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第三十一回

宇文化及帶著令狐達來參見楊廣,卻猶豫著都不說話。楊廣淡淡問道:「教場比武的事怎麼樣了?」令狐達跪在楊廣面前抱拳道:「臣等無能,臣等罪該萬死。」「幹嘛要生要死的?教場發生什麼事,說!」令狐達仍有些吞吞吐吐,低垂著眼睛道:「皇上,教場比武原本一切順利,誰知道炸藥炸到一半就突然失靈了,結果眾反賊惱羞成怒,一起來圍攻楊大人。楊大人現在恐怕是……」楊廣心裡一個激靈,緩緩地站起,眼睛直直地盯著令狐達,看得令狐達心裡一陣發毛。良久,楊廣啞聲問道:「恐怕什麼?說!」「性命不保!臣是冒死衝出來向皇上……」令狐達嘆了一口氣,沒往下說下去。彷彿一記驚雷狠狠擊在了楊廣的心上,靠山王死了?!靠山王死了!楊廣滿心的不能置信,拖著沉重的步子緩緩走到床沿上坐下,眼神渙散,喃喃道:「靠山王死了,我楊家最後的靠山都沒了……」已經被封為皇后的蕭妃見了楊廣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下憐憫,咬唇望著楊廣一言不發。宇文化及見狀快步向前走了幾步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悲觀,靠山王雖然死了,但是我們剿滅反賊的計劃並沒有破滅。皇上您想想,今天苦戰一天,反賊雖然不死但也元氣大傷,我已命成都調集各路大軍來保護皇上,皇上盡可以在這安心地居住,至於回京的事情嘛,以後再作打算也不遲啊!」楊廣全身突然充滿了無力感,他隱隱明白了什麼,又預感到了什麼,嘴角泛起一抹凄涼的微笑,哼了一聲,似嘆息,又似嘲諷。眼光悠悠瞥向宇文化及,輕聲道:「只能這樣了。難為宇文卿家……為朕想得這麼周全。」宇文化及不卑不亢地躬身:「這都是應該的。」向令狐達吩咐道:「令狐將軍,你要好好地保護皇上,而且要寸步不離地保護好!」「是!」令狐達朗聲答應。這是軟禁!楊廣冷眼看著宇文化及,心中登時一片雪亮。宇文化及又道:「皇上,如果沒有什麼大事的話,微臣就告退了。」楊廣強忍住心中的震怒和悲痛,抬起手動了一下手指,示意兩人出去。想到平日最信任的臣子竟是這樣一個姦邪之徒,楊廣面如死灰,追悔莫及。對於大隋王朝就要葬送在自己手中,楊廣心裡更是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悲哀和悔恨,可是,一切都晚了。蕭后輕輕將頭靠在了楊廣的肩膀上,楊廣獃獃地坐著,喃喃道:「沒想到一句我夢江南好,竟讓朕落得如此下場……」「得得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在通往瓦崗的路上。羅成坐在駕駛座上,一臉急躁,一面大聲喊「駕」,一面狠命抽打著身前的馬。幾天前,叔寶殺死楊林,昏倒在教場上之後,眾反王終於齊心協力起來,一起舉起了大門的千斤閘,殺出重圍,衝出了教場。經過教場一場比試和此番衝殺,眾反王死傷慘重。羅成、咬金和李世民當即將叔寶抬到客棧,請大夫來治療。叔寶受傷嚴重,昏睡多日,不見好轉,終有一日睜開眼留下一句話,說是死也要死在瓦崗,便再度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羅成和咬金怕叔寶路上顛簸,本欲等叔寶傷好后再回去。可情況不容樂觀,兩人心情沉重,生怕叔寶萬一真出了意外,只好作別李世民,讓大夫一路隨行,馬不停蹄趕回瓦崗。瓦崗在望,咬金掀開帘子,遠遠大喊:「開城門,快點開城門!」到了咬金家門前,雖已連日奔波,兩人卻一刻也不敢耽擱,咬金連忙將叔寶送進府中,羅成則馬上去找太醫和徐茂公。昏迷著的叔寶被抬進屋時,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寧氏剛好也在,見叔寶面如白紙,氣若遊絲,當即就慌了,坐在床邊不住抹淚,喚道:「叔寶,叔寶,你醒醒啊,是娘啊!」程大娘心裡著急,扯著咬金問道:「咬金,怎麼回事啊?叔寶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啊!」