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使命必達,勇往直前
伏屍百萬里,
戰火焚天際。
紅霞映大地,
難分血跟雨。
那塊下壓的巨掌與天地接壤,籠罩似煉獄的戰場,如上蒼之劫,泯滅眾生。
正當慶國數萬計兵卒絕望,百餘有道修士,江湖術士心生滅頂劫難時,慶國天際盡頭一粒金光極速破空,眨眼之間出現兩軍上空,同樣是一碩大巨掌,佛光閃閃,與下壓的那巨掌逆空對上。
「轟嗡~」
如同恆星爆炸,發出的光芒橫貫當空,肉眼不能直視,音爆聲更讓眾人失聰,空氣在短時間都為之扭曲碎裂,露出黑暗時空裂縫。
即便這兩掌在兩國萬軍當空炸裂,其釋放的衝擊波依然讓不少人七孔溢血,神魂跌宕。
兩國兵卒皆受此影響,雖說當場暴斃死亡極少,但被恐怖衝擊波震傷的幾乎覆蓋全軍,就連趙正立這等修士都不能避免口角溢血,神魂動蕩不安的下場。
大宗師手段撼天動地,讓大道時空都難以承載,可想而知若有陸地神仙存在是何等恐怖場面。
屆時,盡頭悠悠蕩蕩傳來佛號:「善了你大爺個哉,真要擴展成大宗師決鬥?」
對方沒做回答。
不用細想便知此乃慶國廟堂三聖的圓一法師。
昔日他出家前可是殺戮戾氣極重的狠角色,如今遁入空門才勉強壓制不少,若再讓他從新點燃殺戮之氣,恐怕離入魔不遠了。
他的出現也篤定另外趙天師跟儒夫子兩聖間隔不遠。
慶國軍心穩住,雖說身體皆被震傷,可那股殺紅眼的士氣已然勝過疼痛感。
兩軍將士如同窮凶極惡野獸,再次殺作一團。其廝殺程度近乎瘋魔狀態。
契丹大國師探出一掌便再無動靜,因為他也不敢賭廟堂三聖是否在附近,如今還多了個擔憂,顧及青城山那位守山掌門的動作。
大宗師不出手,慶國河東路以微妙勝算推進戰局。
夜漸深,戰場火光衝天,硝煙瀰漫,慶國灰河以西戰局漸穩,契丹士氣則漸衰。
然,慶國東線雁門關岌岌可危,首將戰死關外,河東路統帥葛洪亮緊急調撥長寧全軍支援。
二十七日夜,亥時過半,長寧將軍龐盧懿召集左右偏將,肖柯、左衡,存活的五位大都統,以及十三小都統,各自清點兵馬整裝待命。
亥時尾聲,長寧軍折損三成,大都統更是腰斬一半,萬軍存活七千餘人,能徹夜奔襲的近六千之眾。
龐盧懿剔除重傷兵卒,將餘下六千兵分兩路,由左右偏將各領一路,兩路再分六支,由大都統調遣,六支細划十二隊,由小都統接管,百戶長輔助。
而如此劃分,大都統欠缺一人,龐盧懿做了片刻思量,臨時任命趙正立擔當。
趙正立短暫一懵,他正在思考如何擴充隊伍,因為熬戰一天,他帳下十餘人存活不過四五個,若是再戰一場,恐怕真成光桿小都統了。
屆時突然憑空任命他接管近千人的都統隊伍,不出兩日,五百小都統升級千人大都統,還調撥一千兵卒,如何不懵?
遲疑兩息,他果斷接令,回望下方數百上千的袍澤兵卒,心中不由熱心翻湧。
那千人隊伍也同樣注視著他,全軍皆知這位青年都統在戰場是何等變態,戰績恐怕比將軍龐盧懿還恐怖,更是親眼目睹斬斷契丹那條蛟龍,被眾多修士圍攻依舊不落下風。
如此人物又是長寧軍中唯一修道仙人,怎能不讓人心生佩服,歸納其帳下好似入了仙門那般竊喜,只叫餘下數千士兵好生羨慕。
二十八日子時,長寧全軍東進代州,直奔雁門。
同時間的慶國西戰線除去東行支援代州的長寧軍,其餘七軍各聽調遣,以數萬之兵結浩天大陣,帥做「眼」,將做「骨」,集眾兵之力反守為攻。
長寧軍行至黃嵬山一帶,望著臨時搭建的駐軍堡寨,以及方圓數里斑駁戰場,跟深淺不一的真氣破壞痕迹皆是唏噓,枯燥的行軍之中對照實景再次傳開趙都統那驚天一戰。
然而趙正立沒來由冒出一個想法,灰河是向東延伸,直至東北方的應州金城,若秘密派遣一隊沿河而上,藉助灰河天然屏障,與雁門關內外夾擊,戰局即可逆轉,甚至順勢奪回灰河以東的應州失地,以此震懾灰河以西的塑州、武州兩地。
如此想法趙正立也不知是否可行,畢竟跨境深入敵國本就危機四伏,更何況還帶兵長驅直入數十里。
左偏將肖柯注意到走神恍惚的趙都統,以為他在舊地憶舊事,回想當初黃嵬山的豐功壯舉,於是半開玩笑道:「怎滴,趙都統在追憶前幾日的軍功戰果?」
