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盤一盤那些讓小孩失聲尖……
太子的壽宴還沒有結束,唱壽禮儀依然在進行中。
可是王大姑娘忍不了了,瞧見女兒盧玉巧緩步向自己走來,她已經提前一步站起了身,上前去拽住了盧玉巧的手,向左右禮貌地笑道,說要陪女兒去凈手。
那過於勉強的笑容,讓人一瞧就知道這所謂的凈手是一個虛假的借口,盧玉巧看著哪裡需要去凈手的模樣?
她這剛剛在台上持劍舞了一場,雖說不是大開大合地滿場舞動的滿堂勢,但舞劍到底就是個累人的活計。
盧玉巧那汗流浹背,鬢髮皆濕的模樣,怎麼著都更應該坐下來好好緩一口氣,或者乾脆借口去換一身衣服,私底下休息一下更合適吧?
可王大姑娘這個親娘,居然已經氣糊塗到這個地步了,世家女子,竟然連美麗的借口都找不出來了。
坐在高台上的湛兮眯著眼瞅著那兩個默默往後退去的人影,想起了太子剛才說的那句話——「盧玉巧要吃苦頭了。」
二皇子顯然最是關注湛兮,湛兮的視線稍微停留的久一些,他就立即注意到了,他見湛兮一副在思索著什麼的模樣,便趴在湛兮的肩膀上,靠近他的耳邊,小聲解釋:「別看啦,她們應該是如廁去了。」
「那可不一定。」湛兮風流寫意地搖了搖摺扇。
太子看了湛兮一眼,忍了一下,沒忍住,又看了湛兮一眼。
湛兮注意到太子的神色,便露出龍王歪嘴一笑,邪魅狂狷地唰一下,又開始扇風:「男孩,你是在玩兒欲擒故縱嗎?」
小太子終於被他油得頂不住了,滿臉都是槽多無口:「曹國舅你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麼了?孤一早就想問你了,這都冬天了,你還擱這兒一直搖摺扇,你難道都不冷的嗎?」
「他冷不冷是不知道了,反正我是挺冷的,阿嚏!」二皇子打了個噴嚏后,猶覺得脖子很冷,他烏龜似的縮了縮脖子,選擇遠離人工造冷風的湛兮。
雖然小舅舅香噴噴的,但是他扇起扇子來,那風真的是很冷,這美麗的荀令十里香,看來他是無福消受了,二皇子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眼看著二皇子直起了身子就要從自己身上挪開了,結果湛兮長臂一伸,把二皇子直接又撈回了自己的懷裡,二皇子剛要掙扎,太子也正要說他一句,就見湛兮古靈精怪地沖他倆眨了眨眼睛:「準備一下,我們提前撤!」
太子福至心靈,「失手」打翻杯盞,裡頭的茶水剛好滴了幾滴到他的衣袖上,他浮誇地「哎呀」了一聲,然後無辜地看向永明帝:「阿耶,孩兒失禮了。」
永明帝挑挑眉,看著摟在一起笑嘻嘻的湛兮和二皇子,到底沒拆穿他們幾個,笑著說了聲:「下去換一身衣裳。」
或許面對自己疼愛的孩子,人總是格外寬容又體貼的,永明帝末了又補充了一句,道:「金童子,你和於菟陪太子一塊去吧。」
「好咧,我都聽姐夫的。」湛兮應聲而起。
曹穆之在一旁促狹地看著他們三個排排站了起來,努力小動靜地撤退。
全場最受關注的人莫過於湛兮和永明帝和太子了,永明帝那是因為他是這片天地最尊貴的人,太子則是因為他是今日筵席的主角,而湛兮嘛,那是因為他實在是太閃了!閃到扎眼的程度!就連台下吹拉彈唱的樂伎們都忍不住多次偷瞄他!