咬金忿忿道:「還不是那個楊林嘍!他設陷阱想炸死我們,卻沒有得逞。我們追殺他,叔寶不讓我們大家來幫忙,結果就……弄成這樣子……」寧氏猛然回頭:「那楊林呢?」「被叔寶打死了。」寧氏轉頭凝視著叔寶,心裡說不上是喜是悲,緩緩道:「他終於實現這個願望了……大夫,他的傷怎麼樣了?」太醫道:「恕在下直言,秦將軍這一戰傷得不輕,體內的五臟六腑皆受重創,再加上沿途顛簸,又失血過度,恐怕……」「恐怕什麼?你說呀!」性急的程大娘忍不住催道。「恐怕回天無望啊!」屋內的人赫然一驚!寧氏的眼淚如決堤般瞬間泛濫而出。咬金一把揪住太醫的衣襟,喝道:「你說什麼回天無望,是你醫術不精啊!這個是我們瓦崗第一猛將秦叔寶,他的命硬得不得了,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咬金心裡也清楚叔寶這幾日來的情況,然而他就是不願相信,他就是不相信!寧氏聽到咬金的話,愈發難過,如同心裡生生被剜去了一塊肉,看著叔寶蒼白的臉,淚水止也止不住。單冰冰是見到羅成之後才知道這個消息的,她立馬到學堂里找到李蓉蓉,還未說話眼中已有淚意,顫聲道:「蓉姐姐,叔寶哥他……他快死了!你趕快回去吧!」李蓉蓉的臉陡然蒼白,微張著口,一時不敢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直到單冰冰哭出聲來,李蓉蓉才驀然反應過來,一句話也不說,急忙就往回趕。與此同時,單雄信、王伯當、徐茂公也都被羅成通知到,一起來到了咬金府中。單雄信坐在床邊喚了叔寶兩聲,不見回應,登時心急如焚,問寧氏道:「秦夫人,叔寶到底怎麼樣了?」「叔寶他……」寧氏剛開口,眼淚又忍不住淌下了來,哽咽著說不出話。單雄信見狀更是著急,跑到同樣一臉頹然的咬金身邊,拍著咬金肩膀道:「咬金,你說!」咬金嘴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最終嘆了一聲,什麼都沒說出來。單雄信瞥到床邊的太醫,大步跨了過去握住太醫的雙臂:「太醫,你告訴我,他情況怎麼樣?」「這個……」「這什麼這!」單雄信終於發火了,「情況到底怎麼樣?!」「唉……」太醫輕嘆了口氣,神色沉重地搖了搖頭。單雄信面色悲痛,重新坐回床邊喚道:「叔寶,叔寶……叔寶,你倒答應二哥一聲啊!」說著自己眼眶也濕了。徐茂公輕聲道:「雄信,叔寶現在最需要休息,你與寧夫人和大家到外面等候,我和太醫,再檢查一遍。」「這……」單雄信不願離開,卻被王伯當扶著走了出去,待其他人都出去后,徐茂公坐於床邊,細細地為叔寶把了一遍脈。外廳中,眾人焦急不堪地等待著。程大娘一直安慰著寧氏,寧氏手裡捻著佛珠,垂淚道:「叔寶這孩子,自從親眼看到他爹被楊林殺害,就一心想手刃楊林替父報仇,如今他已經完成了這個心愿,就算他現在死了,相信他也能瞑目九泉了。」「唉,呸呸呸!」程大娘蹙眉道,「盡說些不吉利的話,什麼死不死啊!叔寶是你親兒子,別說這話!叔寶這孩子為人特別好,孝順,老天爺會看得見的!我相信叔寶一定能吉人天相!啊?」寧氏雖心如刀絞,但還是流著淚點了點頭。咬金突然問道:「哎,王丞相,皇上呢?叔寶說什麼都是為國而戰,現在還弄得半死不活,他不會連看一下都不來吧?」王伯當詫然道:「咬金,你這樣說皇上真是誤會他了。他國事繁忙,怎麼可能事事都親力親為呢?他讓我來看看,還叮囑我要不惜一切代價替秦將軍治好這個病。」咬金哼了一聲,不滿道:「國事繁忙!」王伯當知他所想,好言勸道:「別光是想著兄弟之義,要想想皇上,為國家大事想想啊!」咬金啞口無言,還待辯駁,被單雄信凜然打斷道:「咬金!」這才悻悻地住了口。單雄信瞥了王伯當一眼:「你倒是挺顧全大局的,開口皇上,閉口皇上,看來在你伯當心中,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不重要了。」「二哥,我……」王伯當正要說話,忽聽一個女子聲音焦急喊道:「大娘,秦大哥他怎麼樣了?怎麼樣了?」正是李蓉蓉和單冰冰趕到了。