第4章 迷惑人生

【第一節】

犧牲？

覃兮堅強地說：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苦苦掙扎呢？就讓我一個人犧牲吧！」

「不，覃兮。犧牲的人輪不到你，我本來就是應該離開這個世界的人。」

「不要。我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

「不會的，覃兮。時間會讓我的影子消失。你可以遇見更愛你的人。你會非常幸福地生活著。那是我最想看到的，也最滿足的結果。」

「不要說，我不要這樣。」

她哭了，如此傷懷。

老者微微一笑，說：「年輕人，有這種精神。難得！但是，有些東西已經註定好了，想改變難於登天。」

我說：

「老伯，請你幫我們指點迷津。我們會感激你的。」

老者點點頭，道：

「因果循環，孽緣難盡。命中該遭此難，竟也無可奈何啊！」

我們迷惑不解，這人生令人無所適從。

「為何老天要這樣對待我們？我們還有救嗎？」

老者笑而不語。

虧他還笑的出來。

然而，他似乎是成竹在胸。

他說：「有，絕對有救。」

我和覃兮的眼睛一亮，他是如此的肯定，聽這口氣，我們是信心大增。

「請您告訴我們該怎麼做？」覃兮問。

老者說：「只要你們斷了相愛的念頭，她存活的機會就大增。」

【第二節】

斷了相愛的念頭？

念頭？

這也太難了吧？

天空布滿陰霾，究竟宿命里安排了多少的愁腸百結與悲歡離合？

個中因由如此難猜。

我們在一個露天茶座里請老者喝工夫茶，他除了大讚茶道之外，好像忘記我們的乞求。

今晚，在他的嘴裡，我們到底可否了解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茫然不知。

老者說：「你們看天上的星星，多美啊！可是，這麼美麗的景象代表的卻是過去，也就是說，不是現在。如果，你們曾經有過美好的記憶，那就夠了。又何必強求以後能不能在一起？」

什麼意思？他要我和覃兮分開嗎？不可能！

他繼續說：「有些東西很玄妙，不是你的東西你永遠得不到，就算是放在身邊，也是咫尺天涯。」

我忍不住插嘴了，說：「老伯，我現在不需要人生哲理，我想救覃兮，請你給我們指點一條明路。」

老者嘆一口氣，說：

「你們已經糾纏了一千多年。」

「什麼？……」

我和覃兮都不約而同地驚叫，相互對視無語。

「你們都是倔強的孩子，總是想要扭轉這個局面，怎麼會有可能呢？」

「老伯，請你講詳細一點。」覃兮說。

我也趕忙點頭，表示贊同。

老者繼續道：

「簡單地說，就是上天的旨意是要你們永世有緣無份，受盡磨難之後含恨而終。這是詛咒，也是你們一千多年前觸犯天條的懲罰。所以，除非你們大徹大悟，恩斷義絕。否則，難逃劫數。」

我們都懵了，這個懲罰也太殘忍了吧！

【第三節】

「自古多情空餘恨，

人間何處不風霜？

愁盡天涯也不斷。

莫說愛恨與情仇，

生生世世夢不休，

緣散緣滅緣難求。」

老者吟得我淚都來了。覃兮卻早已淚流滿面。

「莫說蝴蝶雙雙飛，

蝴蝶比人更憔悴。

北風吹過化成灰，

問天問地還問誰？」

……

我把淚擦掉，問老者：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倆分手，永生不往來，覃兮就會沒事，是嗎？」

