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彼此的猜測
房間選擇完畢,人群也以長桌為中心,1.5米為半徑按數字順序排列站成一圈,靜靜等待遊戲正式開始。
時間緩慢流逝,終於在某一刻,燈光從頭頂灑下,照亮人群圍成的圈,圈外漆黑一片。
遊戲開始了。
第一個小時為自由討論時間,大家可自由發言。但此刻靜默一片,無人發聲。
沒有任何依據,缺少關鍵的突破口,根本無從下手,這也是大家都沉默的原因。
遊戲內毫無頭緒,那隻能從遊戲外找突破口了。
而這裡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
「各位,不知道大家留意沒有,開始的A4紙上提到過一條捷徑…」
一個冷厲的女聲傳來,說話的是六號。一身職業裝,標準的S型曲線身材。
她刻意在捷徑后停頓了10秒,這是留給人們回想的時間,同時也是觀察人群反應的時間。
「捷徑指交出鬼想要的東西,然後就可以脫離遊戲。」她適時的補充道。
「你是想說在我們當中有一個幸運兒麽?」十一號問到。
這個問題的含義並不在其本身,而在於拋磚引玉。
顯然,這又是一個聰明人。
與這些人相比,沈雲君覺得自己單純的彷彿是個嬰兒。
「不不不,不是幸運兒,是倒霉蛋。懷璧其罪的道理都懂,交出去不一定得救,但被『鬼』知道東西在誰身上,那人必死無疑。」
「那件東西說不定可以幫助我們應對當前的困境。」
眾人面面相覷,各懷心思。
還好沈雲君是平民,不然晚上都想刀了這六號了。僅憑遊戲說明上的一條漏洞,居然就推測出這麼多細節。
有智囊團去思考如今形勢,沈雲君私底下有自己的小心思。
「現在鬼不知道東西在我身上,那是因為我還沒有使用鬼眼的能力,所以它探查不到。可後面指不定有要用到的時候,而我沒有試錯的機會。明明天然的比別人多一張底牌,我得搞清楚鬼的感知敏銳到什麼程度。」
「牌…」
「對了,現在絕大多數人關注的都是遊戲本身。他們想當然的認為遊戲里的『鬼』只是狼人方的一張「神牌」而已,很少有人註定到『鬼』是真正意義上的鬼。」
「我可以讓別人替我去犯錯,只有夜晚才會死人,白天就是我操作的時機,但也必然擁有相應的風險,眾目睽睽之下搞小動作的難度太大。」
沈雲君已經有了一個思路,但只能使用一次,第二次被發現的概率極大,他不想冒險。一次試錯的機會就夠了。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鬼在得到它想要的東西后,遊戲結束,平民全部處死,狼人方直接獲勝?說不定這就是『鬼』的能力呢。」
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語氣,說著沒心沒肺的話,四號顯得與此刻嚴肅的氛圍格格不入。
想充當領頭羊的九號一直沒有說話,他不得不承認,這群人里比他聰明的大有人在。
就比如剛才的四號,關鍵時刻提出的見解往往一針見血。之前分房間,包括現在的『鬼』牌能力推斷,都是對遊戲推進極有價值的線索。
遊戲明明才剛開始,狼人方甚至都沒殺人,晚上關鍵的兩小時都還沒利用,這幫瘋子怎麼就能做到這種程度?
這還是明面上看得到的「敵人」,私底下有不少人從頭到尾都沒發表過意見。不管那些人是充當大頭鵝還是心思縝密,
都沒辦法忽視其存在…
該死,這樣的人他沒有信心去掌控。
四號所說的點,沈雲君也想到了,他比周圍的人更能看清這個遊戲的本質。
本就是為了確定東西在誰身上,自己被發現這場遊戲也就失去了其意義,換句話說這些人就失去了存在價值。
而無用之人,死!