寧氏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太醫和軍師正在裡面診治。」單冰冰見屋內氣氛沉重,眾人緘口不言,心裡大急,走到廳中央大聲問道:「到底怎麼樣了嘛?!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呢?」轉眼瞥到站於廳角的羅成,走過去問道:「羅成,秦大哥到底怎麼樣了?」羅成剛沉默著搖了搖頭,卧房的門便開了。眾人一下子全涌了過來,圍住徐茂公問道:「軍師,怎麼樣?叔寶是不是沒事了?」徐茂公面色晦暗,緊皺著眉毛搖了搖頭。連徐軍師都沒辦法,李蓉蓉心裡咯噔一聲,身子瞬間無力,向後倒去,被裴翠雲一把扶住。見徐茂公不說話,眾人心裡愈發沉重,烏雲一點一點漫上眾人心頭。李蓉蓉站穩身子,懇切道:「軍師,我想見見秦大哥。」徐茂公點了點頭,閃在一旁讓開了路。單冰冰抓住李蓉蓉的臂膀,「蓉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兩人剛進屋,一見到叔寶虛弱地躺在床上,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單冰冰坐在床沿上哭道:「叔寶哥……叔寶哥,你說過要教我兵法的,你怎麼說話不算數呢?叔寶哥,你起來呀!你這個大騙子!」說著便含淚去推叔寶的身子。李蓉蓉看到躺在前面的人雙眼緊閉,面如白紙,和平素生龍活虎的叔寶竟判若兩人,不禁心裡大痛,想到他臨走前自己還說了傷他的話,更是又悔又痛,自責不已,哽咽道:「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你肩負著血海深仇,所以很多事情不敢想也不敢去做,可是,秦大哥,如今,你大仇得報,卻要撒手人寰,那那些事情怎麼辦?你不去做了嗎?你甘心嗎?還有,那些愛著你的人怎麼辦?你也不管了嗎?秦大哥,秦大哥……」可是不管兩人如何喊叫、如何痛哭,叔寶都是一動不動,彷彿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廳內,徐茂公召集眾人商量道:「如果叔寶是受重擊導致五臟受損,頂多內功全廢,用些名貴的藥材再輔以精心調養,倒可以保住性命。可是現在,他沿途受到顛簸,導致失血過多,這樣一來就麻煩了。」咬金急問道:「到底怎麼辦呢,軍師?你說明白一些啊!」徐茂公面色凝重道:「如果體內供血不足的話,就算再名貴的藥材也無濟於事,如果不是叔寶身強體壯,意志堅強的話,恐怕早已是死人一個了。」眾人聞言皆黯然低下頭,咬金不死心地問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關鍵是要叔寶的體內有足夠的鮮血,可是這鮮血如何可得呢?」程大娘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道:「哎,我年輕的時候聽說過一種方法叫以血養血,我們可以試一試嘛!」單雄信蹙眉道:「什麼意思?」

徐茂公道:「這種方法我也聽說過,是古代雲貴土族用來治療內傷的獨法,他們的辦法,是把別人的血液灌進傷者的體內,使傷者有足夠的血液延長他們的生命,但是我恐怕這只是民間流言,未必屬實啊!」咬金急道:「我不管真也好、假也好,總之有辦法就要試!來,即刻扎我的血,我血多!」說著捋起袖子就把手臂伸到了徐茂公面前。徐茂公轉頭望向咬金,加重語氣道:「就算這個方法可行,可是我們還必須找到一個血相與秦將軍完全相符的人,如果血相不符的話,不但救不了秦將軍,而且秦將軍還會因為排斥外血而死。」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咬金簡直快要瘋掉了,急躁道:「那到底怎麼辦啊?軍師,你教我們怎麼做啊?」徐茂公嘆道:「唯今之計也只有這樣了。但是這個方法我從來沒有聽人用過,恐怕……」單雄信斷然截道:「別猶豫了,只要有一線生機,總比在這等死好吧!」「對!」眾人聞言心底又燃起了一絲希望,異口同聲地齊齊點頭。寧氏道:「也只能如此了,結果最壞也只不過是一個死,有點希望總比沒有希望的強。」