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虛假的真實
治療室里的空調嗡嗡的響著,此時雖然是冬天,但治療室里的溫度並不低,可以說是一個比較舒適的溫度,但此時我卻感覺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樣,我呆坐在椅子上,盯著坐在對面桌子后的中年男人。
「看看這個吧,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靜,不管你看到什麼。」
張城見我半天沒說話,把身前的電腦屏幕,扭向我這一邊。
電腦上是一間病房的監控視頻,這家醫院的監控都安在靠牆一側的牆角上,監控視頻的畫面中央,站著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病人,那個病人低著頭,背對著監控攝像頭,不知道為什麼畫面中的男人,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畫面中的男人突然後退,後背狠狠地撞在門上,然後又向前跑去,跑到一定距離后,接著急速後退,再次狠狠地撞在門上。畫面中的男人不斷地重複著這樣的動作,彷彿要把脊骨撞碎一樣。
「這視頻什麼意思!」
張城看了我一眼,然後拖動滑鼠,將視頻快進,看進度條視頻已經過了三分之二,畫面中的男人無論是前進還是後退的速度都已大大降低,在一次後退時那男人重心不穩摔在了地上,我也終於看清了畫面中男人的臉,在看清的一瞬間,我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十指插進髮際抓著頭髮。
「那是我?不!這不可能!」
張城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繞過桌子走到了我的身邊,他用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背部,然後輕聲說道: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一切,但請原諒我必須這樣坐,我不能讓你再傷害自己或是他人。」
我無法接受這一切,難以置信的盯著張城,不斷輕輕地搖晃著腦袋。
「你在騙我對不對!這一切都是假的!」
張城見狀又回到了桌子後面,點動滑鼠切換了電腦屏幕上的畫面,那是一片文檔,裡面是幾張戶口頁,我一眼認出最上面那張戶口頁上的人是李安,再往下是王琴。
「王琴!」
不知道為什麼戶口本上的女人,總是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張城看了我一眼,接著向下滑動滑鼠滾輪,當看到第三戶口頁上的照片時,我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因為那張照片上的人正是我,而且李安那一頁上寫著戶主,王琴與他的關係是夫妻,而我那張戶口頁上與戶主的關係填的是父子。
「李安是我父親?王琴是我母親?這也太假了,我前不久才見過他們,而且那個王琴,明顯看起來比我還小,你這戶口本上王琴是1984年生人,這麼算下來,她今年都快五十了,你那個同事李安到時年齡還算符合,但他根本不可能是我父親。」
張城沒有辯駁,點動滑鼠打開了另一段監控視頻,那個操場的監控視頻,很多病人在操場上亂跑,這是那天早操的場景,隨著滑鼠的移動,畫面逐漸放大,聚焦在一個病人身上,那是我,畫面中我正在沿著跑道跑步,跑了幾圈之後,我的腳步逐漸放慢,然後不斷和旁邊的空氣談論著什麼,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張城又點開了另一段視頻,視頻中很多病人都在護工的照顧下,進行洗臉、刷牙等簡單的動作,但在視頻的中央,站立著一個黑髮的青年男子,雙臂在胸前環抱,低著頭不斷在胳膊上蹭來蹭去。
「夠了!現在的科技這麼發達,PS、AE那麼多軟體都能對視頻進行修改,你除非把他們叫到我面前來,否則我是不會相信的。」
「很抱歉,這我確實無法做到,
因為他們已經死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之前見鬼了?」
「不是見鬼了,那是你的妄想,這一切都是你的妄想!」
說完他再次點開了一篇文檔,那是一篇新聞,那是一篇關於少年犯的新聞,大致意思是那名少年殺了自己的父親,還意圖對自己母親做那種事情,文中的父母正是李安和王琴,而那個少年犯正是蘇信,文章的最後一段,還在談論原生家庭帶給孩子的壓力。
