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旨意
賀正堂從包王府返回,崔令色已被閹掉,送到席上服侍酒席。
崔令色見李正坤處於眾鬼中心,宴飲談笑,無拘無束,富貴自在,早非陽間桑青大學時的青年學子模樣。
對於李正坤的出身來歷,賀正堂已在路上給他作了大略交代,囑其在李正坤公子面前必須畢恭畢敬,不可象在陽間一樣,喜哈打鬧,沒有上下尊卑之分。崔令色知道,在陽間時,李正坤就非同一般,有錢有武功,別說他崔令色,就是自己曾經侍候如主的鳳山首富石冒遜的公子石佩蠻,在李正坤眼裡,都不值一提,更何況如今的李正坤,貴為郡主府公子,而且還將自己從現代社會帶入古代社會,從身份上就已變成奴僕,自己豈可再敢跟李正坤論什麼同學、朋友?
崔令色的長處就是「拎得清」,很快就認識到周圍的人或鬼是什麼身份,自己應該與之怎麼相處。呵呵。崔令色將自己置於李正坤母親鍾花的奴僕之位,雖不必直接服侍李正坤,但他非常清醒地認識到,自己亦是李正坤的奴僕,也必須聽李正坤的使喚。不僅李正坤,李正坤的兄弟禇雄兒了,那個厲害機靈、十分信賴和敬重哥哥李正坤的少年之鬼,也是自己的主人。嘿嘿。
酒宴直飲通宵,眾鬼皆酩酊大醉。連賀正堂、雷誅厲和書童包振堂都喝醉了,只有崔令色清醒得很。崔令色跟著婢女丫頭,將大醉的鐘花扶進房裡歇息,又出來扶侍鍾馗,將鍾馗送過鍾馗府。又來扶李正坤。禇雄兒因為要照顧哥哥,還算清醒,崔令色便跟禇雄兒一道,將李正坤扶回房。
禇雄兒要跟李正坤同榻而眠,不需崔令色服侍,命他退下,崔令色方才退出李正坤房間,回到自己的奴僕之房,喝了一杯水,然後歇下。呵呵。
第二天又是宴飲。第三天仍是。
第三天的酒宴直到深夜才散,眾鬼飲酒不多,都較為清醒,因為李正坤第二天要去拜見包王,眾鬼不敢深醉。
翌日起床,李正坤洗浴更衣畢,鍾花便帶著他和禇雄兒來到御街包王府,拜見包王和包王妃。
包王和王妃非常高興,擺宴款待。席間,包王詳詢了李正坤這幾年在陽間上大學的情況,對他所學進行了考察,深覺李正坤學有所得,這幾年時光沒有白費。包王在北宋是進士出身,學問深厚,只需考李正坤幾個問題,便知他的水平。
李正坤又向包王稟告了在鄂王宮跟著岳王爺學習兵法和槍法、箭法之事,包王眉頭略皺,嘆道:鄂王抗金屈死,心中充滿憤懣,碰上青年才俊,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似乎無可厚非,但鄂王的心思怕不止於此啊!
李正坤很奇怪:他原本想拜鄂王爺為師,可鄂王爺不同意,只同意教他本領,他一直有些不解,如今聽包王這樣一說,似乎鄂王爺還存有別樣心思,是什麼樣的心思呢?
李正坤問包王,包王不答。包王又問李正坤還有否其他事情需要幫助?李正坤稟告帶回兩個鬼魂,一個是在陽間服侍自己讀書的書童包振堂,學問高深,通陰識陽,想留在身邊早晚請教,另一個是伶俐奴僕,名叫崔令色,昨日已托畢管家閹割,專為服侍母親所用,懇請包王擢拔二鬼,脫離輪迴,錄入陰籍。包王准。
宴畢,包王請李正坤到花廳用茶,問道:
「你在陽間讀了大學,頗具學問,又跟著鄂王學得一身帶兵打仗的本領,還將一個學問高深的包振堂帶在身邊,意欲何為,打算造反?」
李正坤笑道:「包王舅舅多慮了,
一般造反者,不是跟朝庭有仇,就是自我發展受到壓制,這二者我都沒有啊。陰庭雖然免了我無常殿隊長的職務,還迫使我離開母親幾十年,但對那小小的隊長之職,我毫不在乎,且又能跟母親住在一起,事情算是過去了,我沒有造反的理由啊。」
包王道:「我知道當年陰美國之事,你一直對朝庭心懷不滿,但朝庭有朝庭的難處,天子有天子的想法,我等做臣子的,就算朝庭讓我們受些委屈,也一定要以忠義為本,萬不可生出不臣之心。關於這一點,你一定要牢記在心,不可須臾相忘!」
李正坤道:「包王舅舅的話跟鄂王爺的話非常相似,您們二位都是歷史上的大忠臣,您們的輝煌事迹在陽間的歷史書上都被大書特書,我也非常敬佩歷史上象您跟鄂王爺一樣的人,如今在家裡,我更不敢反駁您老人家的教導。我不會造反,因為完全沒有必要。我只想跟娘住在一起,好好孝敬她,陪伴她,同時也能孝敬您跟鍾馗舅舅,沒事時讀讀書,無聊時跟兄弟禇雄兒練練武,日子閑了,再去找二位無常爺喝喝酒,無憂無慮,富貴自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我怎會沒事找事,跟朝庭對著干呢!」
