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局中局(上)
觀海州,巍巍京畿的白玉京中,龍血湖心一直在垂釣的兩位天潢貴胄,已經在這片湖域枯坐了足足半年光陰,期間他們的眉頭一直緊鎖著,時不時地眺望著遠方,氣氛頗為緊張和凝重。
就在此刻,平靜如鏡的湖面,卻是泛起了激烈的漣漪,整座龍血湖都在激騰地震動,似有什麼大恐怖從遠方襲來。
兩位天潢貴胄目睹此狀,俱是一驚,旋即對視一眼,卻心有靈犀似的默契點頭。
兩人這半年之中都懸著的心,這會兒終於落地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開口道:「這一局成了……」
同一時刻,在遙遠的三千州境內,一股至高的陰煞氣息,猶如太陰大道的極致所成,從某處山脈之上,化為天道氣海,席捲荒土全境!
所謂天道氣海,乃是整個天道的氣運之力的總源,承載著一座宇宙一個紀元所有的天意氣運。
如果有人能夠自生天道氣海,那麼就代表著這個人便是這個紀元的主宰,可統御此中一切。
而這片天道氣海的規模之大,竟然完全籠罩了整座荒土,毫無疑問屬於一座可統御一座究極地規模的龐大體量!
實在是驚世駭俗!
「哈哈哈……」
天道氣海的源點中央,凝淵這個始作俑者,已經陷入了空前癲狂的大歡喜之中。
他手握無上鬼璽,爆發出天道氣海,感受著氣海之中的無盡波濤,那每一股都是一道或大或小的天道氣運,動輒便能決定一片山河星空乃至一座宇宙的興亡生滅,這種感覺實在太暢快了!
簡直可以稱之為酣暢淋漓!極樂之巔!
至高無上,君臨天下!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桀桀桀……」
就在此時,四面八方卻傳來三道比他過猶不及的嗤笑聲,那笑聲之中所透出的愉悅與得意,一點不比他凝淵少幾分,甚至更隱含著某種譏嘲的意味。
凝淵如今已經煉成這件無上鬼璽,簇擁可以大一統整座荒土的天道氣海,何人敢在他面前這般猖狂嗤笑,這不是明晃晃地在挑釁一尊即將登基的紀元之主么?
怕是活膩歪了!
「何方牛鬼蛇神!敢在此時找你凝淵爺爺的晦氣,怕是活的不耐煩了!」
凝淵面露慍怒,大喝一聲,無上鬼璽有通天徹地之能,頓時以那三道嗤笑聲為媒介,延伸出三道紅色粗繩,每一道都是至高的因果紅線,一旦被束縛住,以鬼璽之能,縱然神魔領域中的大強者也絕難逃脫!
當即就要找出那笑聲的源頭,將其困殺拿下!
「這一局到這裡,也該吾下場了……」
此刻,一尊屹立在世外的銀甲白袍的神魔卻在低語,在整座亂局之中,他一直在觀望,縱然十六座世界都被殘暴獻祭,他仍不為所動。
此刻卻是出手了,看準時機,便將一枚卦簽從世外投向人間。
轟,卦簽似一道流星般劃破無垠虛空,化作一柄通天徹地的白銀仙劍,直接將那三道蔓延出去的紅色粗繩給斬斷了!
