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沉默屠夫
天色沉了下來,烏雲中的雷鳴隱隱約約告示著暴雨的來臨。布萊克斯和斯坦兩人在廢棄的大教堂調查了一圈后,意外地發現地上還殘留著一絲未乾竭的血液。
以獵魔武士會的技術,自然可以從那血液的樣本中可以分析出諸多信息。而像布萊克斯這種嫻熟的獵人,瞥一眼往往就能看出怪物與人血的區別。
布萊克斯站在殘垣上,望著一地的狼藉,抱著手道:「是一隻非人生物啊,跟以往見過的不同。」
斯坦也在一邊拿著一個類似記事薄一樣的東西記錄分析著教堂情況,那東西看上去跟尋常紙張沒什麼不同,但是斯坦寫在上面的文字總是迅速消散再組合成其他的東西。
可惜的是這牆壁不會說話,不然他就能拿到更多有用的情報了。
「準確的說,是改造生物。」斯坦瞄了一眼記事薄上的文字圖像,又跟教堂比對了一下,開口:「通過複寫的能力大致重現了一些情景,雖然不多,但是夠用了。」
他手上的記事簿開始變化出淡藍色的線條,最後凝成了一副快速變化的景象,彷彿一本在播放的動畫書,只不過這動畫只有簡單的線條。
「你看到了什麼?」布萊克斯道。
斯坦的眼神在記事簿上停留了幾秒,那線條也逐漸黯淡了下來,變成了一張嶄新的白紙。
「的確是安洛米答客家跑出來的東西……」斯坦緊鎖眉頭道:「不過……這種怪物,在以往的記錄中都沒有出現過。」
布萊克斯倒是對這個回答沒有多意外,他照例問道:「有什麼特徵或異樣嗎?」
斯坦將記事簿轉了過來對著布萊克斯,潔白的紙面上逐漸凝現出了一隻怪物的線條塗鴉。
「是個四足爬行的獸物,直立凈身高約4到5米的樣子,有部分身體保留著人的特徵。它渾身毛髮旺盛,皮質上有刺和膿包,四肢皮膚破損嚴重,部分骨頭外露……」斯坦說著咽了咽口水,彷彿從未見過這麼噁心的東西:「我說……這可跟傳說中的梟有的一拼啊。」
「和梟……那還是差遠了。」布萊克斯從殘垣上走了下來,接過了斯坦的複寫記事簿:「這玩意的醜惡連梟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好吧,大英雄。」斯坦笑道:「我估計你又要滔滔不絕講起自己曾經討伐那種魔王般的怪物的故事了,說實話,我已經聽得耳朵都要生繭了。」
布萊克斯的目光迅速掠過複寫記事簿上的信息,隨後將記事簿拍在斯坦的胸膛上,道:「也沒什麼好說的,都是陳年往事了。如果猜的不錯的話,這怪物應該是那力量的副作用產物。而現在,我們該去看看那座老房子是個什麼情況了。」
斯坦收起了記事簿,跟上了布萊克斯,「之前那個教堂管理員提到的兩人,你覺得會是誰呢?」
「放眼整個紋汀市,你聽說過有干這種獵魔委託的私家偵探嗎?」布萊克斯反問道。
「那倒沒有……不過或許是一直潛伏在暗處著的呢?」
「希望是吧。」布萊克斯道:「我總有種直覺,他們也是奔著扼首的力量來的。那個叫史帕羅的我從未聽說過……這名字挺有意思的。」
布萊克斯的話結束了兩人的交流,短短几分鐘后,兩人就抵達了安洛米答客家宅邸的門前小路。
待兩人走到山坡上時,斯坦還望了一眼腳下的沙卷鎮。
「也不知道曼徹斯特那邊的調查怎麼樣了。」斯坦微微皺眉道:「那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看上去不對勁啊。
」