王伯當道:「好!既然寧夫人也同意,那我們拼盡全力,死馬當活馬醫,明天出通告,號召全城人民都來送血。我就不相信,在瓦崗金堤天馬,找不到幾個與秦將軍血相相配合的人!」眾人聽罷一致答應。徐茂公道:「事不宜遲,也不知道秦將軍還能撐多久,大家分頭行動吧!」次日,告示貼出,全城百姓依次排隊前來,由單雄信負責,一個個劃破手指滴出血來,取出血樣。徐茂公則負責皇宮裡邊王侯將相的血相驗證。全城數萬人都要一個個測驗下來,眾人一直從清晨忙到了晚上。當晚,寧氏和李蓉蓉守護在叔寶的身旁,寧氏看到叔寶氣息奄奄的樣子,不禁悲從中來,嘆道:「想不到叔寶竟然會這樣死去,與其這樣子,我情願看到他威威風風地戰死沙場,也不願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被自己復仇的心魔害死,與其這樣,這樣死不值啊!」李蓉蓉一聽,想到自己也被複仇的心思折磨了那麼多年,更是悲痛,咬緊了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忽然間,躺在床上的叔寶大聲咳嗽起來,身子也劇烈地顫動起來,眼睛未睜,一股鮮血汩汩地從嘴角涌了出來,殷紅一片,襯得叔寶面容更加蒼白。兩人見狀大驚,驚慌失措地哭叫道:「叔寶,叔寶!」李蓉蓉奔到門口大喊軍師,徐茂公聞聲趕來,坐到床邊為叔寶把脈,咬金和單雄信也趕了進來,眾人緊張地看著徐茂公的反應。徐茂公的神色一分分黯了下去,沉聲道:「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如果沒有奇迹的話,我看最多只能撐上一天了。」寧氏和李蓉蓉聞言大聲痛哭了起來。單雄信心急如焚,煩躁道:「那該怎麼辦啊?我們已經測試了數千人了,沒有一個合適的!」徐茂公怔怔道:「恐怕我們就是找到了,也來不及了。」咬金突然驚怒地大叫起來,沖著眾人喊道:「胡說!叔寶不會死的!」說完拔腿就向外跑,單雄信怕他出事,一面喊著他的名字一面追了出去,卻見咬金奔到觀音菩薩塑像的前面,緊合的雙手不住發抖,對正在祈禱的程大娘顫聲道:「娘,你要教我念佛,我要救叔寶的命!」程大娘責怪道:「這臭小子!平常讓你信佛你不信,臨時抱佛腳,菩薩能聽你的嗎?」咬金一連聲道:「聽的,聽的,只要救回叔寶一條命,我什麼都願意,我什麼都做!」當下,程大娘教導咬金跪在菩薩面前,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心裡想什麼就和菩薩說什麼。單雄信見狀,也跟著在咬金身後跪了下來。到後來,來的人越來越多,一屋子裡黑壓壓地跪滿了一地人,每人口中都喃喃念著「菩薩保佑」,希望叔寶能受神明庇佑,儘快好起來。眾人祈禱了一夜,程大娘身體本就不好,一夜未合眼更是神情憔悴,卻不聽勸,執著地要跪在這兒。正在此時,去金堤測試血相的羅成和單冰冰回來了,說是把樣板已經交給了軍師,還不知道有沒有合適的。咬金突然喪氣地大叫一聲:「還沒有找到啊!如果今晚再找不到,叔寶就沒命了!」說著爬到神案前胡言亂語起來:「菩薩,謝謝你啊,你幫幫忙,幫幫忙啊!」程大娘忙將咬金扯回來:「哎呀,你不要亂說,要誠心誠意才行啊,好孩子!菩薩,你不要怪他,你要保佑叔寶啊!」羅成看到眾人情狀,定聲道:「一定會有的,表哥他沒那麼容易死的!」便也向菩薩跪了下來。單冰冰走到李蓉蓉身邊叫了幾聲,見她雙目緊閉,一聲不應,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這肅穆的氛圍中,也就不再叫她,加入了祈求的行列。「找到了!」外面一聲欣喜的大叫讓所有人立馬站起身來圍了上去。徐茂公進來向眾人道:「已經找到一個和叔寶血相完全相同的人了。」「誰啊?」「誰啊?」「皇上!」「皇上?」眾人大為詫異,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太牢靠。單冰冰道:「有一個總比沒有好啊。」話音未落,一個太醫高興地進來宣佈道:「可不只一個,還有一個呢!」眾人心底又都升起了希望,紛紛問道:「誰啊?」「是李姑娘!」