「要是朝庭有事,需要你出力呢?」
「嘿嘿,我不惹它,它找我幹嗎?我跟朝庭沒什麼瓜葛關係!我也不想跟它有什麼沾連,在我心中,只有鍾花娘、鍾馗舅舅和包王舅舅,你們才是我最牽挂的親人!」
包王無言,但臉色陰鬱,似乎對李正坤說的話深感憂慮。
當晚,包王連夜寫下一封奏章,送進皇宮。
包王留李正坤等鬼在王府住了幾天,日日酒宴款待,喝酒談笑,好不愜意,第三日方才放他們回郡主府。
從包王府回來,李正坤叫出包振堂,對他深施一禮:「包先生好!」
慌得包振堂手腳無措,惶恐地道:「我有得罪老爺處?」
李正坤道:「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的書童,而是我的腹心臂膀,隨我左右,我叫你包先生,你也不要叫我老爺,客氣時叫我一聲公子,不客氣時直呼我名,由著先生心意。呵呵呵。」
包振堂聞言臉色一凜,忙跪下磕頭:「公子如此看重在下,在下只有剖肝瀝膽,不吝殘命老朽,為公子所驅使!」
李正坤扶起他:「先生請起,不必如此大禮。我如今回到陰冥,除開玩樂,也沒什麼正經營生需要做,猶如閑雲野鶴一般,先生就陪在我身邊,談古論今,指點學問,或者清談吟詩,讀文解章,類似於過去富貴閑人身邊的清客相公之屬。先生大才,讓你陪我消閑,委屈先生了。」
「公子是英雄豪傑,雖閑一時,但終非淺困之龍,在下願隨公子左右,不敢充任軍師賢幕之屬,只求服侍公子筆墨書案,替公子稍緩案牘,便非常知足矣!」
「先生太謙。」
二鬼竟然惺惺相惜,互相吹捧。李正坤又傳命擺酒,跟包振堂飲酒傾談,二鬼皆通宵不倦,深恨相識相知之晚。呵呵呵。
自此之後,郡主府幾乎日日置酒高會,鍾花樂得成天嘴都合不攏。
一個月之後,李正坤帶著禇雄兒和包振堂來到無常殿,拜會二位無常爺。
迎進府內,黑白無常笑道:早就盼著公子蒞臨寒衙。
閑話不表,自是天天擺酒,日日飲酒談笑。
轉眼又是一月,黑白無常畢竟是官身,有許多差事要辦,李正坤不便長期相擾,所謂「客走主安」,只得與二常相別,約定過段時間再來討擾。
回到郡主府,見鍾花冷著臉坐著,李正坤大驚,問她怎麼啦,是不是奴才崔令色惹她生氣了?如果崔令色不懂府里規矩,他這就去教訓他。
鍾花說不是,生氣是因為陰天子要讓李正坤去做官。兒子好不容易能在府里陪著自己,過快樂逍遙日子,朝庭卻又來相擾,真是令她心煩。
其實鍾花不是不願李正坤去報效朝庭,建功立業,可通過前幾十年的經歷來看,朝庭總是相負,遂早就冷了心腸。
李正坤笑道:娘,這有什麼好煩惱的,推掉就是了,難道朝庭還押著我去不成!
幾日後,包王親來傳旨:著李正坤任典閱司判官,即日上任,不得遷延。
典閱司是個什麼鬼?再說了,李正坤壓根不想做官,便對包王道:我逍遙慣了,受不得約束,請包王舅舅替我回了吧。
尚未說完,包王怒斥道:「胡說八道,天子下詔,豈可推諉,立即接旨謝恩,克日上任!」
李正坤道:「這不是牛不喝水強摁頭么,我不會做那勞什子典閱司判官,非得讓我去,也只能混日子白拿俸祿,朝庭是不是嫌錢多,非得送我一些?」
包王氣得黑臉更黑,正要發作,鍾花見兒子不答應,心中有了底,便率先發作起來,從包王手中搶過聖旨,便要撕掉,包王急得大喝一聲:住手!若敢撒潑,立即將汝拿回五殿,嚴刑拷打!
鍾花愣住了,從未見過包王哥哥對自己這般嚴厲,連「你」也不說了,直接說出「汝」來,那是對鬼犯或下層賤鬼的稱呼,可見包王真正震怒。
鍾花了解包王,他要是當真發怒,可不敢去捋虎鬚,但聖旨已搶過來,本作勢要發作,如果就這樣蔫下去了,以後又怎麼在包王面前耍賴撒潑呢?雙眼一轉,計上心來,作勢撕了幾下,撕不爛,便將聖旨一扔,坐地大哭,邊哭邊訴,數落包王無情,跟陰天子一道,算計她兒子,非得讓她兒子去當那個品級不大、又不喜歡的官兒。
包王又生氣又好笑,撿起聖旨,命牛頭馬面扶鍾花去後院,又命豬首羊臉將李正坤強摁在地上,磕頭領旨謝恩。
豬首羊臉在摁李正坤時,悄聲道:公子,不好意思,包王真生氣了,今天不領下這道旨,這一關是過不去的。你就體諒體諒,磕個頭敷衍一下吧。
李正坤只好邊磕頭邊懶洋洋地道:領旨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