「曼徹斯特是位強大的戰士。」布萊克斯邊走邊道:「同是也極具英雄氣概,我一直都很相信他。」
「好吧,既然執事大人都這麼說了……」
布萊克斯剛說完,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揮手打斷了斯坦的話,聚集精神盯著前方一片區域。
只見一個龐大的身影從對面路邊走來,那同樣是一頭劍爹鉗師兩人見過的豬怪。不同的是,這豬怪有一隻斷臂,而另一隻手上嵌的是一柄鋸齒彎刀。
「這是什麼東西……」斯坦後退幾步,從背後抽出一柄鏈鋸短斧,準備應對眼前這個怪物。
而布萊克斯則縱容了許多,鳴神的虛影在他手中若隱若現,他眯著眼睛道:「我見過這種生物……據說叫『沉默屠夫』。」
沉默屠夫的背後則是安洛米答客家宅邸。倒掛的流血豬頭髮出低沉的嗚咽。
「你們……不許……靠近……」
豬頭吐出的音節含糊不清,但兩人依然聽出了零零散散的話語。
「不在……名單……去死……」
豬頭話音剛落,就揮舞著手中的彎刀向兩人衝來,厚重的雙足踏在地上宛如小範圍的地震。
不過布萊克斯和斯坦早有防備,在那巨大的彎刀砸下之際兩人一個側步迅速拉開了距離,沉默屠夫的彎刀狠狠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小坑。
「奧——」豬頭再次發出凄慘的叫喊,轉過身來向布萊克斯襲去。
「不是叫沉默屠夫嗎?我怎麼沒看出來他哪裡沉默了?」斯坦單手一揮,手中的鏈鋸短斧瞬間伸長,從鐵格間彈出多個骨架,短斧變成了一柄厚重的雙手斧。
布萊克斯看著襲來的彎刀,依舊面不改色。又一個墊步拉開了沉默屠夫的攻擊範圍。
但那彎刀依舊近在咫尺。
沉默屠夫低吼一聲,抬起彎刀向布萊克斯砍去,彎刀夾雜著破風之聲,其速度之快和力度之狠可見一斑。
當!
短兵向撞的清脆打鐵聲響起,鳴神的劍刃抵住了彎刀的攻擊,擦出點點火光。
然而這角力只持續了短短數秒,布萊克斯握劍的手一個偏斜就那鋸鏈彎刀的的攻擊失去了重心。
沉默屠夫收不住那股蠻力,布萊克斯順勢從側面用鳴神刺向了沉默屠夫那隻嵌著武器的手,眨眼間將沉默屠夫貫穿。
沉默屠夫吃痛剛想拉開彎刀,忽然感到背部一陣撕裂的疼痛,斯坦的重斧緊隨其後,將沉默屠夫的背部劈開一道豁長的口子。
而這時,布萊克斯也意識到了這頭怪物逐漸變得暴怒,他迅速將鳴神從沉默屠夫的手中拔了出來,帶出點點的電光和皮膚灼燒的痕迹。
沉默屠夫又是一陣暴怒的低呵,它的巨腿往地上狠狠一踩,激起震波和飛沙走石逼退了兩人,隨後跪了下來,將彎刀撐在地上發出低鳴。
布萊克斯迅速意識到了情況不對,手執閃爍著雷光的鳴神疾踏而出,一瞬間彷彿有多個殘影向沉默屠夫發出攻勢。
斯坦也理解了布萊克斯的意思,他踏步沖向沉默屠夫的側面準備順勢同布萊克斯一同攻擊。
數把鳴神劍的殘影一同射出,直直逼向沉默屠夫。後者迅速被眾多殘影劍刺入皮膚,但奇怪的是,那些劍刺在沉默屠夫的皮膚上再也無法動彈分毫,彷彿被嵌在了如同石板一樣的皮膚上。
而之前被斯坦劈開的背部已經湧出大量的鮮血,隨著那噴濺的血花撒在地上,沉默屠夫背上的皮膚竟然詭異地開始了癒合,彷彿從未受到那重擊一般。
斯坦也看到了那即將癒合的傷口,手中的雙手閃爍著紫光,帶著狂戾的氣息再次向沉默屠夫斬去。
然而讓斯坦沒想到的是,沉默屠夫不盡不避,反而轉過身來用掛在上面的豬頭迎向巨斧。
碰!
