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7.1 2
沉穩但略顯細碎的腳步聲像蟲豸遷徙,聲響不大卻縷縷不絕十分惱人,加上顛簸搖晃的狀態讓大腦意識如同漿糊一般裹成一團分不清主次。
虛弱地顫動兩下眼睫,雲焦強忍住不適的生理反應,艱難地睜開雙眸,一滴藏了許久的清淚便隨著翹起的睫羽抖落墜地,無聲地綻放在斑駁灰白的路面上。
勻速倒退的地板和眩暈的視線,以及時不時出現在視野範圍內的被軍工褲包裹的雙腿和硬挺的軍靴,都表示自己正被kang在某個人的肩膀行動。
因為姿//勢的限定,雲焦能看見的區域非常有限,但稍稍偏轉腦袋還是能勉強捕捉到一些周圍的情況。
兩側的牆壁混貼著灰青色的污垢,空氣中有濕漉漉的雜菌氣息,雲焦的第一反應就是到了此前在懸浮車上俯瞰過的平房區。
意識逐漸回籠,雲焦才慢慢記憶起自己都遭遇了些什麼。
國皇的繼位儀式結束后,他在侍從的伴隨下返回休息室。
黑一因為身份問題留在了休息室,可他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卻並沒有看見黑一的身影。
雲焦涌生出不妙的預感,在侍從替他解開厚重及地的華貴披風,正要去摘下那頂價值連城的寶石王冠存放起來時。
半開的窗戶外驀地閃過一道人影。
「誰?」
警惕的雲焦餘光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黑影,立刻扭頭盯向窗戶。
被他嚇了一跳的侍從肩膀驚顫兩下,隨後有反應迅速的侍從馬上走向窗邊,想要過去查看。
但云焦察覺異樣過後兩三秒,侍從才邁開兩步,從敞露了半邊的窗口處突然瀰漫過來一陣奇怪的濃煙。
煙霧瀰漫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是眨眼間就徹底包圍佔據了所有人身側的空間。
煙氣有意無意鑽入鼻尖的剎那,強烈的眩暈感就以最兇猛的攻勢侵佔所有人清醒的意識。
幾聲接連響起的倒地聲從雲焦旁邊傳來,侍從們壓根沒有想過會有人在這個時候發動襲擊,教堂現在簡直是固若金湯,按常理來說是不可能會有任何人溜得進來的。
也可能是近兩日帝國元首明顯的佔有慾和少年對仿生人的態度發生了轉變。這些缺乏警惕意識的侍從們鬆懈大意了,連呼救求援的聲音都沒能發出,就紛紛中招倒地。
突然瀰漫開的煙霧似乎算準了場地大小,恰好就蔓延在幾人周圍,沒有順著休息室的大門縫隙竄到外面。
雲焦強撐了一會兒,視線模糊中隱隱約約看見從開始消散的濃霧背後,朦朧的窗戶外動作迅捷地翻進來一個人影。
對方武裝齊全,連眼睛都被啞光的單薄護目鏡給遮住了,無法看出任何幾近昏迷的雲焦沒有發現對方身/上有任何仿生人的特徵,甚至在發現雲焦因為半跪在地上的動作而掉落在地毯上的王冠后,立刻第一時間彎腰撿起放進了自己腰后的挎包里。
雲焦想嘗試在意識徹底昏厥前呼救,可卻被翻窗進來的歹徒發現,直接用事先準備好的毛巾堵住了雲焦的嘴。
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一概不知。
雲焦回憶起事情發生的情形,試著活動了一下被反在了身後的雙手,立馬就感覺到了手腕處傳遞過來的緊縛感,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空間供他活動。
之後的雙腳也是這樣,腳腕被堅韌的特殊長繩給結結實實地綁束住了。
因為毛巾堵在了口腔,頓感酸澀的下頜已經開始漲麻。從頭到腳都不舒適的少年面色漸漸發白。
所幸這場顛簸的路程接近尾聲,他聽見了從後方傳來的輕微的車門打開的聲音。
擔心對方發現自己醒來又被打暈,雲焦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果然幾秒種后,雲焦便被人輕輕放下落地,然後塞進了車後座躺著。
「沒被發現吧?」
十分陌生的沙啞男嗓從前座傳出。
「我出手什麼時候有失誤過,一罐煙下去就全倒了。行了,快點離開這裡,估計很快就會有人發現不對勁了,我們得趕緊回去交差。」
粗糙的聲音像是被沙礫剮蹭過,難聽得鑽進雲焦的耳朵里。
那人發出猥瑣的短笑,摸了摸自己腰后裝著王冠的挎包:「我這次可要發大財了。」
「你說什麼?」
開車的人沒聽清對方最後一句低語了什麼,但倒是切實地聽見了第一句,便悠閑地:「放心,雲門雪的講話起碼要說上二十分鐘,沒那麼快……」
後排的人沒說完,司機收到了消息,匆匆看完后爆出一句髒話:「我看你該去教堂用聖水洗洗嘴!雲門雪才五分鐘就結束了講話,現在已經發現雲焦失蹤的事情了!」
一邊抱怨著男人的烏鴉嘴,一邊提速,外觀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懸浮車飛快地穿行在較為偏僻的車道上。