「你的母親在那件事情后不久就自殺了,判決出來后,你被我們醫院收治,你的情況很特殊,你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其中的某些人格還患有妄想症,而且你的人格還在不斷分裂,你不是半年前來的,你已經在這家醫院呆了五年了,在此期間我一直擔任你的主治醫生,原來你的病情還算穩定,可知道半個月前,我不知道你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你分裂出一個極具暴力的人格,那種瘋狂連狂躁症病人都無可比擬。在此之前,我都在使用保守的談話治療來穩定你的情緒,但現在你已經開始傷害自己和別人了,希望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然我沒辦法幫助你,你也知道,某些治療過程是很痛苦的。」
「能讓我打個電話嗎?」
「我很好奇你這個時候會給誰打電話,你的高中同學?還是你虛構出來的父母?」
「張城醫生,我求你了,求你讓我打個電話。」
「我可以讓你打電話,但前提是你得告訴我半個月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好,既然你都已經把我當成瘋子了,那告訴你也無妨。半個月前,我的一個大學同學給我打電話,約我周末爬山,本來我是想拒絕的,我並不喜歡運動,更別說爬山那種大體力活動了,但我那個同學說我暗戀的同系的一個女同學也會去,我便同意了。」
「打斷一下,那個女同學有什麼特徵嗎?」
「那個女同學叫林雪,身材很好,長得也很漂亮,而且成績也很好。」
「等等,你說那個叫林雪的女同學身材很好,是說她的胸部很大嗎?」
「不是,她的胸部不大,我說的意思是她的身材很勻稱。」
張城往電腦上記錄著什麼,然後沖我點點頭示意我繼續。
「那天我那個同學開的是越野車,除了我們三個人,還有一個也是大學里的同學,我們四個坐上車后,我那個同學就開著車,載著我們一路往西邊開去,我和林雪坐在汽車後排,一路上我都沒太在意路上的風景,一直在尋找話題和林雪聊著什麼。」
「車子開了大約有兩個小時,我們被帶到一座荒山的腳下,那周圍實在太荒涼了,好像除了那座山外,周圍什麼都沒有,但當時我也沒在意,我當時的心思全放在林雪身上了,我那個朋友帶的東西很全,甚至連帳篷和睡袋都準備了,當時我很詫異,問他難不成還想在山上過夜,我那朋友當時說為了以防萬一。」
「當時上山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太陽高懸,日頭很足,可我們上山沒一會兒,天就陰了,然後不知道從哪開始起了霧,說來也奇怪,周圍就那一座荒山,山上的道路也並不複雜,但我們就是迷路了,轉來轉去都找不到下山的路,一直找到將近下午,大家都很累,由於沒吃中午飯,肚子也都很餓,大家都在埋怨我那個朋友,我那個朋友脾氣也沖,一時生氣說去找路,就氣沖沖的走了,但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最開始我們都沒在意,大家都是又累又餓,就坐在石頭上休息,吃著帶的麵包和火腿,就這樣一直休息了挺長時間,我們才意識到不對,開始尋找我那個朋友,可一直找到晚上,都沒找到他的蹤跡,當時我們就犯嘀咕了,害怕人真出什麼事了,可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霧也起的很大,我們帶的手電筒也不是很亮,我們當時都很害怕,我就提議先把帳篷搭起來,等過了今晚,明天白天霧散了再去找人,或者下山報警。」
「當時打算的是挺好,可就在搭帳篷的時候,另外一個男的突然就不見了,就像霧一樣突然散了的感覺,留下的只有地上的一個手電筒,我們還沒來得及找人,周圍就想起一陣聲音,那聲音很怪異,像是人發出來的,卻又像是動物的吼叫,我從沒聽過那樣的聲音,那聲音令我感到恐懼,那種恐懼我沒辦法形容,我們丟下帳篷跑了,但又不知道到底該往那跑,我和林雪跑散了。」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後我跑到了一條山道上,我還以為找到了下山的路,拚命朝山下跑去,但是耳邊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白霧向我湧來,然後我就失去知覺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山腳下了,我找到了我們來時的車,開車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想著到最近的鎮上去報案,但後來的結果卻大大出乎了我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