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夜襲
劍道藏鋒第一百二十章,夜襲契丹北域有一河,名為「桑乾」,由東向西,其中有支流若干,灰河便是其一。
灰河南北貫穿契丹跟慶國,河西途徑塑州,河東數十里有另一支流叫清河,與灰河同出桑乾分支。
再往東數十里平地多於丘陵,可直達慶國雁門關,關口面朝塑州,背靠太行。
初建在戰國時期,后大秦橫掃六合,擊退蠻夷,築萬里長城,設十三關口,隨著時間推移,朝代更替,雁門關在戰亂之中反覆洗滌,被後人譽為:「天下九塞,雁門為首」「華夏第一關」之稱。
丑時剛過,夜已深,契丹燕雲十六州境內有一撮人馬沿灰河北上,前有兩騎探路,後有一騎收尾,中間每百步間隔五騎。
此為標準「群狼行軍」,探路者身輕腳健,收尾者定是力壓群雄輩。
籠統計算約莫三四十餘騎,他們一路躲村莊,避小鎮,專挑人跡罕見之地而行,速度極快,全程手勢交流,禁聲無話,甚至馬嘴都纏了繩索,以防嘶鳴。
如此在契丹十六州地的塑州境內行到沙河口,調轉方向往東潛入蒼茫黃土大地。
雖說是深夜,可七月天哪兒能黑的透徹,繁星閃爍下的大地微微亮,放眼望去地廣人稀,黃土成片,少了沿河綠植跟濕氣,陡然間空氣乾燥了不少。
如此再往東行個數十里便可抵達雁門關,也不知關口戰況如何,支援的長寧軍是否抵達。
然而一行人在敵國境內如此招搖疾行,且出奇順暢,讓所有人都倍感意外。
他們不知道的是,自沙河口向東行進便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盯上。
那雙眼睛藏匿在夜色深處,悄無聲息,即便趙正立全程以道行感應八方,也沒發現他的存在。
一行人翻山丘,跨平原,長驅直入雁門關方向,路上依稀可見契丹絨甲行軍留下的痕迹。
一直斷後的那人揚鞭催馬入前方,抬手示意停止前進,他一身軟甲,內襯青衫,俊眉星目,正是此番任務的都統,趙正立。
一直探路的騎兵低聲開口道:「都統,小的先去前方探探路?」
趙正立點頭許可,隨後又叫上另一個探子,讓兩人前後間隔百步,彼此呼應。
兩人領命前往,餘下數十騎原地歇腳待令。
探子約莫出去兩刻鐘也不見回來,趙正立當即以道行環視八方,任他掃過方圓兩三里也不見人影,出於修士第六感發覺事態不對。
他當即令四十騎補充體能,繃緊備戰狀態,布陣法前行,隨時應對可能的變故。
如此前行五里不到,便遠遠瞧見倒地的馬匹跟探子,只是那戰馬和探子好似被利器對半切開。
血流滿地,悄無聲息,甚至任然保持著騎行狀態,這得多快的速度?多快的刀?
對手絕非俗人,讓趙正立困惑的是全程就連氣息都不成波動。
他身後四十騎見狀皆露驚恐,都是軍營摸爬滾打的佼佼者,混跡戰場沒十年也有八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眼前場景明白今夜的敵人絕非他們所能抗衡。
都齊齊望向趙都統,想從他這位修道仙人臉上尋找勝算把握。
然而此時的趙都統正目視前方百步距離,因為那裡躺著第二騎探子,同樣被切兩半。
他深吸一口氣,總結:「對方精通暗殺,且人數不佔優勢,只要集結方陣,不單獨行動,此難我趙正立保諸位分毫不傷。」
四十騎當即結陣,趙都統做中心陣眼,確保所有兵卒在道行感知範圍內。
「嗖!」
行出不過半里地,黑夜上空有一銀針直插大地,目標死死鎖定陣法中心趙都統。
「嘭!」
趙正立頭都不抬,單手指天,一道真氣指力迎空而上,與銀針頃刻間對上,夜空轟然有聲炸裂長空。
「噌噌噌」
隨後趙正立沿波討源,提劍朝銀針落下的夜空斬出數百上千劍氣,緊鑼密布似天網,預有攬下群星之勢,此乃無畏丹法第二步「一道化萬」。
一指一劍一氣呵成,劍擊長空消失黑夜。
底下結陣法的四十兵卒仰空觀望,隱約瞧見細雨紛飛灑落,落在臉上徒手一抹猩紅似血。
趙正立皺了皺眉,對方喋血潛逃,自始至終都不見身影,輕功著實厲害。
他不再貿然停留,指揮眾兵朝雁門關緊靠,又不敢再放探子前去摸路,只得大抵估摸契丹後方陣營,趁著夜色突襲敵後方,希望能搶在那殺手報信的前夕。
四十騎精兵換上甲胄,戰馬披上鐵甲,持金戈長矛,背連弩戰刀,跨鐵馬疾馳,夜色中捲起黃土滿天。
東方盡頭的山丘隱隱有火光跳動,趙正立並未直撲,而是結陣環繞觀望,哨塔在火光中閃爍,來回有絨兵巡視。
按照契丹行軍布置,營地方圓二十里設有明暗三重哨塔,明五里暗三里,這是最外圍哨塔,如此推斷,契丹營地少說還有二十五里。