眾人聞言盡皆歡喜,如釋重負道:「太好了,叔寶終於有救了!」李蓉蓉一言不發,默默地向外面走去。王伯噹噹即去找李密,眾人則跟著李蓉蓉和徐茂公來到叔寶房中,看徐茂公再一次為叔寶把脈。徐茂公道:「照現在的情況看來,至少需要四碗血,才能保住叔寶的命。至於以後還需要多少,還要看情況。」咬金道:「那就不用擔心了,李密一個大男人,四碗血應該沒問題的。何況我們還有蓉蓉姑娘啊!」李蓉蓉點了點頭,表示不用擔心。徐茂公眉頭輕蹙道:「可是放血者的損耗會很大,李姑娘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如果再放血的話我怕傷及內腑。而且此養血方法從未有人試過,能不能成功我也沒有把握,萬一失敗了,不但救不了秦將軍,而且……」咬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哎,不要理這麼多了!叔寶就快要死了,這是唯一的辦法,怎樣都要試一下,總好過我們坐在這裡望著他死啊!」李蓉蓉堅定道:「徐軍師,別猶豫了,事不宜遲,單將軍,把匕首給我。」一碗鮮紅的血很快擺在了眾人眼前,太醫正要為李蓉蓉包紮手臂,李蓉蓉卻道:「太醫,繼續吧!」眾人都是一愕,單冰冰不忍道:「蓉姐姐,夠了,你會生病的!」「沒關係,這麼點血不會有事的。太醫,繼續!」李蓉蓉眼睛定定地望著太醫,語氣雖輕,卻斬釘截鐵,不容圜轉。太醫眼望徐茂公,徐茂公點了頭之後,太醫才繼續開始。李蓉蓉忍著手臂的一陣陣抽痛,看著一滴滴鮮血流入碗中,心裡一點點地好受起來。完畢后,徐茂公道:「李姑娘,你已經放了兩碗了,其餘的等皇上來吧!」李蓉蓉的臉色一片慘白,強忍著腦中的一陣陣眩暈道:「我沒事……」話未說完,身子就向後倒去。眾人一片慌亂,正手忙腳亂將李蓉蓉扶起,外面便傳來長長的通報聲:「皇上駕到——」李密在王伯當的陪同下走了進來,向正要跪拜的眾人道:「全部免禮,全部免禮,救人要緊,救人要緊哪!」咬金見到李密如同見了救星,忙跑到李密身邊道:「哎哎,李密,李密……啊,不是,皇上,你快點放血,叔寶就快等不及了!」「好好好!軍師,這還需要多少血?」徐茂公道:「啟稟皇上,還需要兩碗。如果成功的話,過兩天還會需要更多。」「兩碗?這麼多?」李密看到眼前兩大碗殷紅的血,只覺得眼前發黑、頭腦發懵。羅成強捺住心裡的憂急道:「皇上,請你快點吧,叔寶他等不及了。」在眾人的一致催促之下,李密咬咬牙,心一橫道:「好,來吧!」勉強放完一碗血后,李密面部的表情已十分不對勁了,當聽太醫說還需要一碗時,他差點昏了過去,虛弱地道:「這……各位有所不知,朕從小就體弱多病、血氣不足,最近又國事繁忙,休息不足啊!唉,看來朕要好好調養一下,方能再放血了。」眾人一聽心裡全明白了,臉上隱隱罩上一層怒氣,皆冷眼相望,神色鄙夷。咬金心直口快道:「不是吧,你才放一碗哪!太醫有補藥給你的,不怕的!」李密登時大窘,猶豫著道:「那朕明天再放,可以吧?」眾人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單雄信冷冷道:「人家李姑娘一個柔弱女子都放了兩碗,虧你還是個大男人!」李密寒著臉不說話,王伯當叫道:「二哥,你怎麼可以這樣跟皇上說話呢?」「你……」單雄信被王伯當一陣搶白,氣得說不出話,只瞪著雙眼怒目而視。氣氛瞬間凝固了起來,李密強笑道:「朕……有點不舒服,就……先回去了。」王伯當忙將李密攙起來:「皇上,我先送你回去。」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走出門去,咬金愣了一下道:「不是吧,就這麼走了!還欠一碗血怎麼辦?」李蓉蓉秀眉微蹙,道:「時間緊迫,我再多放一碗吧!」羅成伸手阻止道:「李姑娘,你真的不能再失血了!」「情況緊迫,救人要緊!」眾人面面相覷,心裡十分無奈,都知再無更好的法子,只得同意。放完血后,太醫去準備灌血的銀針,徐茂公隨著眾人走出屋子道:「我現在就和太醫為秦將軍灌血,一有消息,馬上告訴你們。」李蓉蓉問道:「軍師,你有幾分把握?」「不知道,不過只有儘力而為。」「那就麻煩軍師了。」