「呵,你們當著狼人方的面說出這麼關鍵的話,突出自己的價值,就不怕今晚被選為襲擊對象嘛?」
一個陰森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大家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歪著脖子,面具下的眼神冷漠的不帶一絲情感。
數字十七則昭示了其身份。
「現在不如想想晚上怎麼找自己的替死鬼。第二天屍體能告訴我們很多事情,你們覺得呢?」
話說的非常露骨,卻是事實。
目前能得到的有效信息實在太少。大家雖在同一條船上,心卻不在同一陣線。
就算每天晚上狼人方只殺一人,他們每天也只能以投票的方式處決一名狼人。而第一天白天,在沒有任何遊戲內線索的情況下,完全不可能鎖定各自的身份。
他們也不可能承擔相應的風險去投出自己的那票。投對了還好,投錯了自己死亡的概率就將增加,在這個急需替死鬼的遊戲中,每一條人命都是一份籌碼。更不必說投票之人第二天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步入後塵的可能性非常大,沒有人會愚蠢到那種地步。
在理想情況下,狼人方晚上殺死一個平民,第二天眾人依靠線索準確投出狼人。以此類推,三名平民加三名狼人,至少得死六個人,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六個人,已經佔總數的三分之一了。
在沒有「神牌」的情況下,僅靠一些蛛絲馬跡就妄想推理出狼人的身份,就算他們是一群智商爆表的瘋子最少也要兩到三天。
這還是在狼人不處理現場,不放煙霧彈的情況下。保守估計,十八個人里最少要死一半。
獲勝只是最基本的,活下去才是最終目的。
遊戲結束可不會有開第二局的機會,他們的命也只有一條。
推理破解遊戲本就需耗費大量精力,加上死亡的威脅以及提防「同伴」的算計,平民方所遭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
自由討論的環節已經結束,接下來是一個小時的提問回答環節。
每個人可以指定一名玩家,提出自己的問題,被選中方則需要對此作出反饋。
從一號開始,他指定四號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是第一個選擇房間的人,我看到你當時從房間出來並隨手關上了房門,我想知道你當時進房間作什麼?」
之所以選擇四號,是因為他也選了C房。怕四號在裡面先做了什麼手腳,對這個潛在的隊友,他明顯的不放心。
沒有信任基礎是理所當然的。
夜晚開始后,基於直至天亮前不能出房門這個規則,要找替死鬼也只能選擇同房的人。
對方一個小小的舉措,就可能是一個陷阱,導致他人淪為被殺的目標,這怎能不讓人不提防?
「啊?你說這個啊。我在床上動了點手腳,不知情的人貿然上床會增加被選為襲擊目標的概率。」
「有些東西我可以告訴你們,大家集思廣益。有些私貨我自己留著就好,沒必要也拿出來分享。你說對嘛,一號?」
說這話的時候四號在笑,有恃無恐的笑。
這可不是只說給一號一個人聽的,所有選C房的人都要注意,離那張床遠點!
更多的是讓人覺得他想自己霸佔那張寬闊舒適的床,但基於他前面的表現,同房的人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賭。
所以他才在笑,笑的有恃無恐。
接下來輪到二號,這是一位女性,非常普通的一位女性,丟在人群中不會惹人多看的普通。
沒有提出任何問題直接跳過。
她選擇觀望,明哲保身。
三號跳過,接下來輪到四號。
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一號,然後挑釁的問道:
「你想當我的替死鬼嘛?」
被四號挑中也在一號的意料之中,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四號居然這麼直接!這是在打他臉,在另外十六個人面前狠狠的打他臉!
一號臉色鐵青,不管回答是與否,他都被對方戲耍了。
「哈哈哈哈,下一個吧,我沒問題了。」
顯然一號的反應正中四號下懷。
不過這卻側面說明了數字的重要性,目前來看越往後的數字優勢越大。
提出問題的對象是可以反覆同一個人的。也就是說此環節可以有針對性的對某人提問,作為最後歸票的基礎。
提問依然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大部分的人選擇放棄提問。
然而等到達八號這裡的時候,一切又不一樣了。
他提問的對象,是他自己!
「八號,『鬼』要的東西在不在你身上?」
全場皆驚!
「雖然我不知道『鬼』要的是什麼,但很顯然那東西不在我身上。」
妖孽!這才是老妖怪!