這幾個人的動靜,哪裡能瞞得了底下的人?上官無病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湛兮幾個最好的小夥伴離席的動作,啊哈~他們要去做什麼大事?這次是夜探冷宮還是夜探鬼屋,怎麼不叫上他啊。
沒人主動叫也沒關係,反正他臉皮厚,可以自己上。
於是乎,上官無病比太子的表演還要更虛假浮誇地突然就捂住了肚子,一臉扭曲地頂著周圍人驚詫的目光,踉蹌著離去……
曹穆之……曹穆之差點笑出聲來,這幾個孩子啊,當真是活寶一般。
永明帝悄悄地瞅了她一眼,見她沒有神色不愉,這才放心地說道:「小孩兒天性如此,讓他們去玩吧,萬春閣那邊應該也處理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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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屏為吉祥如意的八角宮燈下,轉角處站著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玲瓏!為娘是如何與你說的?你為何就是說不聽呢!」王大姑娘的聲音帶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盧玉巧垂著頭,原本是打算不論阿娘說什麼,她都保持沉默的,但是王大姑娘語氣中的那種「怒其不爭」的感覺,卻結結實實地刺痛了她,她猛地抬起頭來:「我今晚的表現不好么?聖人很滿意,太子殿下也很滿意。」
「你!你還敢狡辯!」
若這裡不是皇宮,王大姑娘當真是恨不得給這女兒幾巴掌,好好地打醒她:「滎陽鄭氏有什麼好?你是瘋了才會想要和他們鄭氏扯上關係!鄭太夫人當年帶著長女,跟著身為尚書左僕射的鄭公,結果呢?她們母女兩個,三個月都吃不上一頓肉,鄭氏要營造那『清廉節儉』的名聲,已經走火入魔了!你嫁過去拿自己給他們鄭氏的美名貼金嗎!?」
「鄭太夫人如今已經七十高齡,可見她過得並不像阿娘口中那般狼狽且有傷身體。」盧玉巧捏緊了自己的手,努力讓自己坦誠地與王大姑娘對視。
王大姑娘深吸了一口氣:「你當真要順你大伯父大伯母的意思,嫁到那鄭氏去?你可知你大伯母給自家姑娘相看的世家?哪個不是穿金戴銀、山珍海味的!她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讓嫁回自己的娘家,卻讓你嫁過去,她真的為你好嗎!?盧玉巧,你是不是發癲啊你!」
王大姑娘這位母親勢利眼是真的勢利眼,最愛攀權富貴也是真,所以一旦涉及某些他人攀附權貴的私心,她就能一針見血。
盧玉巧也是被這話弄得有些驚慌了起來,大伯娘、大伯娘她……但是盧玉巧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說道:「阿娘不必憂心,這八字還未有一撇,屆時……」
「屆時?」王大姑娘冷笑了一聲,「你們在聖人面前、在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面前,你儂我儂,你給自己留退路了嗎?」
盧玉巧徹底慌了,她到底年歲尚幼,便是有些主見,也抵不過王大姑娘的這些誅心之語。她如今見自己的小竹馬,自然是千好萬好的,那日後呢?誰又能保證得了日後?!
就在此時,有人姿態閑適地徑直走來,聲音清朗:「『盧』夫人未免也太瞧不起我滎陽鄭氏了,家風崇尚簡樸,不好穿金戴銀,但不至於連一頓肉都吃不上啊……」
「昔有陳皇后,向司馬長卿千金買賦,今有賢王爺,向在下千金求詩。」鄭元照疏狂一笑,指著天邊的月亮,道,「我腹有詩文,散盡萬金猶可復來,何懼三月無肉?倒是盧夫人,您可沒這本事!」
「你!」王大姑娘咬牙切齒地瞪著眼前這位本世人稱之為「詩中仙」的男人,她怒而連名帶姓:「鄭元照,你好哇你,恃才傲物,你能養你弟弟一輩子嗎!?」
