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立法

次日，各部族的酋長又被召集到獸王城堡，就法令制定一事進行商討。

「法令？祖獸林海幾時有這種規矩了？」

「是啊，咱們各部族都有自己的宗法和傳統，何必多此一舉？」

「領主大人發話了，你們可別亂說，想想獅人的下場……」

酋長們嘰嘰喳喳地議論個不停，多數人都是持反對反感的態度。

「領主大人到！」

隨著虎人衛士的一聲高喊，全體領主立刻起身參拜。

「都坐吧，不必多禮。」

雲宥擺了擺手，令眾人入座，隨後道：「今天召你們來，是為商討法令制定一事，你們有什麼想法儘管提。」

一時間鴉雀無聲，根本沒人敢把反對意見說出來，酋長們都被雲宥的霹靂手段給嚇破了膽，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肆，否則就要步獅人部族的後塵。

「汆山，你來說說自己的看法。」

見無人應聲，雲宥直接開始點名。

「祖獸林海一直是各族各法，如今大家都已歸順領主大人，從前的規矩自然不能再用，制定統一的法令很有必要。」

蜥人族如今的一切皆拜雲宥所賜，汆山自然是處處都向著他，不會有絲毫異議。

「胡扯！祖獸林海從都是各族各法，這是千年以來的傳統，傳統又怎能更變？」

野牛人酋長塔魯憤然起身，他本就不是甘願臣服，沒從雲宥那裡得到好處，現在又要廢除部族宗法，他自然是一萬個不情願。

豹齊拍桌而起，指著塔魯斥責道：「塔魯，你這種態度，到底是反對法令，還是對領主大人不滿？」

「塔魯，現在不是你們野牛人可以橫行霸道的時代了！」

「注意你的言辭，領主大人不容冒犯！」

「太過分了，你怎麼能對領主不敬？」

豹齊的出頭帶動了貓人酋長考米爾、犰狳人酋長卡本的怒氣，甚至是鼠人酋長蒙托都要藉機來踩上兩腳。

原因有二——

這四個部族都從剿滅獅人一戰中得到了大好處，自然對雲宥忠心不二。

其次，野牛人也曾是祖獸林海的三大部族之一，勢力強大，弱小的部族多少受過他們的欺負，或是同族被殺無處復仇、或是領地被搶無能為力。

現在有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呵！時代真是變了，連你們幾個賤種宵小也敢跟我叫板！」

塔魯十分惱火，按著獸人暴躁的脾性，他只想當場將這幾人踩碎。

「打住……」

雲宥該出來制止局面惡化了，「今天既然是商討，就是要大家暢所欲言，無關其他；果真要以貴賤確定發言權，我大可直接下令，何必苦心召你們來商議呢？」

「領主大人教訓得是。」

豹齊等人同聲說著，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塔魯一雙牛眼幾欲噴火，但也只能收斂火氣，乖乖坐了回去。

眼見局面變得冷峻，莫大康立刻笑呵呵地說道：「鄙人有一個問題，想請大家解答，如果有人偷了一壇烈酒，按照你們的族法，該如何處置？」

「剁手。」

「罰五倍償還。」

「允許被盜者從竊賊手裡偷回來。」

「溺死，並命其家人加倍償還。」

眾酋長相繼說道，僅僅是一個偷竊罪，各部族的懲罰規定都大不相同，未來若要在祖獸林海進行投資開發，這種混亂不一的法規便是最大的攔路虎，

必須要解決。

莫大康又問道：「如果這人偷的是領主大人的酒呢？」

眾人先是一愣，而後紛紛表態道：「殺！誰也不能盜竊領主的東西。」

「我有這麼殘暴嗎？因為一壇烈酒就要殺人？」

雲宥反問一聲，令全場寂然，隨後道：「頂多命他歸還烈酒，再為領地服苦役三年，以示懲戒即可。」

「領主大人仁愛無邊，真是祖獸林海的福氣，也是我們各部族的福氣呀！」

「是啊是啊，領主實在仁德……」

汆山帶了個頭，幾個領主紛紛跟上，拍著尷尬的馬屁。

「盜竊領主的烈酒尚且只需服苦役，可你們各族卻要剁手殺人，不覺得過分嗎？你們比領主還威嚴吶。」

雲若凡眼神凌厲地掃視眾人，開始逼迫他們妥協。

「不敢，我們怎敢悖逆領主大人呢？」

「祖獸林海事務，無關巨細，都應以領主大人一言為準。」

「沒錯，領主大人說了算。」

各酋長紛紛服軟，眼看著事情就要有了進展。

「各族各法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不可更改、不能變通！野牛人部族絕不違逆祖宗！」

塔魯激動地起身反對，他這番話將好不容易獲得的進展又打了回去。

祖宗，這個詞的份量對獸人而言沉重無比，即便是各族各法的祖獸林海，也有一個出奇統一的罪名——侮辱先祖，死罪。

「該死的畜……」

雲若凡就要發怒。

雲宥當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道：「說了這麼久，大夥都累了，休息一陣，午後再議。」

