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過於震驚的衝擊,讓江黎九半天沒說話。
面前是男人關切的目光,她的第一反應是――閉上眼睛。
「我一定是在做夢……」她捂著額頭喃喃。
不然她怎麼會有聽蔣誠嶼喊媽的惡趣味?
但她抗拒的反應卻讓蔣誠嶼越發焦灼。
難道是腦震蕩的後遺症更嚴重了?
他定了定神,緩聲開口:「媽,你有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醫生很快就過來。」
江黎九更不想搭理他了,雙眼緊閉,不停小聲念叨「快醒來快醒來」。
這個夢比昨晚的還可怕!
球球你快住口吧!
但,她突然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江黎九猛地睜開眼,把手舉到面前。
骨肉勻停,白皙柔軟,十指纖纖……還有無名指上那顆璀璨耀目的紅寶石鴿子蛋。
等等,紅寶石鴿子蛋?
那不是她婆婆蔣詩英從不離身的戒指嗎?
怎麼跑她手上來了?
江黎九又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換了,好像是蔣詩英出門穿的那身真絲旗袍……
她懵了,徹底懵了。
「媽?」
蔣誠嶼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緒。
江黎九盯著他,顫顫巍巍開口:「你,叫我什麼?」
「媽?」蔣誠嶼抿了下唇,難得顯出一絲茫然,「您不認識我了?我是您兒子誠嶼啊。」
――他媽該不會是車禍撞到腦袋,撞失憶了吧?
「我,我是你媽?」江黎九看他的眼神越發驚悚,「我是你媽……蔣詩英?」
蔣誠嶼點頭,似乎真的拿她當失憶病人對待,還從女士提包里拿出身份證和手機遞過去。
江黎九一拿到手機,立刻打開攝像頭對準自己――
!
這真的是她婆婆的臉!!!
她怎麼變成她婆婆了?!
不對啊,如果她變成了「蔣詩英」,那――「江黎九呢?」
她自己呢?
難道她已經死了,借屍還魂到婆婆身上,擠走了蔣詩英的靈魂……
嘩啦――
蔣誠嶼拉開病床旁的一道帘子,輕聲道,「車禍時她在您下面墊了一下,肋骨骨裂了,現在還沒醒。」
帘子拉開,江黎九轉過頭,對上自己沉睡的面容。
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自己,這一幕堪稱驚悚。
她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臉色變幻不定。
很好,看來她自己還沒死。
只是她如今變成了「蔣詩英」,那躺在床上的「江黎九」豈不就成了……
也許是莫名的心靈感應,就在這時,「江黎九」慢慢睜開了眼。
然後。
「啊!!!」
「江黎九」發出尖叫,眼睛瞪得老大,指著對面的中年女人,「你是誰,我是誰,怎麼會這樣?」
她又轉過頭,「蔣誠嶼!」
「嗯?」
蔣誠嶼皺起眉,這是怎麼了,怎麼他媽和他老婆醒來后都奇奇怪怪的。
江黎九什麼時候敢直呼他的名字了?
而且……看上去比他媽失憶的情況更嚴重了。
「小江!」
關鍵時刻,還是「蔣詩英」突然抓住了「江黎九」手,強迫她看向自己。
「我們出了車禍,再醒來時就變成這樣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江黎九」定了定神,從最初的慌亂中冷靜下來,看著對面,「你?我?我們……?」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蔣詩英」語氣堅定。
「江黎九」倒吸一口氣,反應過來,想也不想地一指蔣誠嶼,語氣嚴厲,「你先出去。」
蔣誠嶼:?
「蔣詩英」嚇了一跳,連忙找補,「那什麼,誠嶼你先出去吧,我和……和小江有話要說,沒叫你你就別回來啊。」
「……好。」
蔣誠嶼應下,只是眉頭皺得更深。
出門前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江黎九和蔣詩英還保持著手拉手的姿勢,只是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古怪,彷彿在進行什麼儀式。
――看來得抓緊讓腦科醫生過來了。
他媽和他老婆……好像病得不輕。
*
病房內只剩下婆媳二人。
蔣詩英如法炮製,用手機前置攝像頭對著自己照了半天,不可思議道:「我們真的互換身體了?」
江黎九規規矩矩坐在床邊,謹慎應道:「好像是這樣。」
蔣詩英還在對著屏幕摸自己的臉――準確地說是摸「江黎九」的臉,嘖嘖有聲:「哎呀,從前沒怎麼仔細看,小江你皮膚真不錯啊,二十幾歲就是年輕,臉上一點細紋都沒有……」
一轉頭,對上「蔣詩英」拘謹如小學生的坐姿,不由皺眉,「不行,你別用我的身體做那種表情,看著難受。」
江黎九:……
她想了想,乾脆躺回病床上,全身放鬆,細長的眉尾微微挑起,看人時自帶了幾分居高臨下的傲氣,「這樣呢?」
「順眼多了。」蔣詩英點點頭,又反應過來,不滿道:「原來在你眼裡,我平時就是這樣的?」
江黎九:…………
「您就別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了。」她扶額,「只是出個車禍,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提起車禍,蔣詩英的記憶漸漸回籠,冷哼,「要不是你突然說要和誠嶼離婚,我們怎麼會出事?」
江黎九震驚,這怎麼也能賴到她頭上?
她好言好語解釋,「我剛才聽誠嶼打電話,說是有人追尾,對方全責……」
「算了,先不跟你計較了。」蔣詩英大度擺手,目露沉吟,「我們得趕緊想辦法換回來。」
說完又忍不住摸了下自己吹彈可破的臉蛋。
雖然重返青春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好事,可要變成自己兒媳婦,怎麼想都覺得尷尬。
江黎九也是這麼想的,而且比她更著急。
――她都被蔣誠嶼叫了好幾聲媽了!