徐茂公堅定道:「李姑娘放心,我絕不會讓你的血白費的!」說罷就走進房中將門掩上。眾人怕李蓉蓉身體吃不消,將她扶到院中的石椅上坐下。羅成道:「李姑娘,你一下放那麼多血,一定要注意身體,其他事情就交給軍師和我吧!」咬金點頭道:「還是李姑娘厲害,那個李密弱得像根蔥一樣,連女人都不如,真是沒用!」一提起這事單雄信就火大,冷冷道:「什麼身體虛弱,我看他就是擔心自己,自私自利,不肯放!」咬金忿忿道:「哼,我說啊,我讓出皇位給他坐,才是最後悔!」單冰冰氣道:「我就是看他那個樣子不順眼,走路慢吞吞,礙手礙腳的,一點兒都不大氣!」羅成嘆道:「也難為我們這麼多兄弟為他出生入死的,到關鍵的時刻,連一滴血都不肯放。」「誰叫我們不是兄弟?」單雄信說著心裡又想起另一樁不舒服的事情來,道,「其實我最難過的還是伯當,伯當他變了,變得心中只有皇上,沒有我們這幫兄弟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對李密的所作所為抱了極大的憤慨。李蓉蓉突然輕聲道:「你們也……別太怪皇上了,秦大哥,秦

……」一語未完,突然雙眼一閉,就暈倒在了單冰冰的懷中。李蓉蓉醒過來時,見到寧氏和單冰冰守在床邊。見她醒來,寧氏忙關切道:「蓉蓉,覺得怎麼樣啊?」李蓉蓉喘氣道:「還好,只是有點累。秦大哥怎麼樣了?」「剛才太醫給他灌過血,不過還不知道結果怎麼樣了。」「我去看看他!」李蓉蓉掀開被子就要起來。寧氏忙將她按住,嗔道:「別動,別動!剛才太醫也給你號過脈了,說你身體有舊患,這次大量失血引發了你的舊傷,你要是再亂動不好好休養,到時候沒等救活叔寶,你倒先病倒了!」單冰冰好奇道:「哎,蓉姐姐,你什麼時候有過舊傷啊?」李蓉蓉不知如何啟齒,寧氏看出她的心事,岔開道:「別說了,蓉蓉,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李蓉蓉思來想去,終覺心裡不安,起身道:「不行,我還是要去看看他。」太醫用銀針將血從叔寶的各處穴位灌進去后,又給他號了一次脈,喜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秦將軍已經度過生命危險期了,不過還要灌血多次才能康復啊!」眾人聽了又是歡喜又是擔憂,單雄信反問道:「還要灌許多次?可李姑娘她……」「我沒關係!」李蓉蓉的雙眼明亮如燈,好似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將她整個人都照得神采奕奕起來,「太醫何時需要我,儘管找我無妨。」單雄信嘆了口氣,又恨又怒,「只可惜我們大家的血都不能用,李密又是個貪生怕死之徒。」李蓉蓉定定地望著叔寶蒼白的面容,輕描淡寫道:「大家不要為我擔心,秦大哥是國之棟樑,是西魏不可缺少的人,我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女子,就用我的命來換秦大哥的命吧!」「那怎麼行呢?」寧氏皺眉道,「你的命和叔寶的命都是一樣的珍貴,再說了生死各安天命,我不許你做這種傻事。」「大娘,我的命本來就是秦大哥救的,現在還給他也是應該的。」眾人聞言盡皆動容,心底俱生出一種愛莫能助的悲涼。咬金望著李蓉蓉很認真地道:「蓉蓉姑娘,叔寶是我最好的兄弟,你現在救了他一命,就是救了我一命,以後只要你一句話,我程咬金做牛做馬,做什麼都行!」李蓉蓉甚是感動,幽幽雙眸望向咬金,似有淚意。這次事故好像使整個瓦崗聯繫得更加緊密了,勝似親人的兄弟情誼,眾人的一舉一動、忙碌奔波、犧牲奉獻,都為瓦崗這個大家庭注入了新鮮的血液。楊廣被宇文化及名為保護,實為軟禁地囚在房間里后,侍奉的太監丫鬟竟都走的一個不剩,一連幾日無人探望。只有蕭后和楊廣一起被軟禁在這空蕩蕩的屋內,終日陪伴著楊廣。楊廣沒想到自己堂堂一國之君竟落到如此悲涼的境地,氣急交加,很快就病倒了這日清晨,楊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勉力睜開眼睛,看到梳妝鏡前的蕭后還在盡心打扮,心底升起一抹欣慰,道:「到今天還有人願意陪在朕的身邊,朕已經覺得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了,又怎麼會嫌棄你呢?」