他自是聽出調侃之意,笑著搭話:「我有個更大的軍功,足夠讓全軍揚名立萬,就是冒險了些,只得閑暇獨自意淫片刻,就當消遣行軍路上的乏味了。」
肖柯一勒韁繩,與他並肩來了興趣:「哦?道來聽聽,讓兄弟我也解解乏!」
他並沒擺官腔架子,也沒論資排輩,而是以兄弟相稱,單說年齡,整整大趙正立兩輪有餘,不惑之年已過八九,趙都統滿打滿算也不到十八,若擱在其他地方,高低得叫一聲「叔叔」。
而肖柯與他兄弟相稱也自有他的理解,在他看來,「兄弟」無外乎三種,戰場一起扛過槍,妓院一起嫖過娼,讀書一起同過窗,眼下他們共赴前線,生死與共,不論老少皆是袍澤兄弟。
拋開這些不談,單是肖柯隨和的勁兒也讓趙正立來了興趣,既然想聽,說道說道也無妨。
於是趙正立娓娓道出想法,肖柯出奇沉默些許:「若縮減兵力,挑選精兵喬裝打扮深入,不見得是個法子,就是風險大了些!」
趙正立無聲點頭,這也是他顧忌原因。
兩人又談了些眼下兩軍局勢,肖柯任務在身,雙腿夾馬腹行入前軍當中。
趙正立本以為此事就這樣掀過,哪兒成想不出半柱香的功夫肖柯再度返回,他帶著燦燦笑容:「趙兄弟,龐將軍准了你的計策,可在全軍當中隨意篩選一支精兵,由你帶隊迂迴敵國後方,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若是可行,老哥我這就帶你去回龐將軍話,若是沒把握全當獻計獻策,將軍也不怪罪。」
趙正立愣了愣,沒成想他給一軍主將說了,更意外的是龐盧懿居然採納。
要知道龐盧懿是統帥葛洪亮一手提拔,怎麼說也是心腹,他趙正立跟副統帥之子姚扞北走的近,整個河東路都曉得。
當前正副統帥爭權之時,他龐盧懿屢次照顧趙正立,雖然姚扞北提前給他透露收買了這位龐將軍,可他如此明目張胆偏袒,就不怕暴露身份?
無論事情導向如何,解決雁門關戰事乃共同目標,此計固然兇險了些,不妨是一劑猛葯,有火中取栗,鋌而走險之勢頭。
既然龐盧懿敢明目張胆偏袒,定然有完整說辭,他趙正立自然沒任何顧忌。
他只是朝肖柯拱了拱手,對方便明白用意,調轉韁繩在前帶路。
浩浩蕩蕩軍隊整裝夜行,相隔甚遠便看見騎著鐵甲戰馬的肥碩塊頭。
馬匹高大壯碩,頭套面簾、脖子掛雞頸,胸前有當胸甲,其次是身甲跟搭后,覆甲全身。
從塊頭跟異於尋常的青色馬鬃、馬尾便知是北方上等鬃青戰馬,可惜自從十國紛爭丟失燕雲之地,如今慶國能放養的只有中等偏下馬種,其一是地勢環境不允許,其二馬的純度下降,尋不見北方草原野馬雜交。
龐盧懿體態肥碩,模樣憨厚,那雙眼睛卻給人不簡單的警告。
與他同行的還有一騎,坐騎遜色了些,不過依舊屬於上等戰馬,不用細想便知那人是右偏將左衡。
兩人聞聲回望,瞧見追來的兩騎,便停下行進速度,趙正立不卑不亢施了個抱拳軍禮,為首的龐盧懿憨厚一笑:「趙道長大名如雷貫耳啊,今日一見傳言果真屬實,昨日,本將可是親眼瞧見你斬蛟龍,戰群雄的壯舉啊,長寧軍得道長駐紮,實在萬幸,我龐盧懿別的沒有,只要利國利民,擰下我腦袋當酒壺都樂意!道長那破敵之策有幾成把握?」
這話自然是他說給外人聽,恭維與吹捧都是為他造勢,樹立人設。
趙正立豈會順著杆子往上爬,連忙降低身份,謙卑:「將軍抬愛了,僥倖學了幾天道,會些皮毛而已。」
隨即言歸正傳:「只有三成把握!」
龐盧懿明顯一愣,左右偏將肖柯左衡亦是如此,都沒想到如此之低,也在考慮值得一試。
龐盧懿看了眼後方臨時歇腳的浩浩蕩蕩軍隊,又抬頭望向雁門關方向,最終抉抉擇道:「他大爺的,那就放手一搏!」
龐盧懿下令全軍休整一刻鐘,讓趙正立自行挑選人手,全軍上下除了三個將軍跟當事人趙都統,數千之眾一頭霧水,直至趙正立選完,不足五十人。
這點數量讓龐盧懿有些驚訝,見趙都尉信心滿腹的模樣終是沒說什麼,讓左右偏將留下必要物資,再度行軍啟程,自始至終消息都不成透露分毫。
漆黑的夜,黃嵬山腹地趙正立望著被「遺棄」的隊伍開口:「袍澤兄弟們,此刻大夥肩負重任,關乎雁門危機,甚至影響兩國戰局,是否有信心隨我使命必達,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