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我們有一個任務
呼~呼~呼~
田野上的風非常的舒緩也非常的溫柔,這好像是蒼天對田間勞作之人唯一的溫柔,只有日夜勞作的人才知道在晚霞之時張開雙臂擁抱著這樣的微風有多麼的舒服,迎著這種微風只要稍微的往自己的身後躺下……
便能夠在麥田當中睡下,吮吸著田地當中流露出出來的芳香……至少這讓伊凡回想起了小的時候在外公家經常做的事情。
那時候每年夏天他都要做的事情便是在中午的時候,躺倒在麥田當中沉沉的睡去……那種感覺現在回想起來都是那麼的美好。
但現在,隨著自己的身體不斷的成長,他對於麥田也有了新的認識……
最開始的時候……是夏天中午最為舒適的大床,雖然每次都會沾的自己一身的泥土被媽媽給教訓,那種給自己帶來的感覺是最為舒服的。
而到了上學之後開始在長袍神父的教育之下,對於麥田的認識開始變成那是能夠賦予我們食物的土地,我們要感謝上帝賜予我們的糧食……可糧食是我外公辛辛苦苦用鋤頭一個個的給種出來的啊,在一旁播種的是我的媽媽和姥姥。
上帝是誰……從來都沒有見過,為我做出麵包的是慈祥的外婆還有媽媽而每當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長袍神父都會用他那長長的教棍敲打在我的腦袋上……
而到了莫斯科和列寧格勒以及斯大林格勒之後,對於麥田的認知則變成可以用來拯救更多生命的事物,只要麥田上長出來的糧食能夠稍微的多一些……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同胞因為飢餓而死了,有多少人是因為無法忍受飢餓去在找吃的路途當中而死的。
有很多……多到他們的屍體只能在冬天的大雪當中一點一點的變硬,到最後甚至都沒法將其埋起來。
「這個你拿著吧……我是吃不上了。」伊凡現在都還記的自己的連長從懷裡將帶血的麵包塞入到了自己的手裡。
那是一塊已經變的非常堅硬的黑麵包,我在手上的感覺就像在握著一塊石頭一樣,但即便是這樣連長一直都沒捨得吃下去,因為那時候食物真的是最為緊缺的物資了,補給經常遲到,馬車有什麼根本就到不了前線便會斯圖卡給炸成碎末,麵包的個頭也是越來越小……
那是最為艱難的時候……那時的自己也回想起來了自己的外公外婆給自己所講述的故事,那時候幾乎所有的地方都在鬧飢荒,就連田間地頭的老牛都被餓的只剩下了骨頭。
但每當提到那段歷史的時候,外婆和外公總是會有些心酸的笑著說著那段時間非常的艱苦,廣袤的土地變成了煉獄但卻有一位偉大的人,親自踏足那片煉獄當中,用自己的雙手帶領著大家,集體的開墾荒地將千萬里的土地變成厚實的農田,拯救了很多的人……
每當講述那段故事的時候,不只是自己的外公外婆就連自己的父母都會露出一種特別的眼神……
那是敬仰神明的眼神……但隨著伊凡不斷的了解,到如今……他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神明。
「長官,您說當時我們在斯大林格勒還有莫斯科的時候,要是背靠著這樣的農田,是不是就不用餓死那麼多的人了……」伊凡抓起了一把泥沙然後又慢慢的讓其從自己的指尖當中緩慢的流走。
「應該會吧……但我並不是擅長也不能去管那些。」陳樹生沒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一扯上糧食這個問題,他就總是能夠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很不愉快的事情。
「在好好的看著吧……等後邊的主力開過來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了。」陳樹生一邊攤開地圖一邊將此刻的天氣環境牢牢的記錄下來,畢竟誰也說不好能不能在日後用上。
「戰火會將沿途的一切全都焚燒掉,就在前面不到五十公里的距離一條條的防線正在逐漸修築,我們必須要快一些趕在他們將防線穩固之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陳樹生便打算離開了,但這時伊凡卻叫住陳樹生。
「長官……這場火會燒掉多少?」伊凡問道,即便是他現在也是長官了但在面對陳樹生的時候依然會害怕會顫抖。
「……」陳樹生先是沉默隨後便是無力的嘆息。
「在戰火將我們燒乾之前,先將他們燒乾……這便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陳樹生默默的從懷裡拿出了一盒錫皮酒壺給自己灌上了那麼一口。