但是,「要怎麼換回來?求神拜佛嗎?」
江黎九也只能往這個方向去想了。
「難道要再去一趟含光寺?」蔣詩英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要下床。
結果動作稍微大了點,她臉色一白,捂著胸口跌回去。
痛得整張臉都皺起來了,「我這是怎麼了?」
江黎九咬了下唇,期期艾艾:「聽說是車禍的時候,我在您下面墊了一下,肋骨骨裂……」
蒼天啊,她當時純粹是條件反射地敬老愛幼,絕對沒有害蔣詩英的意思!
可現在……
蔣詩英捂著胸口,生無可戀地躺回去,「你救了我,結果這個罪還是我來受。」
江黎九安慰她:「等換回來就好了,您看您這身體,倍兒棒!」
蔣詩英捂著胸口嘆氣,「可咱倆現在都是病號,根本爬不上含光寺啊。」
含光寺是她朋友介紹的,不太出名,所以上山的路也沒怎麼修葺過,尤其是最後一段石階,幾乎是直上直下,十分陡峭。
而且如果她們倆現在突然說要去含光寺,恐怕會讓蔣誠嶼起疑。
蔣詩英盯著她:「你也不想讓誠嶼知道咱倆交換身體了吧?」
江黎九連忙點頭,這種匪夷所思的事說出來也太奇怪了。
還不如她們倆趕緊想辦法,悄悄換回來,就當無事發生。
蔣詩英還要說什麼,房門突然被推開。
蔣誠嶼帶著一大群醫護人員進來了。
「媽,我讓醫生給您和黎九檢查一下。」
這話蔣誠嶼是看著江黎九說的。
她渾身發麻,飛快瞥了隔壁床的自己一眼,硬著頭皮應下,「哎,好。」
――看來這戲,還得接著往下演。
*
「蔣先生,您母親和太太的情況是車禍后的正常反應,腦部檢查顯示一切正常。」
辦公室內,醫生拿著一打報告,對蔣誠嶼一一解說。
「一切正常?」他不由挑眉,「那為什麼我媽和我太太醒來后……好像受了驚嚇,不認識我了一樣?」
醫生笑笑,「二位女士突然遭遇車禍,受到驚嚇也是正常的。先好好休息幾天,如果後續有什麼心理問題,可以再請專業的心理醫生做疏導。」
蔣誠嶼又問了一遍,「檢查結果真的沒問題?」
「蔣先生,你要相信現代醫學,相信科學嘛。」
蔣誠嶼憂心忡忡地回到病房,推開門的那一剎那,他敏銳地注意到蔣詩英和江黎九的身體齊齊顫了一下。
就好像做了什麼壞事被抓包一樣。
心中古怪的感覺越發明顯,他面上卻不動聲色,拖了個圓凳放在兩張病床之間,坐下,目光來回掃視。
「醫生說檢查一切正常,你們還有哪裡不舒服?」
江黎九:「我頭疼。」
蔣詩英:「我胸口疼。」
婆媳二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般齊齊開口:「不用管我,你回去忙吧。」
蔣誠嶼:……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不過他接到車禍消息后立馬從公司趕來,那邊還有一堆事在等他處理。
想了想,蔣誠嶼起身,「那我安排兩個護工過來,再把小趙留下,你們有什麼事就先找他,等我忙完馬上就回來。」
小趙是他的生活助理,和蔣家人都比較熟悉。
「不用小趙!」
蔣詩英脫口而出,下一秒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江黎九」,不能崩了人設。
她深吸一口氣,學著江黎九以前溫聲細語的模樣,看向對面,柔柔道:「小趙是男的,不方便,不如還是叫周慧過來吧。您……覺得呢?」
――就算是對著自己的臉,蔣詩英也沒法喊出那個「媽」字。
江黎九聽到這話一頭霧水,周慧是誰?
但注意到婆婆的眼色,她還是配合地點頭,「對,讓她來就行。」
蔣誠嶼轉念一想,確實這樣更方便。
「好,那我晚點再過來看你們。」
他口袋裡的手機已經震了好幾回了,沒有要緊的事,秘書也不敢在這時候催他。
蔣誠嶼匆匆離開,直到坐上回公司的車,才後知後覺想到――
江黎九什麼時候跟他媽關係這麼好了,居然連周慧的事也知道?
*
「周慧是我的經紀人,我的經紀合約現在還掛在『盛世』影視公司。」
蔣誠嶼走後,蔣詩英這麼跟江黎九解釋了一句,「她很可靠,是自己人。」
江黎九聽得雲里霧裡,她婆婆不是早就息影了嗎?居然還有經紀人?
可是這麼多年來,也沒見蔣詩英公開露面,參加活動啊。
據說網上還有很多蔣詩英的老影迷,懷疑女神其實早已不在人世……
蔣詩英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傲嬌地一扭頭,「姐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有姐的傳說,懂?」
江黎九:不太懂但要假裝懂了點頭.jpg
*
周慧接到蔣詩英出車禍的消息嚇了個半死,胡亂把桌上的文件塞進挎包就衝出了公司。
她一進病房就直奔「蔣詩英」的床位,冷不防旁邊響起一嗓子。
「阿慧,我才是你英姐!」
周慧愣住,緩緩轉頭,就看見那個據說很不得蔣詩英喜歡的漂亮兒媳婦,正一臉委屈又悲憤地看著她,「你怎麼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別說,不看臉的話,這語氣簡直和蔣詩英一模一樣。
江黎九也被她婆婆這一手給驚著了,無語望天。
說好的不告訴蔣誠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