蕭后聽到楊廣的聲音,走過來跪在了楊廣的床榻前,眼眶微紅,輕聲道:「只要皇上喜歡,臣妾願永世侍奉皇上,就算做個燒飯洗衣的下人,臣妾也心甘情願。」楊廣掙扎著坐了起來,嘴角泛起一絲凄苦的笑容,輕嘆道:「到時候恐怕連朕想做一個燒飯洗衣的下人都沒機會了。」蕭后把眼中的淚水生生逼了回去,抬首道:「皇上為何口出此言?」楊廣緩緩起身,將外衣披在了身上,看著這個毫無生氣的屋子道:「朕的江山已經四分五裂,各地大將……反的反、死的死、走的走,滿朝文武能逃的就逃,朕的政權已經是一盤散沙了。別說回長安了,我想大隋江山離毀在朕手裡的日子已經為期不遠了。」蕭后輕輕走到楊廣身後,將他的頭靠在了自己胸前,柔聲道:「皇上不要太灰心,宇文丞相父子忠心耿耿,文韜武略,自能穩住江南東都。皇上的位子還是會穩如泰山的。」楊廣緊閉著的雙眼陡然睜開,伸手示意蕭后不要再說下去了。他走到鏡前坐下,驀然看到了一張蒼白虛弱的臉龐,蕭后將皇冠拿過來為楊廣戴上,俯在楊廣肩頭向鏡中看去。「朕是不是老了很多?」楊廣輕問。「怎麼會?皇上只是尚未梳洗略顯憔悴,待臣妾幫皇上梳理一下好了。」蕭后輕輕笑著,從梳妝台上拿起了梳子。「好。」楊廣也露出了一抹微弱的笑容,任由蕭後為他細心梳理著頭髮,心裡蒼涼悲哀,喃喃念道:「縱君留得顏色在,只憐一別隔世夢,美人今朝理吾鬢,好頭顱他日歸何人……」蕭後手中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從楊廣的話中覺出了無限的悲涼,正愕然間,忽見楊廣雙目含淚,問道:「覺得朕的頭怎麼樣啊?」蕭后極力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看著鏡子中楊廣的頭像,澀聲道:「好。」楊廣凄涼一笑,指著鏡子道:「這麼好的頭,不知會斷送在哪柄寶劍之下。」蕭后的眼睛倏地盈滿了淚水,蹙眉道:「皇上——臣妾不要你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話音未落,房外就響起了一陣刀劍殺戮的聲音,宇文成都揮劍殺了房外的守衛,帶兵沖了進來。蕭后花容失色,緊緊抱住了楊廣。楊廣早知這一日會來,不料卻來得這樣快,冷冷盯著宇文成都喝道:「宇文成都!」宇文化及從門后閃了出來,喝令道:「把他們抬出去!」守衛的屍體被抬出去后,宇文父子帶領著士兵,將楊廣和蕭妃圍在了一個狹小的圈子中。楊廣將蕭后護在身後,看著宇文化及道:「宇文卿家,你們等不及做亡國之臣,這麼快就要謀朝篡位?」宇文化及眼裡掠過一絲得意的光芒,道:「臣等不敢,臣知道皇上挂念自己的親人,特請皇上與先帝、瓊花公主團聚,臣保證給皇上一個全屍。」楊廣不怒反笑,高抬起頭道:「多謝宇文卿家,朕沒有看錯你!連死都要把朕安排得如此周詳,不愧為朕多年來的心腹!」楊廣緩緩走到宇文化及對面,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終是笑道:「算了,能死在自己心腹之手,總好過死在反賊的手裡。」宇文化及沒想到楊廣竟對自己的死亡表現的如此坦然,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蕭后已經開始啜泣起來,楊廣背對宇文化及父子,高聲道:「宇文卿家,朕希望可以,下最後一道聖旨。」宇文化及淡淡道:「皇上想下就下吧!但是從是抗,哼,要看老夫的心情。」楊廣緩緩閉上了眼睛,一會兒又猛地睜開,威嚴道:「宇文化及接旨!朕命你等朕歸西之後,好好照顧蕭娘娘,保她一生衣食無憂!」宇文化及聞言笑了起來,走到蕭後身邊道:「只要蕭娘娘不嫌老夫年邁,閨房之中心有餘而力不足,臣願意遵旨。」蕭后把頭扭向一邊,咬著唇拚命忍住淚。終是忍不住,向楊廣的背影跪下哭道:「皇上,臣妾跪送皇上!」楊廣的心落回了實處,嘴角扯了一個凄楚的笑容,閉上了眼睛。宇文成都喝令道:「令狐達!」令狐達便拿著劍向楊廣慢慢走去,舉劍就要向楊廣胸口刺落。