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敗走的國王，慟心的禮物（一）

「給，這是今天的筆記。」

柏源仙樹輕輕地把外語筆記本放在霧島麗奈的桌上，她笑容滿面的收起來放進包里。

「謝謝你。」

「我只是起個輔助作用，最後的成果還是要靠你自己。」柏源仙樹說道。

「沒關係，柏源你不僅幫我補習還給我筆記，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謝你。」

清晨的教室里充滿恬靜的空氣，從窗外射來的透明陽光，在她的臉頰上反射出明亮的光輝。

「既然覺得心裡有愧疚，就請我喝飲料吧。」

聽他的語氣終於輕鬆，霧島麗奈的嘴角一彎：「我還以為我被你討厭了，有時候和我說話你總是一副厭煩的樣子，總感覺你最近好像不開心。」

柏源仙樹輕聲笑道：「所以你好好思考哪裡有沒有惹我生氣。」

「嘻嘻，說起來柏源你快過生日了吧？」霧島麗奈的手指抵著下巴，帶有某些意圖的眼神看過來。

柏源仙樹愣了會兒。

「啊？嗯。」

「我記得在十二月吧？」

「對，在五號。」

霧島麗奈輕輕地舉起雙手，用輕快的語氣說：

「那不是快到了嘛，那天我們去你家一起慶生吧！我和硝子的手藝可好了，到時候給你們煮好吃的。」

沒有其他的企圖，只是一心一意地凝視著他，那雙純真直率的眼眸，讓人不忍拒絕。

想著可能是最後一次的聚餐，大家在一起也不錯。

「行吧，到時候把千歲和五嵐也喊上。」柏源仙樹說。

「好耶！我現在就去和硝子說！搖愛就麻煩你啦！」

愉快地說完后，她興高采烈地走出教室。

柏源仙樹也起身去找千歲徹和五嵐海人，這兩人現在都不是棒球部的，因為是畢業生且社團整體實力不足，兩人一升進國三就決定退部，準備高中再拼一把。

來到千歲徹的班級，結果第一眼看見的並不是他，而是單獨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單手托腮看著窗外的黑澤搖愛。