問題直指整個遊戲的核心,回答又是不出意外的否定。
就是這樣一個在場任何人都能想到的問題,以及所有人意料之中的答案,卻極大的降低了八號被盯上的可能性。即使後續有人效仿,也沒有多少可信度。
太陽,一個就夠了。
「再不做點什麼的話,按照這樣的發展趨勢,炮灰的名單中必有我一份,這都是些什麼怪物。」
此刻的九號心急如焚,這才是第一個白天,事態的演變已經嚴重偏離了他的預估。
八號回答完已經輪到他提問了,然而現在他的腦子一團亂,他根本抓不住重點。
面具下的臉龐扭曲,目光獃滯,九號快崩潰了。
「我…選擇…」
撇開八號不談,仔細回憶前七個人的表現…漸漸地一個計劃雛形在九號心中產生。
「提問一號。」
被點到名,一號心裡一緊,但隨後的問題卻讓他如負釋重。
「一號,我目前在B房,你願意跟我交換房間嘛?」
已然與四號結仇,加上房間里也極有可能被動了手腳,一號沒多想就同意了。
「非常樂意。」
四號審視著這個明顯沖著他來的九號。
在他的印象中這人不是個笨蛋,但也聰明不到哪兒去,要想做他對手還欠缺火候,換八號來還差不多。
提問在繼續,四號沒過多糾結這件事。
繼八號的驚鴻一現后,再也沒有讓人值得注意的地方。提問環節很快來到最後一位十八號。
沈雲君本想跳過這一次提問的,但八號的表現給了他新的靈感。
「我選擇提問——八號!」
眾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
明明八號之前的表現有著極大的說服力。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他說的是真話,包括沈雲君自己,但這並不妨礙沈雲君對他作出提問。
「八號,你說東西不在你身上我是信得。但據我所知,正是因為鬼身上缺少那件東西才有了我們之前的討論……」
話說到這個地步,所有人都明白了十八號的意思。
沈雲君還在繼續:「所以我想問的是,八號,你是鬼嘛?」
終極反轉,十八號這一問,直接把受襲擊概率最低的八號打成全場焦點。
人群中難免有人多看了沈雲君幾眼。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並不是鬼。」
八號的回答並不重要,其真實性無從考究,關鍵是造成的影響。
本來不管是平民方還是狼人方,都不會把注意力放在八號身上。
對平民方來說,東西在誰那裡都不重要,儘快找出狼人牌和鬼牌結束遊戲才是最重要的。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容錯,他們沒有懷疑八號是「紅牌」的理由。
對狼人方來說,隨著人數的減少,被發現的概率會越來越高,擊殺十五個人需要數個晚上,平民更不會愚蠢到胡亂投票幫助減少人數。儘快找出藏有東西的人才是最優解,能排除的對象肯定是不被優先考慮擊殺的。
但現在,沈雲君給了平民方一個理由,給了狼人方確認八號身份的必要。
現在所有人的關注點此刻都在八號身上,鮮有人關注提出問題的沈雲君。
「好一手偷梁換柱。」
……
最後是一小時的輪流發言時間,也是某些人的最後自證環節。
一號臉色緩和了不少,依舊是他第一個發言。
「九號,四號就托你照顧了。」
他的這番說辭明顯是在火上澆油。不管九號想去C房是為了什麼,但能看出目的性很強,結合與自己換房間一事,很容易讓人聯繫到什麼。
好一招離間計。
二號、三號都沒發表自己的看法,又輪到四號了。
只見他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甚在意的說道:
「垃圾話就都少說點吧,馬上就是夜晚了,我提議咱們都早點回房做準備,總好過在這裡浪費時間聽一些沒啥用的廢話。」
五號也接著說道:「這話我贊同,白天的三個小時晚上兩小時,遊戲一天時間總共五小時,我們最少在遊戲里待四天三夜。長時間的精神高度集中且緊繃下,人會變得比平常更加疲勞,期間還得小心當了別人的替死鬼。白天不能睡,晚上不敢睡,得擠出時間休息。」
確實如此,人在疲勞狀態下,精神容易分散,從而忽略某些重要的細節;也可能在某一刻放鬆警惕,丟掉性命。
你敢把後背交給別人嘛?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現在精神尚佳,都在想方設法的活命,卻忘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經過這一提醒,眾人這才後知後覺。
意見既然已經達成一致,後續的發言就變得迅速起來,基本都是直接跳過,只是走個流程。
「嘿,哥們。」
各自回房間的路途中,四號感覺右肩膀被人拍了下,轉頭卻沒看到人。聲音從左邊想起:「還記得我嘛?說想好好跟你聊聊那個。」
來人自來熟似得以這樣一種玩笑居多的方式打著招呼。
看著來人,四號皺了皺眉,不喜道:「你想聊我不反對,但我不喜歡你這種打招呼的方式。」
「哎呀,別這麼見外嘛。我已經打定主意跟你結盟了,你是個聰明人,而且非常聰明,是個不錯的盟友。」沈雲君一邊說一邊像鐵哥們一樣摟住四號的肩膀。
吃了一記彩虹屁,四號心裡暗爽,卻還是故作高冷。
一邊拍開沈雲君勾搭的手,一邊高傲到:「要不是看在你在提問環節那手偷梁換柱還不錯,就你這種自來熟的行為,我都不帶搭理你的。」
「說的是,說的是,但我們結盟以後可就是一家人了,以後還得老哥多照顧照顧。」
「可不敢當」。
一般說這種話的要麼是扮豬吃虎,要麼就是真小人。
對此,四號心裡明鏡一般,但他確實需要找人結盟。這個人有頭腦,有遠見,是個人選。
眾人陸續回房,各懷心思。
夜晚即將降臨,死者即將出現,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