蕭后驚呼聲中,扭頭不忍再看。「等等!」楊廣猛地喊道,劍尖停在了楊廣頸前。楊廣睜開眼,屏住呼吸,一字一句道:「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何必刀劍相見?我選擇跟我父皇、兄長一樣的死法!」宇文化及冷冷開口:「既然你這麼說,念在你我君臣多年的份上,答應你的要求。令狐達,請皇上上座!」楊廣緩緩起身,盯了房中明黃的垂幔良久,伸手一把將它扯落下來。他坐回矮几后,手一揚,將垂幔拋到了令狐達手中,輕聲道:「宇文大人,臨走之前,我想乾乾淨淨地見家裡人,可不可以叫蕭皇后拿一塊鏡子過來?」宇文化及看了看楊廣,又看了看蕭后,揮了揮手。蕭后哭著應道:「是。」拿了鏡子走過來,舉到了楊廣頭前。楊廣緩緩抬眼,輕聲笑道:「朕登基這麼多年,今天的樣子……最精神……」蕭后驀然大哭一聲,起身跑開。宇文化及冷眼望著令狐達,令狐達會意,將垂幔繞在了楊廣的脖子上。「我夢江南好,征遼亦偶然……」楊廣喃喃念著,突然間眉頭急蹙,神情痛苦,聲音被驀然勒緊的垂幔卡在了喉嚨里……窮奢極靡,享盡一生榮華富貴的大隋煬帝,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大隋覆滅,不過短短三十八年。宇文化及奪得傳國玉璽,次日登基,改國號為大滸,定都洛陽,封宇文成都為開國武安王,弟弟宇文世及為丞相,令狐達為開國大將軍。並頒發十八道封王詔書,封各地十八路反王各自為王,各自為政,互不干擾,無需朝貢。隨著宇文化及詔書的各處送達,各路反王很快知道了楊廣身亡、宇文化及登基的消息。李淵收到了詔書,又是不屑又是憤怒,拍案道:「還要各地封王,這豈不是天下大亂嗎?」李世民奏道:「父皇,兒臣願意親自領兵,討伐宇文化及,奪回傳國玉璽!然後一一降伏眾反王,讓他們尊父王為九五之尊。」「奪回傳國玉璽是一定要的,不過,你並不是合適人選。」李世民一驚:「為什麼?」「傳國玉璽乃各反王爭奪之物,我要的是一個東征西伐的大將,你為人心存婦人之仁,不能擔此大任!況且宇文化及還有宇文成都這支強軍,憑你的武功和兵法,你能對付的了宇文成都嗎?」李淵的話擲地有聲,一句句問到了李世民的心上。李世民極力力爭道:「父皇,兒臣並不是婦人之仁,只是不想再添殺戮啊!兵法有雲,上兵伐謀,其次……」「夠了!」李淵毫不留情打斷李世民的話,「這次非元霸不可,只有他才能穩操勝券!」李世民急道:「可是四弟情緒不穩定,容易出事啊!父皇,兒臣願意陪四弟前往。」「不必多此一舉,元霸、元吉西征大勝,正在回京的路上。」說罷不再理李世民,向劉文靖道:「劉大人,本王命你為軍師,在途中會合凱旋大軍!傳聖旨,李元吉為元帥,李元霸為先鋒,直闖潼關、入洛陽,務必奪下傳國玉璽!」李世民雖不再多言,可心裡憂慮重重,只覺得這次元霸隨元吉前去……不祥。宇文化及的詔書雖然下達到各反王手中,十八路反王卻沒有一個肯接受,有幾個還斬了其派去的欽差。宇文成都聽了大怒,便要請旨去討伐眾反王。宇文化及卻不肯同意,寧願息事寧人,只盼眾反王不來騷擾他,讓他能安安生生做他的皇帝便可。接著,宇文化及又讓宇文成都將揚州、金河、平州三郡的兵馬調回洛陽,穩定東都。宇文化及旨意還沒傳送出去,便有軍士來報,太原李淵大軍打著為楊廣復仇的旗號正往潼關進發。宇文化及大驚,派宇文成都馬上領兵出潼關,殺退敵兵。又亟亟頒發詔書給各路反王,如有人能攻陷長安,擒殺李淵,自己願意和他平

分江山。當宇文父子聽說李淵派李元霸為先鋒時,更是吃了一驚,宇文成都無把握取勝,當即傳令下去,死守潼關,不得應戰,要待得敵方糧草自己耗盡。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隋唐全傳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隋唐全傳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十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