跟在鄭元照身後的小男孩聞聲,忍不住冒出了個頭,羞澀地沖王大姑娘笑了笑,又和王大姑娘耐心解釋:「夫人莫憂,我雖然不如兄長天生詩才,但我也能識文斷字,他日也可做個芝麻小官,閑暇時候可替書店抄抄書,也可擺攤替人寫信,終歸不會餓著妻兒的,並不需要兄長的接濟。」
王大姑娘對上那雙真誠又懇切的大眼睛,直接陷入了無語之中:「……」
果然,真誠是針對陰陽怪氣的最大的必殺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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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進行到這裡,二皇子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笑出來,好在湛兮反應快地把他嘴給捂住了。
上官無病就是在這時候,偷偷摸摸地蹭到了旁邊,小聲問:「你們在看什麼?我現在開始看會不會有點晚?有誰能給我一個前情提要嗎?」
差點以為是鬼貼了上來的太子渾身一抖,忍不住咬牙切齒:「……你下次靠近,好歹出聲啊!」
「那我出聲,不就讓對面發現我們在看戲嗎!?」上官無病理所當然地問道。
「沒關係,反正我們是光明正大在看,」湛兮聳了聳肩,「誰叫我們路過,就發現了有瓜呢,那當然是停下來吃瓜啦。」
這邊窸窸窣窣、竊竊私語,那邊卻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現一樣。
王大姑娘見以自己的文化水平,干不過那肚子里裝滿了墨水的兩兄弟,直接就要拉拽著盧玉巧離去。
鄭元照倒也沒阻攔,畢竟前方等著她們母女兩的,是要「接」她們回盧家去的盧家人。
至於身為王氏家主的廣平侯為何不作聲,那還不簡單,這種為了攀附權貴會腦子不清醒給家族挖坑的傢伙,說是燙手山芋也不為過了,廣平侯能把她甩出去,估計都恨不得半夜燒香念幾句阿彌陀佛,再來一句感慨:「盧家——大好人呀!」
盧玉巧被她親娘粗暴地拉拽弄得踉蹌了一下,但是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鄭元烈一眼。
鄭元烈站在原地,沖她笑得格外可愛。
盧玉巧愣了愣,陷入了迷茫,這不好嗎?鄭元烈不夠好嗎?她覺得他已經很好了,他們自幼相識,知根知底……
鄭元照漠然地看著她們離去。
鄭元烈問他:「兄長不喜歡玲瓏表妹么?」
鄭元照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鄭元烈的腦袋:「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特意帶你來這一趟的啊……」
他喜不喜歡對方又有什麼關係呢?鄭元照冷淡地想著,甚至不在意那些長輩們這些安排,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小心思,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又究竟有什麼目的。
他只不過是……盡所能地幫一幫這對目前還是兩小無嫌猜的青梅竹馬罷了。
鄭元烈還要再說什麼,鄭元照卻「噓」了一聲,目光直勾勾地往湛兮那邊的花叢看去。
湛兮見狀就知道自己領著三個小孩吃瓜被發現了,他也根本不帶怕的,挑了挑眉,淡定起身,開始招呼著:「好了好了,瓜吃完了,都起身,跟我去瞧一瞧我給太子準備的禮物!」
鄭元烈順著兄長的目光看去,原本瞧見居然有個人居然突然冒了出來就已經很吃驚了,沒想到讓他更震驚的是,湛兮坦然自若地招呼過後,原地居然「蹭蹭蹭~」又站出來三個人!
鄭元烈這小毛孩那震驚到表情破裂的模樣,不啻於現代交警攔下一輛麵包車,結果看見這輛小小的麵包車上陸陸續續走下來十幾號人的表情了,湛兮忍笑要領著孩子們離開。
鄭元照磨了磨牙,好個無禮的小子,看來這位「曹國舅」比傳聞中還要更加囂張霸道還混不吝!
