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菲菲的願望
除了違和的樹根，這裡一片鬱鬱蔥蔥，綠意盎然。
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p>
誰能想到，這下面，埋的全是無辜可憐的女孩子們呢。</p>
女孩子們的鬼魂並沒有在，應當是早已去等待輪迴。</p>
算是便宜了應碩，要不然霍靈纓會讓應碩求到她們都願意原諒應碩。</p>
但是，該求的饒，一個也不能少。</p>
霍靈纓說:「開始吧，怎麼求我的，便怎麼求她們吧。」</p>
應碩哪裡敢說一句話，走向埋得最近的一個女孩子的地方，一步三叩首。</p>
霍靈纓折了一米長的樹枝，在應碩磕向的地方，圍著畫了一個圈，等待應碩磕頭完事，將樹枝插在上面。</p>
1個圈，2個圈，3個圈……</p>
數量之多，遠遠超出了霍靈纓的預計。她每畫一個圈，手下就更用力，甚至在畫第8個圈的時候，憤怒地將樹枝戳折了。</p>
直到11個圈地畫完，應碩終於停下來了。</p>
這是一個畜生，霍靈纓冷冷盯著應碩，像是盯上獵物的野獸，彷彿下一秒就會撕碎他，讓他的永世不得超生。</p>
但是霍靈纓沒有。</p>
霍靈纓問道:「還有嗎？」</p>
「沒有了。」應碩說道。</p>
「不。」但隨即急忙否定了自己，「還有一個。」</p>
他遙遙地望向山上，眼中含著深情繾綣。那裡有他的家，也還埋著一個女孩兒——菲菲。</p>
霍靈纓哪裡會不知道，她聲音里淬了冰:「去。你自然也是要給菲菲磕頭的。」</p>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菲菲很有可能還在那裡。</p>
而菲菲的鬼魂在應碩的家裡不是因為怨恨、不甘，相反是因為她太好了，因為她的情意與承諾。</p>
在去應碩的家裡之前，霍靈纓先撥打了報警電話。</p>
要去應碩的家裡，這裡這些女孩子的屍骨也不能棄之不顧，也該給這些失蹤的女孩兒家裡人一個交代。</p>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卻更痛苦。他們會想沒有音訊的女兒/姐妹，現在怎麼樣了？至親好友午夜夢回，心中該是何等的備受煎熬？</p>
應碩一五一十將這些女孩兒的信息道來，霍靈纓如實傳達給接線員。電話這端的接線員不敢置信，報警的女孩提供的信息翔實，除了兇手，恐怕再沒有人能知道。</p>
接線員聲音微顫:「請問您是從哪裡得到這些消息的？」</p>
接線員早已在第一時間報告了領導，現在她的身邊全是人。</p>
許久，終於從電話彼端傳來模糊的電音:「是兇手自己說的，他叫應碩。」</p>
兇手！</p>
全局上下頓時振奮，全在安排下動了起來，只有一個一同在聽的一個警衣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p>
應碩，應碩……</p>
半晌，他終於想起來了。</p>
前陣子山上有個被意外被樹砸死的人就叫應碩。而剛才報警人說的地方，與砸死應碩的地方一致，報警人又說是兇手親口說的……</p>
這……</p>
這麼邪乎的嗎？！</p>
一絲寒意從腳底竄起來，他汗毛直立。</p>
一行人還沒走到院子里，遠遠地看到了菲菲的鬼魂坐在牆頭上。</p>
是菲菲！</p>
應碩沒能想到，他還有再見到菲菲的一天。</p>
從前是他不懂愛，在他躺在菲菲的屍體上面的時候，他懂了。他現在有很多想對菲菲說的。</p>
應碩激動地衝過去，但是菲菲的神情始終淡淡的，帶著溫柔平和，散發著蒙蒙白光。</p>
甚至拒絕了他的靠近。</p>
應碩只能離得遠遠，悔恨地說:「菲菲！我錯了！」</p>
「對錯，對我都沒有意義啦。」菲菲又說，「我在這裡是為踐行我的諾言，當初我說了要陪你一輩子。既然你也已經死了，那我的諾言就做到了。」</p>
應碩瘋狂地搖頭，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癲狂地說:「我愛你，菲菲，我是愛你的！」</p>
從前菲菲是期待他的愛的，但是從他下手的那一刻，她已經不再要了。</p>