……

五分鐘后，城堡頂樓。

「這個刺頭，我非殺了他不可！」

雲若凡大怒，若不是塔魯屢次挑頭反對，事情已經成了。

「這些部族壓根就不願意變更傳統，殺了他非但解決不了問題，還會把他塑造成捍衛獸人傳統的英雄，更加不利於我們後續的安排。」

莫大康嘆了口氣，塔魯的頂撞也讓他很惱火，但沒辦法，此刻人家代表的是多數獸人酋長的真實想法，儼然一個民意代表。

「你們把問題看複雜了，這些人看重的不是什麼傳統，而是權力。」

雲宥心平氣和、不急不躁地說道：「各族各法表面上是傳統，實際上卻賦予了部族酋長的審判權和執法權，他們害怕失去這份權力，尤其是我來了以後。」

他現在已經有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但還需要一個小小的幫助。

「大康，去和泰恩聊聊，他心裡有刺兒。」雲宥吩咐道。

「說起來，今天泰恩真是一句話也沒說，跟個啞巴一樣。」

雲若凡這才想起來。

擱平時誰敢當面和雲宥叫板，泰恩肯定是第一個撲上去的，今天一言不發，想必是他心裡也不贊成變更各族的傳統。

「老闆放心，我這就去開導他。」

莫大康明白雲宥要他去做什麼，立刻下樓找到了泰恩。

泰恩一個人躲在房間里，短短半小時，他已然喝下了半桶烈酒。

糾結、彷徨，他不知道眼下的處境該怎麼做，改變部族宗法對獸人而言意味著背叛，可反對變法同樣是對雲宥的叛逆，並且還可能禍連部族。

咿呀……厚重的木門被推開，莫大康走了進來。

「虎王，今天怎麼不見你說話？這可不像你的性子。」

莫大康熟絡地進門，在大石椅旁坐下，滿臉笑意地看著泰恩。

「莫先生，變更族法實在是……我下不了決心，瑪什羅夫氏族留下的東西本就不多，如果連族法也改了，那我的氏族真就要消亡了。」

泰恩沉重無比地說道，部族之法不僅是他們的傳統，更是部族的傳承，是刻在他們內心深處的文化烙印。

「從來都是人成就事，氏族繁榮如此，國家強大亦是如此，你們氏族的傳承靠的不是一套已然落後的習慣法，而是你和你的虎人，甚至是你未來將要領導的無數獸人。」

莫大康這番話令泰恩一時間難以理解。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泰恩疑惑道。

「老闆的精力也有限，立法、司法的權力未來總是要放出來的，誰在此刻向著他，誰就能分到更多的權力。」

「你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泰恩漸漸有被說服的趨勢。

莫大康趁熱打鐵，「泰恩，你是老闆最看重的獸人，可今天卻一言不發，倒是蜥人、豹人他們態度堅定的追隨老闆，你莫不是要將祖獸林海未來的權力拱手交予他們？」

「當然不是，我才是對領主最忠心的獸人，虎人才是對領主最忠誠的部族。」

泰恩連忙強調自己的忠誠，他開始明白過來，這一次變法對虎人的意義所在。

「很好，希望你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一個時辰過後，會議再度召開。

塔魯認為自己占著優勢，逼得雲宥都要退讓，於是此番更加得寸進尺，開口便道：「沒什麼好商討的，部族之法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他人再大也大不過祖宗。」

「你祖宗是什麼東西？也配和領主大人相提並論？」

泰恩此言一出，全然啞然一片。

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每當兩個部族交戰之時，雙方總要互相辱罵對方的先祖，就好像重視孝道的地方，罵人時總喜歡針對雙親。

「侮辱先祖，奇恥大辱！泰恩，我要和你決鬥！」

塔魯忍無可忍，直接起身向泰恩發起挑戰。

「來啊！你和胡爾加起來都不是我的對手，我今天就要你的命！」

泰恩當即應戰。

「放肆！你倆當這是什麼地方？我大哥還在呢，都給我坐下！」

雲若凡一聲怒喝，氣勢不虛於這兩個強大的獸人酋長，將倆人逼退回去。

泰恩此舉算是明確表態支持雲宥了，塔魯就算再強勢也無能為力，這些獸人酋長們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處境。

時機已到，雲宥開口道：「你們都表態吧，同意制定新法令的舉手，少數服從多數，這是民主決議。」

「我贊成！」

泰恩率先表態。

「蜥人族永遠支持領主大人的一切決定。」

「豹人族永遠追隨領主大人！」

「鼠人贊成。」

「貓人贊成。」

「犰狳人部族支持領主……」

大局已定，塔魯見大勢已去，心中憤怒悲涼，如坐針氈、如芒在背，竟當場甩手而去。

隨後，雲宥與各部族的酋長進行商討，總之是在威逼利誘之下，他主持修訂的初步法令得到了全票通過。

法令最重要的三條——

各部族不得私自處置本族獸人，包括私殺私罰、剝奪財產等，各部族傳統宗法一律廢止，以領地法令為準。

各部族不得以任何理由進行私鬥，凡涉及領地、食物及水源等爭端，需由審判庭進行公審判決，審判代表由各部族派出的獸人長者擔任。

各部族之間不得私自割讓、交易領地，一切有關領地領土的變換行為，需得領主或大總管的授權方可進行。

其次便是審判庭的審判官職務及執法隊的配置。

法令再如何森嚴，也會受到執行人的影響，所以審判官及執法隊的人員分配最能體現各個部族的權力和地位。

虎人自不必提，他們的地位最為崇高，所以無論是審判官還是執法隊，都獲得超三成的席位，其次便是豹人、蜥人這些態度堅定的支持者，都獲得了較多的席位。

甚至是鼠人這個弱小的部族，也因為站隊時機完美而獲得了遠高於其他部族的席位。

對於屢次挑事的塔魯，雲宥也沒客氣，一個名額也沒有分配，很快野牛人部族就將明白這個懲罰的厲害。

經此一事，祖獸林海各部族都嘗到了權力的滋味，也曉得了雲宥的手段厲害，自此更加服膺權力爭鬥。

而雲宥的權威也將在此之中，與日俱增、水漲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