「怎麼可能會這麼快……計劃不會泄露了吧?」
畢竟是盛大的場合,到場的除了名門望族還有記者。
雲焦的性格眾人皆知,只有他願意,否則旁人根本無法逼迫這位倨傲的皇子做任何事情。
所以雖然不是雲門雪的儀式,但他身為元首肯定不能和雲焦一樣隨心所欲,起碼要說些場面話。
五分鐘就下台,很難不讓人懷疑其中是不是有詐。
「……要是有詐我就不可能會這麼順利地出入警戒圈,把人帶出來。」
後座的男人擰眉沉思了一會兒,但動腦不是他的強項,沒糾結出所以然來便索性放棄:「別管那麼多了,趕緊走人。完成任務才是最要緊的。」
接著他又自言自語了一番,假裝還在昏迷中的雲焦豎起耳朵去聽,可對方接近於呢喃的語氣根本聽不清楚說了些什麼。
不過很快他就有了機會。
「哎,老三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不知道,還沒得到信,應該沒什麼問題。對方就一個仿生人而已,聽說是小皇子平常最喜歡折騰的仿生人,沒覺醒也沒防衛功能,很容易解決的。估計他是直接回去復命了,擔心他做什麼。」
車裡很快安靜下來,雲焦的心緒卻難以平復。
這場主角是他的繼位儀式,到底是演變成了不可收拾的受害者也是他的案件。
和他料想的一樣,即便黑一事先警告了他手下的仿生人不準進行任何行動。也會有其他人在執行著陰謀詭計。
教堂被安保人員圍得固若金湯,就是只蚊子飛進去也要斷掉雙翅膀才能出去。而這名綁架他的歹徒卻輕而易舉地溜了進來,甚至還不止對方一個人。
那人口中的「老三」應該是在他儀式完成前就先到了休息室外,發現黑一在休息室里便將對方吸引走了。
知道老三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也許是被黑一反鉗制住了。
乍一聽到前座司機說黑一沒有任何攻擊能力,雲焦下意識地替對方擔憂了瞬息。
而後才後知後覺黑一併不是大眾所認為的形象,對方是反叛軍的首領,不僅有自我意識,還肯定具備很強的防衛技能。
如果黑一在發現對方時就示警通知他們,也許後面來的那名歹徒就不會得手。
能讓黑一保持沉默,要麼此次事件是他策劃的,來人是他的同夥,要麼就是同類。
前者已經被雲焦瞬間否決,後者倒是極有可能。
老三大概率是仿生人或者是偽裝成了仿生人的模樣,讓黑一誤以為對方是不肯聽從自己命令,堅持來搞偷襲的手下。
黑一不可能會出賣自己的同類,自然也不會通知其他人。
等他抓到歹徒或是反應過來不對勁后,一切都來不及了。
至於為什麼歹徒之一要是個仿生人,或是偽裝成仿生人,顯然是要把綁架剛繼位的國皇的重大罪行扣在仿生人頭上。
雲焦眉頭緊蹙,心頭游轉著千絲萬縷的情緒。
能從堡壘一般的防線里安然無恙還不驚動任何警衛地tuo出,已經不能用技藝高超來解釋了,必定是有警衛被收買了,或是負責進出口的警衛也是他們的同夥。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要做到都不簡單,一般人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這兩名歹徒也提到過復命,說明是受人指使的。
仿生人被排除。剩下的人類,下層階級很難突破警戒線,上層階級和他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也不可能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裡面只有一個人有嫌疑了……
雲焦整合信息,頭腦風暴的時候,懸浮車無聲無息地駛入一片住宅區,停進了某棟房子的車庫裡。
後座的歹徒又抓起雲焦離開車廂,抗在肩上進入屋內。
雲焦能感覺到旁邊還有另一個人,沒敢睜眼,只悄悄撐開一條狹窄的縫隙。
腳下是簡約但不廉價的地板,走廊很寬敞明亮,隔一段距離兩側便會擺放一盆綠植。
在名片詞是鋼鐵的帝國世界,綠植算是一種輕奢的裝飾品,一般家庭未必能買得起。
這棟房子的主人是誰,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沒走多久歹徒們就進了一間屋子裡,把雲焦放在長沙發上,他們坐在兩側。
「沒看見老三啊?」
沙啞的男嗓疑惑道。
「哎呀有什麼可操心的,估計是路上耽擱了,等會就回來了。怕什麼,最重要的人我們都已經綁到了。」
安全抵達目的地讓綁架雲焦的歹徒心情格外放鬆,靠在沙發上毫不在意另一個同夥的安全。
這時一道腳步聲響起,又有人進入房間。
「人綁來了?」
說話的人聲音淡漠,又自帶威嚴感。
如雲焦所想,說話的人是苟于敏。
也是他策劃了這起綁架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