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等到天際染上一抹橘色,青井秋河幾人才終於解決了作業。

他們趴在桌上叫了點零點、聊了會天，打發起時間，青井秋河分贓似的把作業分給同學,讓他們開學后再交給自己。

同桌冷漠：「抄作業而已，倒也不必瞞住學長。」

同學冷淡：「都在一起了還怕什麼暴露本性啊青井秋河。」

埋頭塞作業的青井秋河：「不行，夫妻都要有秘密更何況情侶！」

他把作業塞到同學書包最底下,確保不會被看見,這才放心地拍了拍手,站起身來準備提前離開。

夕陽西下,幾家商店早早點亮霓虹燈,五彩繽紛的燈光點綴著晚霞,空氣中的冷氣悄然隱匿在朦朧的夜幕中。

青井秋河拉高圍巾，露出小鹿般的藍色眼眸，融入進來往的人群中。

他走了沒幾步，身後就傳來宇野京丸的喊聲。

「秋河！」

高個少年氣喘吁吁地跑到青井秋河身邊,他體質似乎不太好,幾步路就讓他額角滲出明顯的汗珠。

「宇……京丸？」

青井秋河掏出手帕遞給他，開玩笑道，「跑這麼急是來追飯錢的嗎？我剛剛都付完了哦。」

「不……」

宇野京丸抿唇,不自在地接過手帕，橙黃色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他,「我下班了，想跟你一起走走。」

青井秋河「哦哦」了兩聲，和他一起穿過人潮,往前走去。

他們閑聊著說起寒假髮生的趣事,一段路下來,宇野京丸先前給青井秋河的不安被靦腆、溫和覆蓋。

感覺是個不錯的人。

青井秋河視線掃過宇野京丸裸-露在外的脖子,深深淺淺的粉色新肉覆蓋在上面，幾道較長的傷痕落在上面。

看痂的樣子好像是最近才長出來的……

青井秋河眉頭微皺，他腳步微滯，問道：「京丸，之前欺負你的人還在找你麻煩嗎？」

「……」宇野京丸停下腳步，眼神柔和地看著他，「沒有。」

青井秋河墊腳，伸手懸在宇野京丸脖頸旁，「可我看到了……」

「前幾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宇野京丸往下拉了拉衣領，果然露出一塊遍布青紫傷痕的皮膚，他注意著青井秋河的眼神，放輕語氣說道，「是摔傷，你幫了我后就沒人再欺負我了。」