「伊凡還記得之前在莫斯科郊外的那條戰壕當中嗎?」陳樹生默默的問道。
「當然記得,那是我成為您士兵的那一天也是發自內心追隨和效忠於您的那一天。」伊凡自然不會忘記當時的場景,那是他有青澀陽光的男孩向著戰士蛻變的第一天。
「也是你叔叔犧牲的那天……」
「……」
陳樹生的話無疑於一盆的冷水直接澆灌在了伊凡的頭頂之上……他不太明白長官為什麼要提起這件事,明明長官是不太喜歡提起那些悲傷事情的,因為在那天晚上犧牲的可不僅僅只有他的叔叔還有副營長還有政委還有很多在上一個鐘頭在和他們共同唱喀秋莎的許許多多叫不上來名字的士兵。
坦白的說那晚他之所以能夠活下來完全就是長官拉了他一把,將他從那個雪坑當中拉出來的。
「我並不是在提醒你要仇恨下去,你所要我只是提醒你要記住這一路上發生的所有事情,我們的戰鬥是為了什麼,不要讓這件事影響到你……但也絕對不要忘記,逃避問題才是最為可恥的問題,畢竟我們身上的衣服可不僅僅是一套制服更是我們的使命我們的職責和榮譽。」一路上的仗讓陳樹生臉上的笑容也在逐漸的減少,但心中的鬥志絕對不減。
「記住這一切,將這一切統統記住可千萬不要忘記了發生的一切。」沒有什麼慷慨激昂沒有什麼感人肺腑,有的僅僅只是強調。
「那些人隨他們去說吧……這條路註定不是什麼光鮮亮麗,對此我們不必解釋著什麼。」
「可是……」伊凡再次看向了那個燒焦的小屋。
「伊凡你聽說過一個故事嗎?」陳樹生忽然問道:「蒼蠅與戰士的故事。」
「沒聽說過。」
「戰士倒下的時候,最先發現戰士身上缺點和傷痕的是那些嚶嚶的蒼蠅,好像是在宣布自己才是勝利者,可以踩著戰士倒下的軀體,以為自己比倒下的戰士要更加的英雄。」
「但戰士畢竟已經倒下做不到驅趕他們,所以他們叫的更歡了……這個是確實如此的,畢竟誰也發現不了蒼蠅的傷痕和缺陷,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伊凡……哪怕有著缺點的戰士那要也是戰士,那些蒼蠅在怎麼包裝他們都改變不了他們是蒼蠅的本質。」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哪怕我們接下來所作的事情依然會導致很多無辜者的死去,但是別忘了他們的死是因為什麼,是因為這場該死的戰爭……而我們現在要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他,不要讓更多無辜者生存在這無邊的煉獄當中了。」
「哪怕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作為自己的長官,陳樹生的話每一句都被伊凡給深深的記在心裡,這一路走來並不是那麼的容易,這條路很漫長也非常的曲折也見識到了很多……很多屠殺的場景。
但陳樹生卻是要求他不要抱有刻意的仇恨而是永遠記住他們的所作所為……因為只依靠憤怒是打不到敵人的,只有冷靜和團結才能戰勝這些敵人。
他也一直都是那麼做的……
而就在兩人正在沿著路途走回去的時候,前線指揮部也來人了。
「你好上校同志。」一名後勤部門的調配人員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其實我是不太希望你能出現我們的兩個面前的阿納托利同志。」陳樹生也是用最為標準莊嚴的軍禮作為回應,這是每一個戰士都應該得到的尊重。
「你的每次出現都好像在提醒我,我部隊的人又少了不少,又要來很多的新面孔……」最平靜的語言往往能說出最殘酷的事實,即便是陳樹生平日里親自拉著士兵們做訓練,組織學習建立學習和戰鬥小組,除了自己也很少有基層士兵能連續挺過半年甚至連五個月都要看運氣。
當初從紅場走出來的那批人,現在還剩下幾個……
「抱歉,但——」
「行了,沒能讓大家活得更久一些是我這個負責指揮戰鬥的問題,關你這個負責後勤運輸的有什麼問題?腿上的傷怎麼樣了?能跑了嗎?後勤要是實在緊張的話就別來了,我這裡不太適合新兵,畢竟我們每次執行的任務都那麼的難,就兩天的時間我實在是沒法教會那些新兵更多的東西。」
陳樹生一邊說著一邊相當自來熟的將阿納托利懷裡的人員名單給拽了過來,這種場景以及重複了不止一次了。
「呃……上校同志,這一次前來不僅僅只是給你補充人員,以及……」阿利托納看了看身旁的跟著他一起來的藍帽子。
「以及什麼?契卡……不,現在叫內務委員會了又要請我去喝茶了嗎?」陳樹生反問道。
「還請不要這麼說,上校同志……您不怕我們是真的怕啊。」每次看見陳樹生和內務委員會的人在一塊打交道,阿納托利就感覺到自己的頭皮一陣的發麻,特別是看見陳樹生對著內務委員會的人一陣的冷嘲熱諷的時候,阿納托利都會默默的往一旁撤兩步,以免被濺的一身的血。