歘——
乾淨利落的撕裂聲響起,那豬頭直接被劈成了兩半,上面的鉤架也掛不住那個豬頭了,兩瓣破開的豬頭倒飛了出去。
這一切幾乎都是瞬間發生的,布萊克斯的鳴神的攻擊下一剎那也跟了過來,從沉默屠夫打胸口處捅了進去。
「是十字架。」布萊克斯大聲對斯坦喊道:「它的四肢是軀體中那樁十字架支撐起來的,從上面把十字架劈碎!」
在布萊克斯說話時,刺在沉默屠夫身上的數把鳴神幻影也一併閃爍出雷光,帶來的巨大麻痹效果讓沉默屠夫動彈不得。
斯坦的動作也不慢,在聽到布萊克斯的指示后又是一記帶有黑紫光芒的重劈從沉默屠夫裸露的上半部分劈下,硬生生將那豬皮肉從上而下劈成了兩半。
不過斯坦並沒有劈碎那豬身中的十字架,在他的斧頭砍下去前那豬身裡面的死肉好像活過來了一般,將十字架纏繞起來強行擰動了位置,即便是外面的肉已經被砍得血肉模糊了。
「咕——!」由於沒有了掛著的豬頭充當發聲器官,那沉默屠夫的內部居然發出了血肉混動的刺耳聲響。沉默屠夫扛著鳴神的禁制,上半身硬生生扭轉了九十度揮舞著彎刀砍向斯坦。
那詭異的姿勢已經不能稱為一種生物了,而是一個能迅速改造自身對外界做出反應的血肉機器。
斯坦也沒料到自己會成為沉默屠夫的攻擊對象,下意識用重斧擋在身前。
砰——
彎刀惡狠狠地砸在了重斧上,按理說這種輕型帶刃短冷兵是無論如何也擊潰不了巨斧那種鐵疙瘩的防禦的,更別提斯坦手裡的多次改造制式獵魔斧了。
但沉默屠夫顯然沒把自己手裡的彎刀當什麼正經武器用……它這一擊完全是有多大力使多大力,那鏈鋸彎刀迅速形變擠壓變成了一塊扭曲的廢鐵,甚至因為嵌在沉默屠夫的血肉之手中的緣故把它的手給刺出了多個血孔,這攻擊的威力也絲毫不減。
最終,沉默屠夫血淋淋的穿鉤斷手將斯坦直接打飛了。即便是一塊堅實的大鐵盾牌吃到這一下都得變破爛,更別提斧頭的防禦性能了。
布萊克斯看到斯坦受創,手裡的鳴神瞬間從豬肚子里拔出,緊接著用鳴神劍的刃斬向沉默屠夫。
這也是布萊克斯在近幾次戰鬥中第一次用鳴神做「斬」的攻擊。
儘管鳴神是一把不折不扣的雙刃銀劍,但在以往的戰鬥中,布萊克斯也很少用鳴神的刃去攻擊,而是用劍尖刺。
原因很簡單,鳴神之刃的斬擊太強大了。
只見一點白線從穿過了沉默屠夫的身體,後者的身體就由上而下變成了兩半。
跟斯坦的重劈不同的是,斯坦的重劈是勢大力沉速度相對較慢的劈斬,而布萊克斯這一劍,速度之快,威能之猛連沉默屠夫體內的肉塊都沒反應過來就連同體內十字架一併被切開了,橫截面甚至光滑無比。
這僅僅只是鳴神的一次未帶特殊能力的斬擊,用比較淺顯易懂的話來說,就是攻擊方式不同的一次平A……,
隨著嘩啦啦的破碎聲,沉默屠夫的上半軀體塌了下來,化作齏粉消散。
而那體內的十字架也掉在了地上,隨即燃起了火被瞬間焚燒殆盡。
布萊克斯迅速跑到斯坦身邊,蹲了下來。
「我的問題。」布萊克斯檢查著斯坦的傷口,然後安心地嘆了口氣。斯坦並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只是身上有幾處微微流血的傷口,巨斧為他卸掉了不少力。「我原以為你那一擊能直接了解他的。」
「哪有,都是這畜生太邪門了。」斯坦撐著武器站了起來。「我感覺我的小腿那裡被震的有些骨折了,嗨,應該躲開的。」
「要不先回鎮上再說?」布萊克斯道。
「呵,我看現在不太合適。」斯坦的目光越過了布萊克斯,看著他身後的安洛米答客家族宅邸。
布萊克斯意識到斯坦話裡有話,迅速轉身。
只見一個穿著黑皮大衣打扮怪異的高大白面具男站在門口,將大門打開,看著兩人。
「歡迎。」森曼道:「遠道而來的客人,你們已經證明了自己有足夠的實力踏入這裡。」
森曼剛說完,一柄銀色的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邊。
「我覺得你最好少裝糊塗。」布萊克斯的眼神種閃過一縷寒光,「森曼·安洛米答客。」
森曼伸出兩根手指,將劍尖微微推開了一點:「只不過是看看兩位是不是等閑之輩罷了。尊敬的布萊克斯·伽雷斯閣下。」
「哦,我當然知道。」森曼的話語間流露出一股戲謔的意味:「我還知道兩位是聽誰的命而來……」
面具下的面容舔了舔嘴唇,接著說道:「據說一位用盡所有不正當手段壟斷各大市場的臭肥豬……」
布萊克斯沒有說話,鳴神依舊架在森曼脖子上。
「我的迎客儀式確實有些粗暴了。」森曼帶著一股愧疚的語氣道:「實在不好意思,兩位要不先來府上坐坐,我們可以說不定可以談一談?」