菲菲:「記得一起捏泥那次，你說要是燒陶成功的話，滿足我一個願望。我一直捨不得用，現在我想說出來。」</p>
她對他還有所求，她還是在乎他的。</p>
應碩的心裡注入了一注強心劑，他猛地抬頭，說:「你說吧，我一定會做到！」</p>
菲菲聲音似水的溫柔:「從現在開始，下輩子，永生永世，我希望再也不要遇到你。」</p>
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要求，應碩臉上欣喜的神情垮了下來，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乾癟無力。</p>
應碩無力地呢喃:「菲菲……」</p>
菲菲卻再也沒有回應。</p>
她抬頭望著天，宛若一朵沒有生命力的花朵。她的執念已經完成，也不知道鬼差大概什麼時候回來收走她。</p>
但她並不著急，時間對她而言早已沒有意義。</p>
霍靈纓望著搖曳的青煙似的菲菲，她一字一句掐出往生咒。這是她為菲菲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p>
儘管菲菲從未遇見過她，也不認得她。</p>
但是她已經認識菲菲很久，久到她早已把菲菲當做朋友。</p>
往生咒念畢，菲菲的身體散發出金黃色的光芒，光芒越盛，她就要消失了。</p>
菲菲注意到了霍靈纓，雖然她不知道霍靈纓在做什麼，但是她知道霍靈纓是在幫助她。</p>
菲菲含羞一笑，說道:「謝謝你，不知名的朋友。」</p>
光芒消散，菲菲消失不見。</p>
霍靈纓輕聲回應:「不用謝。」我的朋友。</p>
應碩從前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現在心裡真真實實痛了起來。他親手將最愛的人埋葬在了土地下。</p>
應碩有那麼一刻在想，如果他第一個遇到的女孩子是菲菲該有多好，他也能正常地戀愛，幸福地生活，可惜沒有如果。</p>
應碩無力地跪倒在地上，他永遠不可能得到了。</p>
就這樣吧。</p>
霍靈纓在地上尋找了一圈，很快她鎖定了目標，一堆被風吹日晒褪色的垃圾瓶子，堆成了一座小山，這是應碩的母親為了賣錢撿的瓶子。</p>
霍靈纓伸手，準備隨便拿一個。</p>
裝應碩而已，不用太講究。</p>
還沒觸碰到臟瓶子，霍靈纓的手先碰到了一個溫潤如玉的東西。她定睛一看，是質地光滑的葫蘆，這葫蘆可比霍靈纓偶然得到的好多了，最重要的是，它沒有異味，還散發著淡淡的檀香味。</p>
霍靈纓愛不釋手。</p>
這邊應碩面對一堆空瓶子，後悔猶如滔滔江水，自己同樣也對不起母親。</p>
母親。</p>
母親呢？</p>
這時候應碩才察覺到了家裡的一切似乎是那麼不對勁。他在門口有好一會兒了，也沒聽見母親的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連家裡養的雞的叫聲也尤其無力。</p>
家裡發生了什麼？！</p>
應碩急沖沖衝進母親的屋子裡，霍靈纓與宮陸爻緊隨其後。應碩家裡大門沒有從裡面插上，兩人輕輕一推就推開了。</p>
走到老人的屋子，輕輕推門，嗞呀一聲，門打開了。</p>
這是怎樣的一個屋子啊。</p>
這個屋子裡家徒四壁，牆面空蕩蕩，只有一張斑駁的主席像。</p>
從地面歲月留下的痕迹隱約能看出來，這屋子裡曾有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被清乾淨了。</p>
現在屋子裡只剩一張床了。</p>
床下鞋子整整齊齊擺放著，旁邊靠著一根木頭簡易拐杖，拐杖一頭纏著布條，黑黝黝的，另一頭常年杵在地上泥淖淖的。</p>
拐杖在床頭安靜地矗立著。</p>
床頭也是木頭的，紅漆掉得亂七八糟。床板看起來也是硬邦邦的，即便是鋪了褥子，也不軟和。</p>
床上躺著一個老太太，一頭銀絲梳得整齊，眼睛閉著，唇邊無悲無喜。</p>
她雙手交疊在胸前，安靜的，沒有呼吸。</p>
那雙看不見的眼睛再也不用睜著，做無用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