儘管湛兮囂張霸道還混不吝,鄭元照也不得不領著弟弟鄭元烈向他們幾個行禮。
「你們自便~」湛兮瀟洒地說完,像是老母雞似的帶著三隻小雞仔大搖大擺地離開,不遠處還匯合了一大群宮女太監,留下這鄭氏兄弟倆在風中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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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萬春閣的路上,上官無病問湛兮:「曹國舅你給太子殿下準備了什麼禮物?你給的禮物不是在唱壽禮上就呈上了嗎?就那塊平平無奇的玉佩。」
上官無病可能是有點兒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又繼續埋汰湛兮:「我在席位上,聽其他人說,你去年給太子送的也是個玉佩,前年送的也是玉佩。他們說你虎年的時候就給太子送一枚猛虎下山的玉佩,兔年的時候就給太子送一枚月兔搗葯的玉佩……走不走心我是不知道了,反正我看著你是挺敷衍的。」
二皇子聽出來這話中的埋汰了,忍不住替自己的小舅舅鳴不平:「喂!那個只是明面上的禮物啦,我家小舅舅給大哥準備的禮物,在萬春閣呢!就是上回你瞧見的那些用紅布擋住的東西,有那麼那麼那麼大!」
「對吧,大哥。」二皇子說完,用肩膀撞了撞太子。
這一路都在沉思什麼的太子驟然回神,點了點頭:「於菟說得對,那只是明面上給大傢伙看的,隨便敷衍過去就好了,孤知曉曹國舅今年準備的真正的禮物是個秘密,它現在在萬春閣。」
湛兮滿意了,給了這兩兄弟一人一個愛的虎摸。
上官無病狐疑地瞅了瞅湛兮,又瞅了瞅這皇家的兩兄弟,然後問二皇子:「那曹國舅去年、前年,給太子準備的真正的秘密禮物是什麼?」
二皇子:「……」
太子:「……」
湛兮惆悵望月亮:「去年和前年,就是猛虎下山的玉佩和月兔搗葯的玉佩呢!」
上官無病一臉的「太子殿下你這也太慘了吧」的表情:「哇,原來曹國舅你真的那麼敷衍!」
太子想了想,勸道:「別這麼介意,曹國舅前幾年給阿耶準備的禮物也都是玉佩什麼的。」
「給我的也是啦!」一旁的二皇子說道,「最多加兩個寶石。」
湛·背鍋俠·兮:「……」(迎風落淚JPG.)曹睿之,你瞧瞧你給我留下了多大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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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一路閑聊晃蕩到萬春閣,此時月亮為烏雲所遮蔽,萬春閣入眼是一片空空蕩蕩的漆黑。
上官無病感覺到前邊吹來一股冷風,看著那暗沉沉的萬春閣所在地:「所以呢?禮物呢?驚喜呢?」
二皇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怎麼什麼都瞧不見啊,小舅舅,你都沒叫阿耶安排人提前給我們掌燈的嗎?」
湛兮不動聲色地垂眸看向另一個孩子,只見一身貴重太子衣袍的小孩兒緊緊地抿著唇,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卻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那片黑暗,這雙漂亮的眼睛里,都是安耐不住的緊張和期待。
湛兮知道,這大概是太子今晚最期待的禮物了。
湛兮拍了拍掌,開始熱場:「緊張嗎?期待嗎?不要著急!驚喜馬上為你們揭曉!做好準備了嗎?你們先閉上眼睛,我數一二三,你們再睜開……」
三個毛孩子趕緊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太子合著的眼睛,依然能看見眼睫毛在不安地抖動。
湛兮努力營造氣氛,賣著關子:「聽我口令啊,一……」
三個孩子壓下興奮的情緒,耐心地等待著湛兮數到「三」,湛兮不動聲色地讓一側提燈的宮女做按計劃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宮燈,下一瞬,小孩們就聽到湛兮脫口而出一個爆裂的:「三!!!」
「哇!曹國舅你不按常理出牌!」上官無病脫口而出。
沒錯,湛兮這一下子,讓這群孩子他們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猛地睜開了眼睛。
下一瞬,只見偌大的萬春閣,忽然在他們眼前,漸漸地亮了起來!
不錯,是漸漸亮起來的!