摔傷……會摔到這裡嗎？

青井秋河皺了皺眉，當事人不願意告訴他實情，他也沒辦法強迫宇野京丸，只能之後想辦法了。

他抬頭看著宇野京丸，「如果還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

少年眼神清澈，關切和擔憂充滿了他天藍的眼低，宇野京丸忍不住笑意笑出聲來。

他抬起手，想將青井秋河摟入懷中，面前的少年忽地眼前一亮，繞過他往前跑去。

宇野京丸身體一僵，胳膊停滯在半空。

「Kenji！」

青井秋河衝進萩原研二懷裡，他蹭了蹭，短髮剮蹭外套發出聲響，「好巧哦，又遇到了。」

「確實好巧。」

萩原研二配合起青井秋河裝作偶遇的樣子，他驚訝得聲調忽高忽低，「看來我們很有默契呢。」

「……演技太爛了吧你。」

青井秋河吐槽著萩原研二，他轉身想介紹起宇野京丸，身後卻空落落的，只有被風颳起的殘葉在原地轉圈。

怎麼突然走了？

青井秋河摸不著頭腦。

也許得再關心他一下。

青井秋河這樣想著，他掏出手機給警察以「我有個朋友……」為題，問起該怎麼帶人躲避校園霸凌，一邊張嘴

吃起萩原遞來的零食。

等待警察回復消息的功夫，青井秋河掃了眼電腦，泛著藍光的屏幕上赫然顯示著『警視廳招錄』幾行字。

是警視廳招募警察的信息。

他一愣，湊過去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頁面內容。

「現在看會不會太早了？」

青井秋河指著一類招錄條件的『大學畢業』說道，「萩原君你現在才大二誒，報考警校都要等兩年。」

他撇了撇嘴，「就這麼對警校念念不忘嗎？那現在退學去報考二類高中畢業的就好啦。」

萩原研二聽出他酸溜溜不滿的意思，揉亂青井秋河狗頭，解釋道：「千速姐姐筆試通過了，正在準備面試，我就來看一看需要考哪些。」

萩原千速是大萩原研二兩歲的姐姐，剛剛大學畢業，通過了神奈川警察本部非職業組的筆試試驗，只要再通過面試就能進入警校，成為一名警察。

青井秋河看著萩原千速發來的『筆試合格』截圖，皺起眉頭：「你們姐弟都想做警察？為什麼？」

萩原研二「唔」了聲，他摸住下巴，「因為警察是最絕對不會失業的職業，而且小陣平一直嚷著要做警察，可能多多少少也影響了我們吧？」

「……」青井秋河抿唇，不贊同的意味要溢出眼底，「可是警察很危險，特別是在米花町，隨時都可能喪命。」

萩原研二摸了摸他的頭：「我知道。」

青井秋河揪住他的衣角，神情忐忑，似又回到札幌的雪夜，他壓低嗓音問道：「如果以後又陷入了危機怎麼辦？」

萩原研二看著他應激般的反應，在心底無聲地嘆出一口氣，他柔聲說道：「不會，說不定我會去交通部，做專開罰單的警察？」

萩原做了個邊開車，邊舉起喇叭的動作，他高挑眉毛，喊道：「喂——前面飆車的那個——！快給我停下！現在就要逮捕你！」

青井秋河被他繪聲繪色的動作逗笑，他想了想未成年時就敢飆車的某人，從鼻腔哼出一口氣，「賊喊捉賊，到時候大家都是同事，你都不用擔心扣駕照是嗎？未成年駕駛的萩原學長。」

萩原研二眉飛色舞，似是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他吹著口哨笑道，「沒錯，到時候也給小秋河走個後門，讓你不用考試就可以拿下駕照。」

「我才不要這種便利。」

青井秋河瞪了他一眼，又笑起來。

原本沉悶的心情被萩原研二、三言兩語打散，他湊過去蹭了蹭萩原研二的鼻尖，問道

「那如果有一天……你和其他人都處於危險之中，我希望你能選擇救自己。」

札幌雪夜裡青年孤身守在危險之處的畫面依舊清晰，青井秋河大腦陣陣發暈，酸意從眼底泛起，「Kenji，我不在乎別人，我只想要你活著。」

「我沒有那麼偉大，如果是我和陌生人同時陷入危機，我也希望你能救我，而不是為了公眾放棄我。」

「……」

萩原研二輕輕嘆出一口氣，他撩起青井秋河額前碎發，注視著他泛起霧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會讓你發生危險，也不會讓自己出事。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把犯人抓捕然後救下所有人。」

「……」

青井秋河哼哼唧唧，他不願承認自己被萩原研二的話哄騙到，又忍不住為他的承諾感到開心，「把自己說得這麼強，我才不信。」

「不過嘛……看在你今天表現不錯的份上，寬宏大量的青井大人勉強信你一回。」

「不要讓我太擔心啊。」

萩原研二溫柔抱住他，「好。」

*

宇野京丸最近總是出現在青井秋河四周。

午休時

會帶著便當，靦腆地走進青井秋河班級，和他一起吃飯；青井秋河出入學生會工作也要跟在身後，放學踏出教室門就能看見宇野京丸背著書包的身影；像個掛件一樣跟在青井秋河身後。