「是你?現在的你也配跟孤在這搗亂?不想活了是吧?縱然你的真身,我一時半會還殺你不得,但你區區一具映照身,現在的孤殺你易如反掌!」
目睹這一幕,凝淵大怒,髮絲亂舞,朝著世外的虛空低吼著。
「吾終究見不得老友為他人所控,禍亂世間……終究,還是要下場與你鬥上一斗!」
世外虛空,銀甲白袍的神魔長嘆一聲,有悲天憫人之意。
凝淵卻是直接出言譏笑道:「哼!裝模作樣,怎麼,自詡為這座究極地的光明守護神了么,那方才我血祭那十六座世界之時,怎麼不見你出手挽救眾生,說白了,還不是你沒把握,現在一切塵埃落定,又跳出來裝模作樣,有意思嗎?」
「塵埃落定?」那尊銀甲白袍的神魔聞言,卻是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帶著一副高深莫測的意味,搖搖頭就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爾。」
「裝神弄鬼,故弄玄虛!」凝淵見狀,只當他是黔驢技窮,故作姿態,當即就大吼一聲道:「死!」
只見,無上鬼璽爆發神威,天道氣海剎那轟鳴,一道道天道氣運,霎時間具化為百萬陰兵,刀槍劍戟無數,巨象戰車林立,世間良將俱在,纏繞無盡無窮的至極陰氣,密密麻麻將這方天地都填滿了一般。
整片天地當即變得陰邪鬼祟起來,似乎此間便是那傳說中的陰間地獄,死國冥土。
凝淵一聲令下,百萬陰兵鋪天蓋地地湧向那世外虛空的神魔!
「這位後世的小友,你我有緣,今日吾便借你之身一用,重臨人間殺敵衛道罷!」
那世外的銀甲白袍的神魔輕嘆一聲,目光投向人間某片模糊處,當即將自身的映照神祇念投映了過去!
當即,那片模糊處,爆發出一道沖霄而起的白銀光柱,猶如在漫天黑暗的末日之中,最後一絲光明和希望。
旋即,那光亮之處,便直接被漫天的至極陰氣和百萬陰兵所吞噬與填滿!
轟!
但轉瞬間,一道白銀色的仙劍劍光,猶如大霹靂般炸裂開來,將蝗蟲大群一般的百萬陰兵形成的人海炸出一道缺口!
一名身負殘甲,背負大弓與箭矢,腰佩空明古劍的長發青年,赫然是君莫笑,他手持那枚卦簽,卦簽之上爆發出銀白色的璀璨劍光,傲視百萬陰兵,更睥睨凝淵!
頗有其昔年劍鎮世間縱橫天下的超然氣魄!
「什麼!你!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凝淵目睹長發青年,卻是不敢置信,又驚又疑地開口叫道。
「休要多語!凝淵,吾留你不得!」
「君莫笑」不欲廢話,也想以亂制亂,打一個出奇不勝,也不與凝淵解釋,直接開戰!
空明古劍抖然一動,離了「君莫笑」身軀,來到其足下,作為御劍使用,原本此劍來歷神秘不凡,作為主攻武器再好不過。
但投映在君莫笑身軀上的那位劍祖,發現此劍冥冥之中有大因果,一旦認主其他神魔無法動用其物,發揮出最大威力來,如要強行駕馭,反而會激起其中沉睡的無上劍意反抗,反倒不利!
故而,僅將其當做御劍之用。
「君莫笑」足踏古劍,爆發出了極致的神速,似一道白銀色的閃電,在百萬陰兵的人海包圍與衝擊之下,左衝右突,閃轉騰挪,無數次在密密麻麻的人潮之中撕裂一道道尖銳狹長的裂口,但又很快為無盡的陰兵補上。
那枚卦簽在「君莫笑」的驅使下,已然猶如心意相通的飛劍靈寶一般,指哪打哪,無需刻意下令,便會自動索敵殺敵。
卦簽本身平平無奇,卻寄宿有神魔的印記,猶如無盡汪洋之上的燈塔,將劍祖的映照神祇念釘在這裡。
此刻它綻放出猶如瞭望燈光一般的白銀劍光,一路緊隨「君莫笑」,大開大合地斬殺過去,為「君莫笑」掃蕩出一片又一片的戰場,更在明裡暗裡為其擋下了無數襲殺與暗擊,一大片一大片的灰色血雨,從劍光掃過的地方落下,在大地之上形成至毒的弱水。
「君莫笑」本尊則手持那張烏金色的大弓,快速地張弓搭箭,每一箭射出,都如同一片冰藍色的流星雨綻放出來,蘊有宇宙極寒,凍爆一切,湮滅萬物!
每一箭射出,都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陰兵瞬間被極致煞寒封凍而後爆散開來,化為無數冰屑飛散!