「我怎麼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森曼好像料到了對方會這麼說,接著道:「如果我說,我這裡有兩位你肯定會想見的人呢?更何況,我們談的可是……
「一筆兩全其美的交易……」
二
曼徹斯特的長槍貫穿了黑衣人的心臟,隨著後者不甘的面容發出一聲慘叫后,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牆壁。
空曠的鎮中心廣場沒有一絲生機,除了一面若冰霜的獵魔武士和一個傷痕纍纍的黑指頭教徒。
這場戰鬥並沒有持續多久,作為一個獵魔武士,曼徹斯特算得上是其中的翹楚,這也是他能同布萊克斯一起前來的理由,也是布萊克斯願意派他一個人前來調查的原因之一。黑指頭教會的兩位原本以為對方並沒有什麼威脅,只將曼徹斯特當成了前來調查的普通協警,結果……他們就為自己的傲慢埋了單。
「咳咳……」尚有一息的黑衣人捂著流血打胸口,望著將槍從同伴身體里拔出的曼徹斯特。
曼徹斯特將槍尖指著黑衣人的頭,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呵呵呵呵……其實我們都一樣。」黑衣人將手放下,索性任血流淌:「不久你就會意識到了,只有踩著我們同類的屍體,才能有活下去的資格。」
「我們不一樣……」曼徹斯特道:「獵魔武士永遠會站在弱者的一方,為受壓迫的地方伸張正義。」
「哈哈……弱者,正義……咳……」黑衣人大笑幾聲,又引發了一陣咳血。
他將兜帽和面罩摘下,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滄桑面容。
「你知道嗎?我本來是這裡鎮里的一員,直到有一天夜裡,我的未婚妻被怪物拐走,沒有一個人願意提起此事,所有的鎮民都放棄了她……」
「我為你的不幸而哀悼。」曼徹斯特的語氣沒什麼變化:「但這不是你墮落的理由。」
「當然……咳……但沒想到的是在後來,我在追蹤怪物的過程中發現,原來都是鎮民們出賣了我的未婚妻……那怪物渴求的是純潔的血液,他們為了自己而害死了莫莉·愛莎……
「咳……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我一個人終究無法抵擋眾人的惡意。你說……在我成為被欺壓的弱者時,正義在哪?愛莎被怪物奪去生命時,正義又在哪?」
曼徹斯特沉默了。
「但是我很幸運,黑衣人引領我受到了大主的感召,他許諾只要我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為主效勞……就會給我復活愛莎的力量……甚至幫我找出當初出賣愛莎的傢伙……我也不再是沙卷鎮的羅伯爾,而是黑指頭的羅伯爾……」
羅伯爾的語氣越來越低,很快就要因器官破裂失血過多而死去。
「那個苟且的老頭,不過也是其中之一……殺死他,我沒有任何悔意……」羅伯爾看向天空,低垂的目光映出了烏雲的陰霾。
「可惜了愛莎……我們只能天堂相見了……」
緊接著,羅伯爾就停止了呼吸。但是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著灰沉沉的天空。
曼徹斯特收起長槍,看著一片狼藉的中心廣場。
在他們打鬥時就有不少鎮民聽到這邊的動靜趕了過來,結果都被這仗勢嚇跑了。
曼徹斯特回想著不斷聽到的大主這個名字,隱約感覺這名字的背後有著不簡單的詭計。
先是老威廉的閉口不談,再是羅伯爾的困境掙扎,都指向了大主這個背後的始作俑者。
曼徹斯特忽然想到了什麼,他走近了羅伯爾的屍體,蹲下身來檢查著他的右手食指。
那正是他們力量之源,一根黑色的指頭。
「不對勁……」曼徹斯特看著漆黑如淵的指頭,上面還有詭異的紋理流動,在他和兩人交戰時,他們的攻擊全是來自這根指頭帶出來的黑暗物質,甚至能化作各種臨時兵器。
突然,曼徹斯特感到一陣恍惚,羅伯爾的黑色指頭迅速化作塵埃一樣的黑色顆粒物消散,而指頭下邊的黑色紋理則從羅伯爾身上不斷蔓延,直直通入了地面。
曼徹斯特的察覺到了危險,迅速後撤拉開距離,卻依舊看見地面上有許多黑色線條緊跟著他追來。
那團黑色物質的爬竄速度之快連他都沒有反應過來,他感到手掌心一陣刺痛,帶著驚恐的眼神舉起了右手。
他看到了自己的右手食指被染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