當然,就武力值而言的話……血濺當場的人的一定是內務委員會的。
「好了,別一臉跟見了死神模樣的愁眉苦臉的了,這次又是什麼事情?快點說吧。」陳樹生一邊說著一邊默默的轉身開始觀察周圍的地形了。
「經過討論……你的之前被剝奪的軍銜現在已經得到了恢復並且在此基礎上正式決定將你提報為中將軍銜,並且在此為你頒發一級蘇沃洛夫勳章。」隨後阿納托利正式的從一旁的助手將一枚勳章遞給了陳樹生。
其實就正常情況來說的話,真正的授勛儀式要遠遠比這正式莊嚴的多,會有燦爛輝煌的大廳,無數的勛功將領匯聚一堂,會有香檳上好的伏特加和魚子醬。
但此刻的場景……就在這片荒野完成了一次最高的軍功授勛(在勝利勳章出現之前,蘇沃洛夫勳章是最高等級的軍功勳章)。
陳樹生也知道那一位的意思,勳章他可以給自己頒發很多個,但要自己重新掌握實權或是去結交其他的將領……那是一個都不可能的。
「還在為當初的事情生氣……算了,他不想見我,我還不想見他呢。」陳樹生順手就接過了這枚代表著最高軍功的蘇沃洛夫勳章了,其實坦白的說他不太想要了。
畢竟他的勳章還有各種各樣的獎章已經多到可以當防彈衣了來。
「還有一封信……」這次是由內務委員會的人親自送到陳樹生的手上的。
「哦?他既然會親手給我寫信還給我恢復軍銜……稀奇。」將信件接過來一看,陳樹生一眼看見了他的親手書寫的簽名。
「我還以為我的名字被他用紅鉛筆給圈起來了呢……行了,還有什麼事情嗎?」陳樹生繼續問道。
「組織上給您安排了一個助手,不過目前已經給您送到營地當中了。」
「……我知道了。」陳樹生隨後點了點頭便沒有繼續說話了。
是來監視我的……陳樹生的內心直接得出了結論,剛剛給自己恢復軍銜就直接連招呼都不打的就給自己身邊塞了一個人,是示威還是表示自己永遠都在他的掌握當中……算了,他既然想那麼做那就隨意好了。
而至於戰爭結束之後……恐怕等不到吧。
「嗯,那便不打擾上校——應該是中將先生。」
「無所謂,反正我也是一個沒有實權的,這個中將的軍銜就是一個裝飾而已。」陳樹生漫不經心的說著能讓全軍都紅眼的話。
別說中將軍銜了就是一個準將少將的軍銜就夠很多的士兵遙望一生了,但在陳樹生看來真正的榮譽還是當初老師親自送給自己的那面紅旗……那才是真正的榮譽。
「老師……我想你了。」陳樹生揮了揮手示意阿納托利和內務委員會的人可以離開了,幾人也是有眼力勁的見陳樹生心情一般便不在繼續在這裡停留了。
阿納托利隨後便帶著人退下了,而陳樹生則是在目送著對方的離開之後便轉身回到營地一旁樹林當中的營地了。
咔~
陳樹生和伊凡的動作都相當的快,即便這裡昨天剛剛下過一場大雨樹林裡邊的路走的都相當的艱難,但這點阻礙對於兩人來說基本上相當於沒有。
「長官。」但就在這個難得的單獨相處的時候,伊凡卻忽然叫住了陳樹生。
「有情況?」陳樹生的第一反應便是立刻俯身貼近身邊的大樹,將自己的暴露出的身形嚴格的控制住,並且穩穩噹噹的端起了自己身後的莫辛納甘眼神快速的掃視著周圍。
但卻並沒有發現任何的敵人或是異動……
咔~
陳樹生隨即將槍膛當中的子彈退出,隨後默默的看向了身後的伊凡問道。
「你要說什麼?」陳樹生輕輕一盪將槍甩到了身後而伊凡則是默默的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張照片,一張很老舊的照片了而上面的內容則是一個男人正在開荒的照片。
「你的父親?」陳樹生問道,雖然照片以及很老舊了但主要的內容看的還是很清楚的。
是一位正在田間耕作的農民……但好像不止一個而且看照片在一旁備註的時間……
「1933年……」陳樹生默默的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伊凡。
「……」伊凡沒有說話,事實上單單隻是這個照片上面所拍攝的內容外加上面所備註的時間就已經說明了一切了。
「……把照片收好,不要讓任何人看到更不要讓那些藍帽子給看到。」陳樹生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隨後默默的轉身繼續想著駐紮的營地走去。
「長官,那一切都是真的嗎?」但伊凡卻快步的追了上去。
「您真的是因為當時跟慈父同志提太多的意見,真的是因為——」
「夠了!!!」陳樹生的咆哮聲讓周圍的樹木都為之一振,周圍的鳥兒全都被陳樹生的這個咆哮聲給嚇走了,全都飛的遠遠的就好像是在躲避著什麼一樣。
就連伊凡都感覺自己的耳朵要爆炸了,此刻他是感覺自己的長官真的發怒了,那種感覺就像是……
直面怪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