最誇張的一次，宇野京丸直接捧著一束花走到青井秋河面前送給他。

宇野京丸：「秋河，恭喜升入高三。」

青井·花粉過敏·秋河打噴嚏：「謝、謝謝……」

他揉著自己泛紅的鼻子，捧著花跟宇野京丸乾笑。

看不下去的同桌抓住青井秋河，拖著他到角落悄悄咬耳朵：「你不覺得宇野京丸很不對勁嗎？」

青井秋河茫然：「啊？」

同桌恨鐵不成鋼：「他很明顯在追你啊！在追你！」

青井秋河更迷茫：「啊？？？」

「你要是沒那個意思，就趕緊拒絕，萬一前輩誤會影響你們感情就麻煩了！」

他一把接過青井秋河懷裡的花，看了幾眼吐槽道，「不過要我說，宇野京丸就是不如前輩，連你花粉過敏都不知道還好意思追你……趕緊跟他說清楚！」

同桌掏出幾張紙塞到青井秋河手中，用力把他往前推。

同桌一番言論聽得青井秋河頭暈腦脹，他扭頭看了眼拚命打手勢（但自己完全沒看懂意思）的同桌，又看了看對著自己展露笑容的宇野京丸，一時之間頗感無奈。

與宇野京丸接觸的這幾天，青井秋河確實沒有發現他被外校學生霸凌的樣子，但是少年身上傷痕不斷，偶爾舊傷添新傷，在他瘦弱的身體上格外可怖。

青井秋河問了幾次，宇野京丸都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又或是笑得怪異地問著「你想知道？」青井秋河總會被他怪異的笑容嚇得愣住幾秒，反應過來時，宇野京丸已經進行了下一個話題。

對方不願如實相告，青井秋河也不好問得太過詳細，只能繼續觀察起來。

他擤了擤鼻涕，用力眨著泛紅的眼睛，對宇野京丸說道：「抱歉啊，我花粉過敏，有一點難受所以……」

「我知道。」

青井秋河一愣：「什麼？」

個頭高大的少年笑嘻嘻地摟住青井秋河推著他往外走，「我早就知道秋河花粉過敏啦。」

青井秋河：「……」

知道你還送？？？

他被宇野京丸直白的態度無語住，乾巴巴地說道：「那下次就不要再送了……」

宇野京丸聳了聳肩：「哦，看心情吧。」

青井秋河：「……」

他抬頭看了眼天，萬里無雲，太陽高高掛在空中，刺眼的光線直直照射下來，把眼睛刺得生痛。

很好，不是在做夢，宇野京丸確實這麼說了。

青井秋河遺憾同桌不在身邊，不然能讓他看看這傢伙的真實面貌，哪家人暗戀別人會用這種態度啊！

他胡思亂想著，身旁冷不丁的傳來一句話。

「因為我很生氣，我表現得這麼明顯了，秋河還是沒看出來。」

青井秋河下意識接道：「看出來什麼？」

「看出來我喜歡你。」

青井秋河腳步一頓，大腦似乎宕機般變得一片空白，他無措地張開嘴看向宇野京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宇野京丸歪了歪頭，半長的頭髮擋住部分光線，將他清秀的面龐分成兩半，「秋河，我喜歡你呢。」

「……」青井秋河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他結結巴巴地拒絕道：「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萩原研二嘛。」

宇野京丸眼底閃過一絲厭煩，他撩起長至肩膀的黑髮，撇嘴，「我也留了一樣的長發，可是秋河根本就沒注意到。」

「和我在一起吧，

秋河。我甚至可以去整容得跟萩原研二一模一樣，或者你喜歡其他人的長相？我都可以！」

宇野京丸雙手放在青井秋河肩上，他長眉往上將額間肉擠出層層褶皺，神色間帶著些許癲狂。

青井秋河嚇得往後一步，他像是喪失了語言能力，蒼白地重複著「抱歉」二字。

宇野京丸看了他許久，他鬆開雙手嘆了口氣，「好吧，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你。」

「秋河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傷是怎麼來的嗎？」

他挑了挑眼皮，漫不經心地拉開外套拉鏈，「我現在就告訴你。」

金屬拉鏈滑動的聲音刺得青井秋河頭皮一陣發麻，他盯著宇野京丸的雙手往下，一動也不敢動。

「是店長打的哦。」

宇野京丸歪了歪頭，露出滿是情-色-印痕與毆打痕迹的身軀，低沉的嗓音宛如實體般敲打著青井秋河的大腦。

「店長說我是他的所有物，不讓我跟你接觸。」

「可是怎麼啊秋河。」

「我還是忍不住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