老者沉默片刻，說：

「不是不往來就沒事，而是要徹底忘了對方，甚至憎恨對方。你們能做到嗎？」

「這個太難了！」我說道。

老者搖搖頭，說：

「我也覺得，憑你們千百年來的執著，絕對做不到。」

【第四節】

執著？這樣的執著有用嗎？

真是人善招人欺啊！

天地間有忘情葯嗎？

這麼說來，老者今晚講如此多的話，到最後也是一無用處。

唉！人生啊人生！怎麼這般迷離？

歷經千劫，仍是夢難圓，到底何時才到盡頭？

我和覃兮都陷入沉痛之中。

這時，忽然有一個護士領著兩個保安經過，他們看到老者欣喜若狂。

特別是那個護士，高興地說：「他在這！……」

「趕快抓住他!」護士大聲吼道。

兩個保安的速度十分快，身手也特別敏捷，立即把老者揪住。

護士得意洋洋地說：

「這次看你往哪跑？我發誓要抓住你，就一定能夠把你逮住。現在不就栽在我手裡？哈哈！」

我和覃兮都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覃兮大聲地問：「你們為什麼要抓他？他年紀那麼大，難道你們沒有一點敬老之心嗎？」

護士臉色一沉，說:「就是因為有敬老之心，所以才抓他。」

「這是哪門子道理？」我插嘴問道。

「哼，難道任由一個瘋子在外面瞎逛嗎？」

「什麼？……」我和覃兮差點暈倒。

「不跟你們說了，我還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他已經跑出來三天了。」

護士說著吩咐兩個保安把老人帶走了。

再看看老者的神色和叫嚷、掙扎的表情，的確是有點不太對勁。天哪！狂暈！

【第五節】

面對面坐著，卻命里註定不能有緣，這份感受令人折磨。

為何人生有如此多的不如意？

「覃兮，我們好久沒有好好地坐在一起談了。」

覃兮點點頭。無言以對！

看著她潔白的臉龐，一襲秀髮披肩，如此柔弱的身軀，以及這般冷靜得表情，我的心猶如錐子在扎。

怎麼辦？怎麼辦？

「覃兮，我想過了。如果魔鬼真要你的命，我會讓它買一送一，把我的命也送給它。」我說。

「不，我不允許，絕對不允許。那樣子，我的犧牲就白費了。」

覃兮的眼眶又紅了。

我一時語塞。

然而，我於心何安？

【第六節】

「不會白費。覃兮，你聽我說。起碼，讓我知道，這世界有值得我愛、值得我留戀的人。還有，我們會受世人尊敬，我們是真正懂得愛的人。」

「你錯了。恰恰相反。」

「為什麼？」

「能為愛的人獻出生命，是偉大的愛情。而能為愛的人好好地活著，更是真正偉大的愛情。」

「不，苟且而活，悔恨終生，絕對不好受，更不偉大。」

「為愛而活才是最偉大的。為所愛的人活著，幸福地活著，才是最最偉大的。因為為你犧牲的愛人就是希望能看到你幸福地活著。當你能幸福活著的時候，你才算對得起為你付出生命的人。否則，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

「覃兮，我的覃兮。」

我低下頭，聲嘶力竭地哭了，根本不理會旁人投來的異樣眼光。他們懂個啥？他們哪裡會知道我的苦！

【第七節】

風靜了，無語；心碎了，無語；

一任時間穿梭，

我在黑洞里漫遊。

迷惑人生，人生迷惑！

此情何在？

人失天涯。

難回眸，千年相思如索，糾纏萬里。

有誰知，此去疊山相隔，

一別陰陽。

楊柳青翠，一年比一年綠；

紅顏消散，

如雲煙、霧靄。

伊人不來，伊人難來！

……

【第八節】

難啊，難以上青天。

人道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我的世界，想必已經沒有月亮了。

為什麼？

我的力量這般微弱？

為什麼？

我的存在如此渺小？

唉聲嘆氣如何？是魔鬼在背後猙獰地偷笑，是天意在悠然自得地盤算……

正在愁腸百結之時，忽然，一道光閃過。

覃兮不見蹤影，只剩下她坐過的，還有餘溫的藤椅子。

「覃兮……」

我到處尋找，把椅子也掀起來看，尋遍四周，也沒有。

哪去了？

我扯開嗓門，咆哮如雷：

「覃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