她額前的流海隨風搖曳，表情看上去像一個形單影隻、迷路的少女，和周圍談笑的女生們流露出了極不協調的氣氛。

柏源仙樹總感覺有一股違和感，就像是咬到了一粒躲在蛤蜊肉里的狡猾海沙。

「柏源，你怎麼有空來我的班級了？」

千歲徹終於發現了站在班級門口沒進來的柏源仙樹，於是出聲喊他。

作為棒球選手經常要在球場上呼喊，所以千歲徹本人根本沒察覺到從喉嚨里吐出的聲音到底有多大。

黑澤搖愛忽然挺直身瞄了眼門口的柏源仙樹，那張櫻色的嘴唇揚起不易察覺的弧度。

接著，她又擺出一副沒發現柏源仙樹的模樣，開始拿起筆在書本上安靜地做題，時不時抬手將臉頰的髮絲攏到秀氣的耳後。

柏源仙樹沒打算進去，朝著千歲徹揮了揮手說：「出來。」

「嗯？你來找我？」

千歲徹難以置信的指著自己，下意識地望向埋頭做題的黑澤搖愛。

「趕緊。」柏源仙樹催促道。

「哦.......哦。」

兩人來到走廊上。

黑色的樹蔭在陽光里明晰可見，吹來的風帶著濕冷感。

「你沒找黑澤同學來找我？真的假的？」千歲徹還是一副不願相信的模樣。

「不行么？」柏源仙樹說。

千歲徹露出鄙夷的視線說：「自從你和她認識以後，

你有多久沒來我家玩遊戲了？你心裡沒數？」

「我只是對遊戲沒興趣了。」

「騙人，你就是覺得女生比遊戲好，都是男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

他的臉上浮現出「都是男人不必隱瞞」的虛偽微笑。

教學樓的牆壁上有一道黑色的小裂縫，裡面有長出格外頑強的野草。

柏源仙樹感覺陰暗情緒彷彿正從縫隙中流淌而出，輕聲說：「我生日那天來我家吧，霧島她們也來，你去喊下五嵐。」

「為什麼你生日就有女生給你慶祝啊？」千歲徹的眉頭皺的像廟會上的能面。

「我說啊，千歲。」

「啊？」

「你有女友嗎？」

「很好，趁著我現在還未滿十四周歲，一定要找個時間給你頭來一下。」

「我認真地問你。」

「......沒有，要是有女友，我還會在這裡和你聊天？」

千歲徹瞥向柏源仙樹的臉，因為他一臉正經，導致自己也不想開玩笑。

「那如果你有女友了，但別的女生對你有意思，你會怎麼做？」

「你這是在說哪個女生？我認識？」

「陪母親看了一晚上的倫理劇，覺得有必要探討。」

千歲徹露出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認真的。」

「行吧.....現在是幻想時間！」千歲徹輕輕咳了咳，靦腆地用手搔著臉頰說，「那個女生漂亮嗎？身材怎麼樣？最重要的......你懂的，我最喜歡的那個，夠料嗎？」

「各種條件都很好。」

「都很好嘛......」千歲徹雙手攤在後腦勺，左右為難地說，「哎呦這個太難選了......我還是勉為其難的全都要吧。」

「我回去了。」

「誒誒誒。」千歲徹急忙伸出手握住柏源仙樹的肩膀，笑著說，「那柏源你覺得應該怎麼做才對？」

柏源仙樹面無表情地說：「是我在問你。」

「行吧，老實說，如果我是你，我會拒絕掉你口中的「別的女生」。」

千歲徹沒有打馬虎眼地說，

「從小吵到大的囂張女孩變為女友想想就刺激，而且對方不管什麼方面都很優秀，雖然有時候給人感官不好，但仔細想想還有誰整體上比她更好的？」

「是這樣哪......或許真的是。」柏源仙樹點點頭。

「所以你也別想太多！別人羨慕你還來不及呢！」千歲徹用開玩笑的語氣笑道。

這時，上課的鈴聲打響，柏源仙樹朝他揮手，回到自己的班級。

「我什麼時候才能有這樣的煩惱啊......」千歲徹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嘆息，接著走進班級。

結果前腳一踏進班級，就感受到一道冰冷無比的視線襲來，就連教室里也掛起了冷風。

千歲徹感覺自己的頭頂覆蓋著烏雲，越是往前走幾步，烏雲就愈發黯淡。

他憑藉第六感朝著源頭看去，只見黑澤搖愛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嚇的他立馬將視線移開，冷汗直流。

——好可怕！我會被她宰掉！不對？為什麼是我被瞪？我沒在背後說你壞話，相反還誇獎你了啊！

千歲徹暈暈沉沉地坐回位子上，宛如熱帶雨林的暴雨正傾注在頭頂，頭皮都啪嗤啪嗤地哀嚎起來。

◇

一天的課程結束，黑澤搖愛準備收拾書本離開。

教室里，書本和衣物摩擦的聲音、你推我嚷的聲音、踏向地板的聲音......

手指觸碰到書本時有些冷，她才意識到現在又是十一月。

還是最後的十一月。

「搖愛！」

有女生在門口喊她，定眼一看是霧島麗奈，她就像一個孜孜不倦的精靈，噙著各色花朵四處震翅飄蕩。

「怎麼了？」黑澤搖愛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視線。

霧島麗奈熱情地挽住她的手臂：「沒意思！你又裝冷漠！」

「因為沒什麼高興的事情。」黑澤搖愛平靜地說。

「沒高興的事情？」霧島麗奈微微歪著頭，困惑地問，「柏源沒喊你去他家參加生日會？」

一聽到這句話，黑澤搖愛的內心深處就好像有一個刺蝟在四處亂撞，令她心煩。

「沒有。」

她的語氣聽上去格外不耐煩，與此同時還轉過頭瞪著準備離開的千歲徹。

千歲徹嚇的連作業本都沒收拾，就急忙跑了出去。

霧島麗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窺視著黑澤搖愛的表情說：「柏源是想讓我來喊你參加。」

「他為什麼自己不來！」黑澤搖愛吊起眉梢，十分不愉快地埋怨道。

「我想柏源是害羞了。」霧島麗奈笑著說。

黑澤搖愛一愣，她從來沒有將這個詞和柏源仙樹扯上關聯過。

「害羞？」

「對呀！」霧島麗奈望向黑澤搖愛身材的眼中，唰的一下放出了光芒，「因為搖愛你的發育越來越有女人味了嘛，柏源他是在害羞啦！」

黑澤搖愛的臉頰染上薔薇色，光潤的嘴唇泛著莫名得意的笑容：「麗奈的話，倒是可以在我面前自信點。」

「對了，這個送給你，你看~~~」

霧島麗奈從書包里取處一個用橙色小布袋的東西遞給黑澤搖愛。

包裝里的東西，是綉有「風花雪月」四個字的護身符。

「這是什麼？」黑澤搖愛詫異地將護身符放在手心看。

「前些天我和硝子去神社求籤了，這是保佑戀愛順利的護身符哦！」

聽到是戀愛的護身符，黑澤搖愛的臉像是無法控制住的紅潤起來，迷人的眼眸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你為什麼要保佑我戀愛順利？我沒有讓你做這些吧？」

霧島麗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無妨無妨啦，大家都心照不宣嘛~~」

「......我沒說喜歡。」黑澤搖愛滿臉通紅，然後故作無礙般將護身符放進書包里。

見她沒有具體反駁，霧島麗奈像是來了興緻一樣說：「.......那你不喜歡的話，為什麼要收下呢？」

黑澤搖愛忸怩不安地咬住嘴唇，宛如一片雪花在唇上無聲綻放，臉頰如同櫻桃一般鮮紅。

「那你收回去好了，我不信鬼神。」她深吸了口氣，就要將護身符交出去。

「別呀。」

霧島麗奈笑個不停，接著嘴唇向著她的耳邊靠近。

黑澤搖愛感覺她的鼻尖輕輕地蹭到了耳朵，能聽見她輕柔的呼吸聲。

起了風，有一陣溫熱的風吹過她的花田。

「我們一起去給柏源買禮物吧。」霧島麗奈的聲音里透著微微的顫抖，「在他生日那天，獻上一份能讓他徹底迷上你的禮物——」

黑澤搖愛的眼眸中似乎滴落了泉水，泛起波瀾。

「搖愛，我們是好朋友，機會難得，來聊些女生之間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