他們瞧見了以銀絲懸挂在頂端的燈,居然是五顏六色的!這一排排的彩色玻璃罩的小油燈,在他們眼前,由近及遠地一隻只依次亮了起來,讓萬春閣中擺放的那些龐大又華麗的娛樂設施,漸漸地展露了它們的真實樣貌……
彩虹色的大型滑滑梯,兩頭分別雕刻了可愛小龍和稚嫩幼虎的蹺蹺板,繪滿了金魚的鞦韆,做成幼年十二生肖模樣的彈簧搖搖椅……
利用了齒輪可以以波浪形軌跡轉圈的大型木製腳踩的旋「轉木狗」,小狗的模樣與表情各有不同,或在昏昏欲睡,或在吐舌哈氣,但都憨態可掬……
還有可以扶著欄杆踩上三個人的、雕刻成花花草草模樣的彈簧搖擺平衡圈,更有貓咪作頂的特殊四方小亭,亭中落腳處高於地面約有一尺,上面那畫滿了各色奇怪小人兒還寫著「踩小人啦~踩小人啦」的蹦蹦床……
「啊啊啊啊啊啊啊!」二皇子率先發出尖叫,「那個是蹺蹺板!那個是鞦韆!這個這個,這朵花的什麼東西?啊這個金魚又是什麼?那個貓貓亭子好可愛啊!」
二皇子興奮地在原地又蹦又跳,很快,他就不是一個人了,上官無病也反應了過來,跟著「嗷嗷嗷」地狂嚎了一頓后,大喊著:「看起來都是玩的,好多沒玩過啊啊啊啊啊,我好開心啊!!!」
於是乎,二皇子和上官無病兩個人手拉手在原地高興地互嚎,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全部都玩一遍。
而作為禮物的所有者——太子卻站在原地沒動彈,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漂亮精美的彩色琉璃燈,以及那五顏六色、絢爛又美麗的「大玩具」,嘴巴微微張開,但說不出話來。
七彩的燈光映在他那雙漆黑的眼眸中,彷彿點亮了這樣一雙如墨如漆的眼瞳,喚醒了一個……小孩兒的靈魂。
「都、都是……都是給孤的嗎?」太子第一次在湛兮的面前那麼沒自信,猶猶豫豫地問,問到最後,甚至聲細如蚊。
「對!」湛兮大聲地回答了他,「都是給你的!這是我給你建的『遊樂園』!以後這一塊地就不是萬春閣了,是你的遊樂園!」
二皇子興奮地像是被於菟狗和青雀狗上身了一樣,和上官無病一塊兒繞著湛兮和太子轉圈圈,並且不斷發出熱切的期待:「走啊走啊,快去玩,快去玩,我要等不及啦!」
湛兮微微一笑,說:「去吧!」
於是,二皇子大聲歡呼「好耶!」,然後拉著太子和上官無病往下狂奔。
他們第一個目的地是他們最熟悉的蹺蹺板,二皇子和太子分坐在龍虎的兩頭,二皇子被翹起來,眼看著視野變高便寬敞,他發出了歡喜到尖銳的怪笑,而等到太子被翹起來,他雖努力忍住了,沒有嚎叫出聲,但是那喜悅依然在臉上綻放得無比明顯。
上官無病一個人坐在了另一個兩頭雕著你儂我儂的喜鵲的蹺蹺板,大聲喊湛兮:「曹國舅!曹國舅!你快過來和我玩呀!」
「來了!」湛兮笑著應了一聲。
湛兮帶著他們玩了一通蹺蹺板,二皇子甚至都捨不得從上邊下來,還是湛兮強行把這貨抱下來的。
「還有那麼多好玩的,你都不玩嗎?」湛兮指著周圍一大圈。
「啊!玩玩玩,要怎麼玩!」二皇子興奮地感覺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湛兮把他們帶到那雕刻著彩繪十二生肖的彈簧搖搖座上,說:「你們坐上去,腳搭在兩邊,對,那一塊就是落腳的地方,手抓著它們的耳朵,對了,就這個姿勢,好,用力往前倒去……」
在湛兮的指揮下,上官無病率先把自己前後搖晃成了瘋狗,頭髮都搖散了,但開心的小孩顧不上這些,他不陰陽怪氣了,也不口吐白蓮了,只剩下小孩子最天真、最無保留的大笑聲。
二皇子和太子也開始前後搖晃,那種失重的驚險,視野驟變的刺激,都叫人頭皮發麻。在二皇子和上官無病興奮的嚎叫下,太子突然大聲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大聲,或許自打他懂事以來,他從來就沒有笑過這麼大聲。好像唯有在另外兩個小夥伴的尖叫的掩蓋下,他才可以這樣放肆的大笑。
湛兮含笑注視著玩瘋了的幾個小孩,他在太子那彷彿會冒光的眼睛中,看到這個孩子好像在這麼一刻,忽然卸下了身上沉重的枷鎖——放肆去瘋、放肆去玩、放肆地笑、放肆地叫!
