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各忙各的(1)
大陸東南,忘憂海。
漫天的黑雲,將一切與溫暖有關的光線蠻橫地阻擋在身後,把自己身下的這片海域變成了地獄。天空中不時劃過的巨大閃電與隨之而來的滾滾雷聲,構成了它猙獰的笑容。
黑雲下,暴雨如注,颶風如同一個狂暴的毀滅者,到處肆虐,將所有敢於阻擋它的一切統統掀翻。滔天的巨浪緊隨在它身後,成為它最好的幫凶。
海中,兩隻巨大的海獸正在廝殺。其中一隻怪獸身高几十米,碩大的身軀如同小山一般,上面布滿了黑色的鱗甲。它揚起自己恐怖猙獰的巨首,沖著前方一聲怒吼,緊接著,張開血盆大口,口中利齒泛著森森寒光,向對手撲去。
與其對峙的,是一隻與它體型相仿的八爪怪魚。怪魚揮舞著自己粗壯的觸角,如閃電一般,猛然擊打在怪獸的頭顱上。怪獸轟然一聲摔倒在海面上,濺起滔天巨浪,但隨即翻身而起,再次向怪魚撲去。
黑雲,狂風,暴雨,巨浪,海獸……所有的這一切,讓這片海域成為了煉獄一般的存在。
然而,就在這片海域的前方不遠處,臨近寂滅海的地方,卻詭異的出現了一片方圓數米的寧靜區域。那裡海面無波,風平浪靜,唯有一葉扁舟,飄然浮於其上。
舟上坐著的,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身披蓑衣,頭戴笠帽,手握一根釣竿,正在悠然垂釣。
老者面容普通,倘若時間回溯到幾十年前的話,想來應該只是一個無甚出彩之處的男子。然而如今雖鬚髮皆白,滿臉皺紋,但那一道道皺紋,卻仿若時間用歲月這把刻刀精心雕刻而成,蘊含著一股猶如荒土高原上歷經無數年風雨沖刷的沉積岩一般蒼茫而又深沉的氣質,再配上他那雙平靜而又充滿智慧的眼睛,非但不顯老態,反而散發出一種獨特的魅力,真真應證了天衍大陸上流傳了千年的那句古諺----時間,是男人最好的妝容師!
手中釣竿微顫,顯然已有魚兒上鉤,老者不慌不忙地將手腕一抖。隨著釣線升起,一條五彩小魚「啪嗒」一聲落在了小舟內。
老者回身將不停撲騰的小魚抓在手中,端詳了一下,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怎麼又是你!」說罷,隨手一拋,將魚兒拋回了海中。誰知那魚兒落水后並未遠去,反而重新浮出水面,魚嘴微張,竟似還要討食一般。
老者望了望身旁的餌包,沖著魚兒一擺手,笑罵道:「饞貨,今兒的魚食用完了,趕緊走吧!」那魚兒彷彿竟能聽懂人言,這才轉身向遠方游去。
收回望著魚兒遠去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寂滅海,老者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雙目微凝,低聲自語道:「奇怪,這霧霾似乎比前些時日又有些淡了,也不知是福是禍!唉,罷了,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何必庸人自擾呢!「說完,他抄起舟上的船槳,划動小舟,向大陸的方向駛去。
隨著老者的離開,這片寧靜區域旋即被狂風暴雨重新統治。大約兩個小時以後,萬古不變的寂滅海內忽然隱隱有黑影閃現。未過多久,一艘巨船緩緩從寂滅海內駛出,船體破爛不堪,甲班上匍匐著一個黑色的身影,一動不動。
......