但即便是這樣密集的攻勢,仍然抵擋不住無窮無盡的陰兵,似灰色的浪潮一般無盡迭起,更一波大似一波。
過程之中,有數股陰兵突破過了「君莫笑」的箭雨橫盪刺殺過來,那半部殘甲在此刻爆發威能,甲胄之中蘊藏的元神復甦過來。
那是一頭太古時代的火麒麟,通體繚繞著赤紅如血的神秘光焰,有無盡盛烈的生命精源從中爆發,那便是麒麟神族代代相承的神族之火,重黎神炎,也可叫做麒麟神炎。
具有沐火而生的神秘玄通!
太古火麒麟爆發出驚世的焰光,鱗爪揮舞,焰息如潮,瑞光大動,掃蕩八方,種種遠古的麒麟寶術都在此刻爆發了,殺力空前沛然!
那些突破了箭雨的股股陰兵都為之所毀去。
目睹著這一幕,凝淵雖有些訝異與疑惑,但很快便回復了鎮靜的情緒,不管君莫笑是如何死裡逃生的,如今的他鬼璽在握,已然是高不可攀,任他復活了千百次,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一路沐血廝殺,一路逆流而進,殺得君莫笑全身都是致命道傷,幾乎千瘡百孔,大道根基都幾次破裂了,卻又為神魔之力復原,但即便是這樣捨生忘死,卻也終究難逃人力有限的桎梏格局,縱然君莫笑身上有神祇附身,卻也難逃力竭之刻。
而那陰兵大軍卻是無窮無盡的,任他們怎麼大殺特殺,只要解決不了凝淵這個源頭,那都是徒勞無功!
「你們的表演很精彩,作為孤登基前的一點餘興節目,確實不錯,但也該結束了。」
凝淵一步踏出,高懸三十三重天之巔,俯視萬道投下目光,目光之中充滿了不屑與憐憫,居高臨下地開口道。
「帝敕·天誅!」
凝淵漠然地開口,動用鬼璽的無上權能。
頃刻間,鬼璽之上,居高臨下地爆發出一道天光,那道天光是由純粹的至高大道規則和秩序構成,而那條至高的大道名為死亡,故而這道天光是一道讓萬道皆滅的至高殺道!
真真正正屬於神魔之中的至高強者獨有的唯一權能!
轟!
那條死亡天光轟落而下,所過之處萬道寂滅。
「君莫笑」被那道死亡天光鎖定,逃無可逃!遁無可遁!
「大魔神、斷脊狗!你們兩個還不出手,是在等被自己豢養的蠱蟲反噬么!」
而死亡天光即將垂落的一剎那前,忽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大吼,聲音之大,響徹寰宇。
旋即,虛空之中,有一名慈眉善目的鶴髮老者閃現在「君莫笑」身前,身著古遠時代的衣物,身軀狀態非常奇怪,一面有無窮生機爆發,一面有無窮死寂流淌。
那老者斷喝一聲,無窮生機和無窮死寂霎時間匯聚為一點,化為一線純粹光芒,暴沖而去。
但這線純粹光芒只是與那道死亡天光旗鼓相當地短暫交拼了片刻,便衰弱下來,隱隱有敗退之勢。
就在這時,老者身側亦有兩道身影顯現,一者身形高大魁梧,赤發亂舞,焰袍顫動,渾身都是繚繞著極致的火煞氣息,彷彿能夠焚滅萬道一般。一者身形佝僂駝背,一副畏畏縮縮的姿態,但兩隻眼瞳中卻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暗與算計。
這兩人不約而同地祭出一掌,與那先前的老者功力匯於一處。
轟!
集三人之力發出的一擊,竟於那無上鬼璽的死亡天光持平了,無盡道則與秩序形成的混沌風暴,在對擊中爆散開來,遮天蔽日的陰兵大潮頃刻間被橫掃,碾壓而過,神形俱滅。
「你們三個……」
凝淵居高臨下地看向此刻現身的三人,眼中卻是久違地流露出忌憚與敵視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