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路途難行

常家要到濟州去，需要先走幾天的陸路，再順著運河而下，到入海口時再繼續走陸路，到達目的地。

陸路雖然顛簸一些，但常子衛吩咐了一天歇息多次，眾人雖然有些累，倒也還能支撐。

可水路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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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船的當晚，常晞就在一陣劇烈的眩暈中醒了過來。

抬頭看著黑乎乎的木製天花板，常晞只覺得那些木頭的紋路在不斷的拉伸、變形······看得她眼前陣陣發花。

她只好閉上眼養神，卻又感覺自己的頭脹痛得厲害，臉上好像也有些發腫。

常晞嘆了口氣，只好披上衣服，走出了艙房，在船身的搖晃中，走三步退一步，費了好半天的勁才走到了甲板上。

清冷的風迎面就撲了過來，常晞頓時覺得精神一振。

又往前走了幾步，她忽然發現幾隻箱子遮擋住的轉角處點著一盞小燈，燈下還坐著一個人影。

她嚇了一跳，腳步就重了一些。

那人聽到動靜，回頭一看，笑道:「晞兒，怎麼還不睡？難道你也暈船了？」

原來竟是父親！

常晞微微一怔，這才走到了常子衛身邊，道:「一躺下就頭疼，只好出來透透氣。」她接著又問:「父親也暈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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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子衛聞言就笑道:「這點小風浪算什麼？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是跟著你祖父去外海走過一遭的，有時一個浪捲起來，浪頭的水就跟船板差不多高，水聲又極大，像打雷一樣，吵得人根本睡不著，必須拿了棉團塞到耳朵里才行。」

他說得十分生動，常晞像能身臨其境一般，忍不住笑問:「祖父帶您去海上做什麼？祖母難道也同意？」

「當然不同意了！」常子衛的臉上也不禁帶上微微的笑意:「可你祖父執意如此，我也吵著要去，你祖母攔不住我們爺倆，一氣之下就跑回了娘家。」

「你祖父的意思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只有見過了大世面，胸中才會有大溝壑，因此一有空閑，就會想辦法帶著我們到處遊歷。」常子衛笑道:「就好像你周世叔帶著周世侄那樣！」說到最後，語氣也不由得低沉了下去。

常晞也不禁默然。

過了半晌，常子衛才接著道:「說起對你們幾個的教育，我其實不如你祖父良多！所以這次外放，也是希望你們能多見識一些沿途的風景。」

他的語氣漸漸肅然起來:京都雖然富貴，可其中的風雲詭譎，遠非你們所能想象，因此我才選擇了抽身退步，也希望你們能不為眼前的繁華所動。只有耐得住寂寞，才能享得了長遠。」

兩世為人，父親都極少像現在這樣，推心置腹地跟常晞說話。

她怔了一會兒，隨即才反應了過來。

父親是怕自己的外放會耽誤了女兒門的前程，這才會跟她認真解釋起這樣做的原因。既是在勸她，也是在勸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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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時間感慨良多。

前世，她總覺得自己很不幸，從小就沒有母親的疼愛、也沒有父親的理解，姐妹們走得不近，繼母更是面甜心苦，處處針對打壓，自己永遠是孤孤單單，好像被全世界遺棄了一般。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是不是自己畫地為牢，從來不敢跟別人交心，這才把自己限制在了一個小小的角落裡，免受傷害的同時，也拒絕了別人對自己的善意？

從此，她的心裡再也沒有了任何一點不平衡，只有想通了一切之後的豁然開朗。

「父親說的是！」她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回答道:「京都雖然好，可也未必是天下間最好的地方。我也想像您一樣，走遍名山大川，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找到心安樂處。」

常子衛欣慰地點了點頭。

也許是心中的疙瘩終於完全解開了，她身心輕快，回屋后本想著閉目養神一宿，結果迷迷糊糊地還睡著了一覺，早起后精神尚可。

她的丫鬟們，除了采葑、采菲、紫英和玉露沒受什麼影響以外，其他人都臉色蠟黃、面目浮腫。

常晞趕緊吩咐玉露去把剩下的暈船藥袋拿出來，掛在每個人的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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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紫英來找她回道:「白露的癥狀有些厲害，前兩天還勉強能吃些米湯，今天什麼都吃不下了，兩條小腿也腫得厲害。」

常晞馬上道:「我去看看！」

二人到了丫鬟們住的艙屋裡，只見白露還躺在硬板床上，雙目緊閉，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情況比常晞以為的還要嚴重。

「到了前面能靠岸的地方，找幾個婆子把她抬下去，就近找大夫醫治。」她當機立斷地道，又轉頭吩咐小丫鬟蕙紋:「你也一起去，若是能醫好便罷，若一時半會兒治不好，少不得要在這裡修養一陣子，你就留在這裡照看她幾天，等我到了濟州，自會派人來接你們！」

蕙紋為人機靈，又一向和白露交好，此時聽說自己也可以去照顧她，忍不住面露喜色:「多謝小姐！」

常晞又回頭問眾丫鬟:「你們可還能堅持？若有特別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說，千萬別硬撐著。」

眾人互相看了看，都說自己不妨事，不必下船醫治。

常晞點了點頭，就吩咐紫英回去拿些銀子。

話音還未落，就聽見外面有人來報:「五奶奶請小姐快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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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忙又交代了蕙紋幾句，出來找五奶奶去了。

五奶奶正站在屋子門口，拿著把白絹扇子用力地給自己扇風，見常晞來了，忙拉著她進了屋。

「早起請安時，我瞧著娘的樣子很不妥當，想著到了前面，就讓娘下去找個好大夫給看看。」.ζa

常晞她們姐妹也暈船，好幾天沒往孫氏那裡去請安了，此時聽五奶奶說起，她馬上道:「這有什麼不行的？正好我屋裡也有丫鬟不舒服，正打算下船找地方醫治呢！」

二人就往孫氏的屋裡去了。

孫氏的臉色確實很不好，可一聽說要讓她下船去，她卻死活不肯，問她為什麼，她只是擺手，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常晞無意和她啰嗦，直接吩咐道:「去請老爺過來！」幾個僕婦們都爭著去傳話了。

孫氏的臉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

五奶奶暗叫不好，連忙朝著常晞使眼色，常晞理也不理。

現在家裡可是她和五奶奶當家，孫氏若是這時候出了什麼閃失，算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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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常子衛就從旁邊的屋裡出來了，常晞把孫氏的情況跟他簡單說了，常子衛馬上道:「既然這樣，你還是馬上下去看病要緊！」說著就叫人來，吩咐在前邊靠岸。

船在岸邊停泊了小半天，趁此機會，常晞等人也久違的上岸走動了幾步。

腳踩在土地上的一瞬間，她一下子覺得雙腳軟綿綿的，險些站立不住。

采葑忙一把扶住了她。

不遠處，沈清文像一隻歡快的小鳥，飛也似的往前跑出去了，常晞看著她的樣子直笑。

孫氏、白露等人陸續被攙扶著下了船，胡媽媽年紀大了，也自顧不暇，半夏連忙迎了上去，幫著丫鬟們一起攙扶孫氏。

常晞看在眼裡，微微一笑，由采葑和采菲姐妹陪著，往集市中逛去了。

從南至北，一路上的景色從煙雨霏霏再到林木森森，走得越遠，北方的氣象就越來越明顯。眼前的這個小鎮一看就是北方的建築風格，街上的人們多穿著棉麻制的衣服，臉龐被曬得微黑，街邊兩側賣的東西也與京都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