若是直破哨塔,奔襲完二十餘里契丹已經提前戒備,為了起到突襲效果,必須出其不意進入契丹營地,在此之前得考慮如何解決明暗哨塔跟巡防絨甲。
巡視半圈,最終選擇從南邊山丘入手。
二十八日剛過寅時,天空似亮非亮,微風拂過契丹哨塔,那哨兵只是迎風呼了口氣,就莫名僵住,好似被定格了般一動不動。
另外兩人見他數息時間紋絲未動,便上前查看,只瞧見夜空有飛蟲鋪面,速度極快,一閃而過,下一刻兩人同樣沒了動靜。
三人身體筆直站立哨塔,許久之後眉心有針孔大小血跡溢出,正是被絲絲縷縷真氣貫穿,而來回巡邏的絨兵全然不知三人沒了生命氣息。
彼時進入哨塔範圍內的趙正立等人已做好隨時衝殺準備。
四十騎剛過最外圍哨塔,巡邏絨兵便遠遠瞧見一人步履蹣跚的走來,幾人戒備靠近,見來人渾身是血,雙手捂著的腰部近乎斷裂,鮮血不斷湧出,嚴重失血導致面色卡白,出氣多進氣少,全然一副垂死之相。
很難想象他是如何存活至今,且踉蹌行走。
絨兵從他契丹服飾大概斷定身份,那人契丹語細若蚊聲念叨:「有夜襲,有夜襲!」
絨兵頓時如臨大敵,朝哨塔趕去,詢問高處哨兵敵情,奈何喚了好幾聲也不見回應,哨兵像木頭那般杵著一動不動。
絨兵大急,登上哨塔,三人一碰及倒,絨兵頓時后脊發涼,敲響戰鼓傳信。
屆時,趙正立一行人已經過了第二重明哨,兩重暗哨,與契丹營地不出十里,聽見戰鼓聲響即刻揚鞭催馬,亮出明晃晃長槍,長矛。
四十騎如同天降神兵,直接衝破第三重哨塔殺向契丹營地方向,數十帳篷內外駐紮,外駐軍,內屯糧。
巡夜絨兵聽見戰鼓當即重擊響鑼,營地內外頓時慌忙迎戰。
慌亂中的絨兵只瞧見四十騎結陣鐵馬橫衝入營,所過之處血濺四方,帳篷倒塌,火光燎燎,高舉火把直奔中心糧草營。
一路絨兵如同飛蛾撲火,以身阻攔,奈何與鐵馬相撞如螳臂擋車,徒增滅亡。
當糧草營燃起熊熊火光時,雁門關方向連夜破城的數萬契丹將卒舉目眺望,軍心大振。
雁門關城牆之上,那肥碩憨厚的龐盧懿將軍開懷大笑,連叫三聲好好好,令左右偏將宣告全軍,趙都統迂迴夜襲敵後方大獲成功,數千兵卒聞聲大喜,士氣高漲。
藉此良機當即下令,出城迎敵,與趙都統四百精兵內外夾擊。
兵卒再次一驚,四十人擴展成了四百?難不成路上又得了支援?如此兵卒們更是勝券在握。
契丹士氣漸衰,慶國反而愈發高漲,數千人硬是讓數萬絨兵生了怯意。
城門大開,兩軍廝殺,契丹後方隱隱也有馬蹄廝殺傳來,契丹更是慌亂。
卯時,天亮,東方有朝霞浮山巔,雁門關外兩軍混戰一片,契丹數萬絨兵得知營地被焚,徹底亂了分寸,軍心潰敗如山倒,像慌不擇路的群獸,被士氣高昂的慶國來回割殺蠶食。
屆時,契丹有一身穿戰甲,頭戴絨帽,帽頂插錦毛的男子高舉雙刃長矛暴呵:「全軍得令,組建陣型,五人一隊,向中心靠齊!」
此人正是跟耶律鶴齊名的契丹雙龍,完顏石,由大國師耶律嘯一手帶大,說是他「乾兒子」絲毫不過分。
他所召集全軍靠攏叫「抱團取暖」,在軍心渙散不辯方向時,為防止敵方切斷蠶食,靠攏可解燃眉之急,更何況己方佔據人數優勢,稍做調整,便可反攻。
數萬絨兵好似在黑夜尋到一縷陽光,有序向中心集結。
如此慶國數千人犯了難,不過依舊佔據優勢,只是沒了早前殺的痛快。
契丹集結靠攏完,兵力折損四成有餘,加之軍心不穩,若是此刻強行反攻,只會讓慶國又有可趁之機蠶食。
完顏石瞧准後方數十鐵騎更是怒火中燒,看了眼險些破城的雁門關,心有不甘領全軍向西側營地突圍。
四十鐵騎望著烏泱泱絨兵殺來,一時懵了神,即便伸著腦袋挨個砍,也得活活累死四十鐵騎,更別說對方帶著滿腔憤怒衝殺而來。
畢竟他們四十鐵騎夜襲了營地,焚燒了糧草,怎叫契丹萬餘絨甲不憤恨。
如此場面,宗師境的趙正立都背脊一涼。
萬軍之眾,若一往無前只會白送人頭,陸地神仙之下誰人敢擋?。
面對不可戰勝的局面,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趙正立當即下令全軍褪去甲胄跟馬匹覆甲,減輕負重逃遁,以此拖散契丹萬軍,再趁機而動,同時方便後方慶國追殺。
清晨,初陽升起,西北黃土大地上,四十騎兵丟盔卸甲由東朝西逃跑,後方萬軍絨甲追擊,萬軍絨甲後方又有數千慶國兵將追殺。
當四十騎兵再次光顧契丹營地,掄起長槍長矛無情斬殺掉殘存絨兵,只叫後方契丹萬軍抓狂,詛咒。
塵土滿天,你追我逃,如此畫面成了西北為數不多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