「這是蹦蹦床,來,脫了鞋子,踩上去……」
湛兮一個個領著他們玩遊戲,漸漸地,太子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大雍朝的儲君,忘記了他在無數個深夜裡告誡自己的不可失禮,這一刻……他只是一個和小夥伴玩瘋了的孩子。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
二皇子真的是一隻貪玩的老虎,玩這個的時候不肯下來,玩那個的時候也不肯下來,反覆真香就是他的真實寫照。
湛兮看著他們手拉手在蹦蹦床上狂跳,喊道:「你們注意一點,不要撞到柱子……」
雖然他設計了安全距離,柱子上也讓人做了減震的措施,但是大人真的很難不擔心無憂無慮啥也不管只想著玩耍的小孩子呢。
湛兮好不容易才終於把他們從蹦蹦床上拽下來,讓他們重新穿上鞋子:「過來這邊,這個是旋轉小狗狗,你們坐上去,踩在兩邊,對,兩隻腳往前踩!」
這是湛兮想盡辦法之後,才弄出來的木質自行車和旋轉木馬的結合體,大雍朝沒有發電廠沒關係,依靠著小孩子無限的精力,讓他們自己踩著旋轉狗子波浪形旋轉去吧!
這一個夜晚,萬春閣……哦不,應該說是遊樂園。
大雍朝皇宮紫微城遊樂園內,孩子們的失聲尖笑灑滿雲間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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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玩得披頭散髮,衣冠不整的幾個小孩,終於在永明帝的親自到來下,不得不終止了自己「通宵暢玩」的原計劃,最終只能遺憾地各回各家。
臨走前,上官無病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抓著太子的手:「明天要召我入宮啊,一定啊,太子殿下!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呀!我這輩子,就指望著把這些通通玩夠、玩過癮,此生無憾了!」
也就是繼夫人姜氏不敢吭聲,要擱了他親爹上官雄在這兒,上官無病少說得挨幾頓打。
二皇子傷心地被曹穆之拖走,一路走,一路戀戀不捨地回頭向太子揮灑淚水:「大哥,明日你要等我啊,我會起很早很早的,你一定要等我,你別自己偷偷玩啊……」
留在原地被迫要「自主」回東宮的太子:「……」朝兩個小夥伴揮了揮手。
湛兮摸了摸太子的腦袋:「我出宮了哦,明天你們玩,要注意安全,讓宮女太監守在一邊,知道嗎?」
深夜,湛兮回到將軍府,又享受了一場暢快的泡澡,再一次心心念念想要去華清宮享受純天然的溫泉。
就在湛兮擦著頭髮回房準備直接睡覺的時候,他發現有個人非常不客氣地站在他房間的中央,正欣賞著他房間的裝潢。
湛兮無語:「江帥,你這也太不客氣了一些吧。」
那人回首,是一張平平無奇的銀色面具:「國舅爺這是打算要睡下了嗎?」
「不然呢?」湛兮繼續擦頭髮,「說起來也要感謝你,你這功夫是真的好,那幾個小孩都沒看出來,彩色的琉璃燈,都是你去點著的。」
說起來湛兮就想笑,哪有什麼「全自動」依次亮起,這裡又沒有電力,那都是江離「人工」(划重點)一個個去點亮的,當然是由近及遠啦!
「太子殿下還沒睡。」江離忽然說。
湛兮有些驚訝:「怎麼了?興奮地睡不著?」
江離搖了搖頭:「不是,是散場后,他又獨自折返了遊樂園,自己把所有的設施又重新玩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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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月亮的光輝也在散去。
遊樂園內的那些七彩琉璃燈早已被被吹滅,遊樂園又重新恢復成一片黑暗與寂靜。
不過沒關係,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他知道這裡是什麼,要怎麼玩,那裡又是什麼,又該怎麼用力。
小太子不許宮女太監跟得太近,他自己坐上了彈簧搖搖椅,輕輕地搖晃了幾下,又去了蹦床,在上面開心地蹦躂了幾下,下來后又坐到了鞦韆上,旁若無人地用腳蹬著,蕩漾了起來……
沒有人看他,他可以都玩一遍。
月色下,那個流連在遊樂園的小孩,一邊玩,一邊偷偷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