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年
佛子入寺已然兩年有餘,凈土寺上下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佛子,從一開始的好奇,到慢慢的淡然,佛子除了一個名號,在其他待遇上,和寺內其他僧人並無特別,只是佛子年歲尚幼,剃度師、親教師、都未指定,反而因為年歲小,新任主持在廟產的佃戶里,給佛子請了兩個奶婆子。
說來也怪,佛子兩歲多了,但是一直不曾說話,主持說這是貴人語遲,務須多想,一直到5月初了,即將登基做太子的晉王不知何故突然率車駕來到了凈土寺,除了主持方丈,滿寺上下皆是誠惶誠恐,不想晉王只是單獨和佛子相處了一個時辰。
待晉王出了禪房,臉色陰晴不定,站在禪房門口良久,對主持方丈說道:「佛子之事,滿寺上下不得外傳隻言片語,如內外侯傳來任何消息,你凈土寺,就一塊回歸西方極樂凈土吧,此外,佛子的法號定為玄藏,具足戒在其成年前都不得受戒,父皇會傳旨釋門,只要佛子想要,釋門經文,不得藏私,如有違反,滅門!」說完,在滿寺的唯唯諾諾聲中離開了凈土寺。
待晉王楊廣回到了大寶殿,殿內除了宮娥外,尚有數人等在殿中,見晉王入殿,紛紛起身拱手,楊廣擺了擺手,「免了,今天我才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六弟,要不是內外侯洛陽外門的主事,將那群禿驢請了兩個婆子入寺,覺得不對,然後一路倒推,才發現居然和兩年前母後過世有關聯,父皇倒是嘴緊,居然能忍著自己的小兒子待在那兒,兩年不聞不問。」
待宮娥接過楊廣的大氅,兩個內侍趕緊上前給楊廣解開了外衣,遞上了熱帕子,楊廣隨手接過另一個內侍遞來的茶盞,深抿了一口,又將茶盞交給方才那個內侍,才坐回大殿的上首,臉上似笑非笑,「諸位,我那六弟年歲尚幼,不能言語,但是母后在他那,卻是給我留下了一封遺旨。」
殿內眾人聞言,倒是吃了一驚,晉王此人心思深沉,平素里喜怒不形於色,即便是搬到前太子楊勇,自己被父皇親口御封太子,也未見喜色,開皇八年,南陳在丹陽負隅頑抗,糧草未至,文帝一日一催,時軍中高層壓力頗大,晉王一如既往沉著冷靜,后兵破丹陽,方露出喜色,現如今這種似驚、似恐、似憤、似憂的表情,倒是殿內諸人第一次見到。
眾人相互看了看,坐在上首左的中年男子開口道,「殿下,此事有何不妥?不知可否讓我等知曉?」
楊廣聞言,對下首一人微微抬額,又對左手邊的內侍說道,「將今天隨行的宮娥、內侍,全部送到我舅舅那,裴給事中會交代我舅舅怎麼做,你們退下吧,我和諸位大人有要事相商!」
隨著一陣腳步聲由繁雜轉為消逝,楊廣幽幽的說道:「母后自幼喜歡佛經,喜歡將梵文翻譯成鮮卑文,父皇登基后,全面抹除鮮卑的文字,所以除了八柱國的嫡系子孫,君世人大多已經不知鮮卑文了。我那六弟胸口有一陰文玉佩,乃是我楊家秘制,非我楊家秘術不能識別,母后在玉佩內,記錄了一件讓我難以置信的奇事!」
楊廣拿起几案上的茶盞,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母后大行前最後兩年,身體多有不便,並未和父皇同房,然,仁壽元年,我父皇在後花園偷腥,被母后查知后,將那宮女亂棍打死,我父皇為了討好母后,兩人就......」
「不想,母后竟然很快有了身孕,之後每日就能得到菩薩的託夢,不是一次、一晚,是夜夜託夢,具體什麼內容,母后並未詳說,但是只說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我必須要7月登基,第二件事,必須要保我六弟順利成年,而且除了我和父皇,皇室和八柱國的人都不得知曉六弟的存在,第三件事,六弟的法號,必須是玄藏,否則我大隨必然要亡國,我楊氏必然滅族,且此事萬萬不能告知我父皇,至於菩薩託夢的內容,我六弟成年後自會告知與我!諸位,此事,我當何為?」
楊廣說完,從懷中掏出兩枚玉佩,將兩枚玉佩兩兩豎立擺放在一起,親手拿起殿內的一個蠟燭,調整了一下蠟燭的方向,只見燭光照在玉佩的間隙,果然有文字投射到後面的牆上。
殿內諸人中,裴矩、裴蘊、虞世基等人不識鮮卑文,但宇文述、蘇威則精通鮮卑文字,並且知曉楊廣所拿玉佩,是楊氏嫡親子孫才有的,獨孤皇后的十個子女,不現在還多一個,共六兒五女,只有長公主楊麗華才有一枚,製作玉佩的匠人,也一併陪葬在了獨孤皇后的墓中,顯然並非造假。
眾人面面相覷,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蘇威拱了拱手,「殿下,此時此刻,議論此事如何,已然沒有意義,既然文獻聖人用這種隱蔽的方式告知您,必須要選在七月登基,我們必須要先考慮這件事如何達成,此事必須要請獨孤將軍一併議事,我等諸人,均無兵權,伯通雖然統領左衛率,然則身份敏感,左衛、右衛、左右武衛、右衛率均環伺周圍,一有異常,恐有不忍言之事啊。」
一旁的楊素點頭應是,「伯通此次進京,僅有500近衛,如從揚州調兵,動靜太大,獨孤國舅統領左右府,正好拱衛東都,如若起事,殿下登基之事,近無懸念了,弘大,我看此事非你莫屬!」
裴矩撫了撫鬍鬚,欣欣然點了點頭,「諸位,殿下登基,本是順理成章,然則文獻聖人有遺旨,而且今上猜忌日深,史萬歲、虞慶則等同僚,論功不遜於我等,論才更是在我等之上,不復依准科律,去年更是頒布了盜一錢者棄市,三人共盜一瓜,事發則公死,即是祖龍復生,二世臨世,也斷然定不出如此驚世駭俗之亂法,朝中老臣子,日則戰戰兢兢,朝外百姓,無不惶恐。」
裴蘊、蘇威、楊素等人心有戚戚焉,不約而同起身、拱手,「願為太子效死,為國朝撥亂反正!」,是年七月,楊廣登基,后八月,文帝崩,次年,改元大業。大業八年,佛子玄藏已然十歲,大隨首次發起東征,是年三月,在遼水擊敗高麗守軍后,乘勝進攻遼東城,同時分出兩路大軍奔襲平壤,水路皆敗,待30萬大軍退至遼東城下時,內外侯東都主事稟報,「佛子開口,請陛下速速歸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