清晨,略顯簡陋的小院內。
趙大爺翻看著腳底的鐵礦石,不時瞥一眼蹲在一旁的英迪,一臉的嫌棄。
「你小子怎麼周末不去打麻將了?」
「嘿嘿,這不今年就畢業了嗎,家裡都盯得緊,
我們哪裡還敢一打打一天,改成下午搓麻了!」英迪完全不在意老人的態度,嬉皮笑臉地回道。
「那你也不能總往我這裡跑啊,你這都來了多少次了,你不煩我還煩呢!」碰上這麼一個趕都趕不走的厚臉皮的渾貨,趙大爺很無奈。
「我這不是想向您多學習學習嘛!」
「我就一打鐵的,你跟我學個屁!」
「您老就別謙虛了,我家老爺子可說了,趙大爺您打鐵的技術可是天下一絕!起初我還有些不信,結果這麼多次看下來,嘿嘿,老傢伙還真沒瞎說!」
「好啊,原來是你爹把我給賣了,回頭我就去找他算賬!」
「儘管去找,只要別說是我說漏嘴了就行!」
「臭小子!別在那傻蹲著了,趕緊生火去!」
「好嘞!」英迪痛快應了一聲,屁顛屁顛地起身生火去了。
小院一角的涼棚下,砌著一個大火爐,爐邊架著風箱。英迪點著火后,立刻奮力拉動風箱,風進火爐,不一會兒,爐膛內已是火苗直躥,烈焰高漲。
「趙大爺,可以了!」
「嗯!」趙大爺拿著選好的鐵礦石走了過來,把鐵礦石扔進火爐,觀察著火候,一言不發。
「趙大爺,你這套老傢伙煉起料來也太費勁了,你就不考慮考慮換套先進點的?」英迪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怎麼,嫌累啊?嫌累就滾蛋!」
「嘿嘿,不累不累,我這不是為您著想,怕您老累著嘛!」
「你懂個屁!還換套先進點的,那玩意有個屁用,把一切都模式化了,好東西也讓它給煉廢了!他娘的,你小子是牲口嗎,讓你拉風箱就只顧著拉風箱,你難道就不知道多看看,什麼樣的風力產生什麼樣的火焰,什麼樣的火焰對煉材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卧槽,這裡面還有這麼多門道?」一語點醒夢中人,英迪這下可上了心了,漸漸的,還真就被他看出來一些以前忽視的,不一樣的東西。他越看越興奮,越看越投入,不覺間,已是沉迷其中,手上拉風箱的動作也慢慢開始有了一種奇特的韻律感。
「臭小子,你這是打算把這幾塊鐵礦石全化成水嗎?你到底是來幫我的還是來坑我的?」一直盯著英迪的趙大爺突然開口喊道。
「卧槽!」英迪從沉迷的狀態中猛然驚醒,向火爐里看了一眼,趕忙放開了手中的拉杆。
「嘿嘿,太投入,不小心過火了!趙大爺,應該沒出什麼大問題吧?」英迪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道。
「還行,多虧我喊的及時!」
「那是,有趙大爺您在,一切盡在掌握!」
「滾一邊去,別妨礙我!」
「好嘞!」
「咣咣咣,咣咣咣……」趙大爺掄動大鐵鎚,對著砧子上通紅的鐵塊就是一頓猛敲。待到鐵塊基本成型,趙大爺換了小錘,又是一陣敲打,在悅耳的「叮叮」聲中,眼瞅著一把鐵掀頭就要完工。
英迪津津有味地在一旁看著。他總覺得趙大爺這手鍛打的
技藝不一般,大鎚掄起如怒海狂濤,小錘敲打若小橋流水,那節奏,那韻律,就好像身上癢了總能撓到最準確的那個點上一般,讓他看了只覺得說不出的舒服愜意。
「趙大爺,慢著,這裡別敲,敲下一個地方!」自從騷擾趙大爺開始,英迪第一次在他鍛打的時候開了口。
「你小子什麼意思?」
「我也說不清楚,就是一種感覺,您先信我這一回!」
趙大爺狐疑地看了英迪一眼,沒再多說什麼,還真就照他說的做了。
之後英迪再沒說話,等到定型、拋鋼、淬火、回火、澤油等工序全都做完,爺倆再看這鐵杴頭,邊緣鋒利,光芒閃耀,一看就是一件精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鐵杴頭正中英迪喊停的地方,凸起了一個小包。
艹,好醜!
「你小子剛才開口,就為了給我折騰出這麼一個丑的要死的玩意出來?我看你小子是欠揍了吧?」趙大爺說著,已是揚起手來。
「趙大爺別急,咱先試試好用不!」英迪也覺得挺尷尬的,不過他還沒死心,一溜煙地跑到牆角拿過一根木棍,把鐵杴頭裝了上去。
「嘿嘿,趙大爺,試試吧,不好用再打也不遲!」
趙大爺狠狠地瞪了英迪一眼,抓過木棍往地上就是一鏟,哧溜,鐵杴頭直接全部沒進了地里,那叫一個乾脆利索。可更讓趙大爺感到驚訝的是,他竟然莫名地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鐵杴頭在主動往地里鑽似的。
「哈哈,怎麼樣趙大爺,是不是效果杠杠的,我沒瞎指揮吧?」英迪如釋重負,他自然不清楚趙大爺那奇怪的感覺,純粹在為自己不用挨打而慶幸。
趙大爺沉默了一會兒,「你小子剛才是怎麼想的,為什麼突然喊停?」
「這個……」英迪撓了撓腦袋,「我就是那會兒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感覺,感覺這鐵塊不想您敲打那裡!」
「你小子當我傻啊?」
「是真的,趙大爺!我也知道這事聽上去挺離譜的,可實際上,打您鍛打這塊鐵塊開始,我就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隨著您的鍛打,這鐵塊活過來了似的!」
「你娘的,越說越離譜,我看你小子是燒火燒糊塗了,腦子有點不清醒了!」
「嘿嘿,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您就說,這把鐵掀是不是比您以前鍛造的都好使吧?」
「屁!老頭子我鍛造的鐵掀就沒有不好使的,這把除了丑就
沒什麼特別的!時候也不早了,你小子快去打麻將吧,別在這禍害我了!」
「那趙大爺我可走了,咱們下個周末再見,不見不散哦!」英迪嘿嘿賊笑兩聲,沖著趙大爺擺了擺手,晃晃悠悠地出門去了。
趙大爺將鐵掀從地里拔出來,手指輕撫著鐵杴頭,尤其是那塊凸起的部位,望著英迪漸漸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