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龍血

一路上沒有什麼景色，天與地之間模糊不清，像是無意中碰倒了硯台，將宣紙暈染出一片片大小不一的墨痕。

秦瀾從來沒有因為自己龍族的身份而自豪過。

龍族並不是這個世界上誕生便存在的，這個種族的出現就充滿著血腥和殺戮。

在數千年前，這個世界一直在一條真正的白龍的統治下。白龍吸收天地間的靈氣，掌控著萬事萬物運行規律，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力量。在它的管理下，世界上不同種族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國家，安居樂業，它頒布了嚴格的禁令，禁止任何形式的戰爭和仇殺。

可是，隨著一些國家在農業上的發展，國內的耕地緊缺，不少貴族地主蠢蠢欲動，可又忌憚白龍的威懾，於是各國之間的豪強互通，暗中培養了大量軍隊。軍隊中的人無一不是高手，都在武藝或法術上頗有成就，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機關術和醫藥學上的大師。

籌備持續了整整八年。

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既是一方豪強又是三軍統帥的楊金寫下了征討白龍的檄文，呼喊著「殺白龍，換新天」的口號，領著數萬精銳中的精銳與白龍決鬥。

在接戰的一剎那，整個天瀾大陸上轉而被陰雲籠蓋。「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在後人的記載中，三天三夜的鏖戰後，白龍落荒而逃。但討伐軍也所剩無幾，數萬人的軍隊只剩下幾百個，各有傷損。

在爭鬥中，楊金留下了白龍的血，剩下的幾百人每個人分得露珠大小的龍血，與酒一飲而盡。

霎時間，飲下龍血酒的眾人盡數生出了犄角與龍尾，可卻沒有如他們所願——擁有龍的全部力量。龍能收納無數法寶並隨意取用，但他們只能勉勉強強收納自己的兵刃；龍能自由的操控天地間所有靈力，而他們不過是對靈力的感知更強；龍能自由化形，而他們卻沒有一個人能做到。

大戰告捷，楊金等一眾人正在各豪強出資修建的宮殿中大辦宴席，驀然間，楊金漂浮起來，髮髻鬆開，滿頭的青絲逐漸變成白髮，瞳孔變成和白龍一樣的藍色，常伴楊金身邊的謀士張尋大呼道：「白龍再現！白龍再現！」

隨即，楊金竟然化身成了白龍，衝破宮殿，直飛九天。

待到夜色降臨，人們發現了楊金出現在中央的空地上，他聲稱自己已然與白龍融為一體，將一統天瀾，建立一個「真正自由」的國家。

楊金以這種方式成為了白龍消失后戰亂紛紛的大陸中一個諸侯，帶領著過去的舊部和追隨者成為了最強大的勢力之一。

楊金建立了景瑞國，他自號「白龍」，而過去有功的舊部和自己都是「龍族」。

為了平定各方勢力，他保留了貴族和地主的土地，其餘無主地都賞賜給功臣。即便是如此，龍族還是懷著極大的不滿。在多次大小內亂下，楊金被迫定下了鐵律——「白龍」每八十一年一任，由在任白龍欽點一名成年龍族繼任。

秦瀾從小的教育中只有對龍族和「白龍」的無限褒獎，可她卻從沒有覺得與白龍一戰是什麼正義之舉，所以她從來沒有爭奪「白龍」的慾望，甚至不願意讓他人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她的母親照顧她的感受，施了法術，隱藏起來了她龍族的特徵。

而現在，好不容易擺脫了龍族之間的權力紛爭，尋得了做賞銀獵人這種自由的生活，現在卻不得不回到那個白龍腳下的城市——安慶。-

漫天的繁星如愁緒一樣數也數不清，

秦瀾不想讓母親看出自己的愁容，她只好扭轉過身子，對著綿延而巍峨的群山無聲地傾訴。

秦瀾到安慶約莫有半個月了，這些日子秦瀾除了練武就是在街上閑逛。南門才並沒有再次出現，不過他留下了一個人——南枝——在自己身邊。南枝雖然是女郎，但卻七丈有餘，秀美中透著一股英氣，雙目炯炯，星燦月朗。引人注目的是她銀白色的秀髮，但不論如何她也不可能是白龍。

按南門才的話說，這是「身邊的心腹」，留在秦瀾身旁「幫助解決麻煩」的，但秦瀾也心知肚明，她實際上就是南門才監視她的一個眼線。

可相處的時間長了，秦瀾對自己一開始的想法產生了懷疑。這個人無論如何也不像一個在白龍宮中做事的人。

南枝總是漫不經心的，經常是被賣藝說書的吸引住，和路人迎面相撞，在忙不迭的道歉。她自小在安慶長大，和秦瀾熟絡了以後就帶著她在鬧市上吃喝玩樂，專挑貴的，好的——當然，這些都是南門才給的綾。

「南枝，你這白髮是怎麼一回事。」

南枝一怔，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輕輕拂過自己的頭髮，道：「我的母親是西邊的火羅族，火羅族中有一小部分人是天生白髮的。」

「火羅族？」

「這是大陸最西端了，一個人數不多的小種族，火羅族大多都是旅居，以倒賣為生。」

秦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些什麼。

「還是吃飯要緊。」秦瀾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