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活著才能善良

雖然我終於理解了李對殺人這件事的解釋，但是我從李身上所感受到的那種不想提及過去的氣息仍然尚在，李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以前殺的人究竟跟他是什麼關係，也許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個不想向世人揭露的過去吧。

也許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又也許我真的並不在乎他的過去究竟是怎樣的，只是對面前這個肯捨身保護我的男人具有著某種情不自禁的依賴。

李，或許除了我父母之外，他是唯一一個關心我的人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我暗自心想。

「嘿！李！你們兩個快跟上！別掉隊了！」走在前面的卡莉提醒我們，現在正是夜深人靜之時，暴雨過後的樹林十分安靜，只有我們行走時踩到水窪的輕微聲響，連草中小蟲子的叫聲我都聽得一清二楚，但卻沒有怪物們的嘶吼聲，可能大部分的怪物都被吸引到農場去了，至少我慶幸我們目前還是安全的。

突然一陣「嗡嗡嗡」的響聲從樹林遠處傳來。

「聽起來像是汽車引擎聲！」肯尼捂著被卡特嘉初步包紮的傷口，抱怨道，「別再來人了，今天的麻煩事夠多了。」

往前走了幾步，只見不遠處的樹下，停了一輛敞開門的四座小汽車，車裡亮著燈。

李拔出手槍，高呼道，「有人在附近嗎？我們只是路過！」說完，四周依舊寂靜無聲，眾人停頓了幾秒，李和肯尼對視一眼，悄悄地摸了過去。

「車裡沒有人！」不久，李和肯尼對我們報了平安。我們這才放心地走了過去，只見小汽車的兩個後座已經被拆除了，裡面堆放著好多罐頭食品和其他一些食物！「這些食物足夠拯救我們所有人了！」卡特嘉讚歎道。

「不是所有人…不是…」莉莉搖了搖頭。

我看著莉莉略帶哀傷的眼神，不由得想起了馬克，馬克他是個好人，熱心、可靠，但現在拉瑞和馬克他們已經…已經回不去了，他們永遠地留在了那個帶給我們噩夢的農場……

「這輛車沒有油了。」李看了看油表。

「我們應該拿走這些東西！車主人說不定已經死了！」肯尼看著車裡的一切，情不自禁地撫摸著車的引擎蓋。「說不定我我能拆下這輛車的一些部件用來修好我們那輛房車！」

「如果他們現在回來了呢，那麼我們和農場里那些害人性命的人渣有何區別？」莉莉抱著肩，冷冷地說。

「這些東西不是我們的，我們不應該把它們拿走。」我站在了李的旁邊，看著李和肯尼驚喜的盤點著這些物資，一時間一股說不出的情緒湧上心間。「這是偷盜！」

「爸爸，這輛車是有主人的嗎？」達克弱弱地問道。

肯尼興奮異常，他似乎還沉浸在能修理好房車的喜悅中，他對達克擺了擺手，「別管那麼多，現在這些是我們的了！」

「車子沒油了，」卡特嘉看了一眼油表，「車主人應該是離開時拿不了這麼多物資，這應該是他們丟棄的。」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道格嘟囔了一句，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我有點想不通，肯尼和卡特嘉明明都還沒有看到車主人在哪裡，就武斷地下了結論，如果車的主人只是有事出去一趟，那他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的物資被別人洗劫一空，在這個物資匱乏的世界，他該多麼絕望和難過？想到這裡，我央求著看向李。「我們不能拿走它們……」

李注意到我的眼神，他似乎被我觸動了，他蹲下身，「克萊，汽車旅館那兒的食物已經消耗殆盡，現在這些食物就擺在這裡，如果我們不拿的話，你、我、達克他們，大家都會活不下去的，我們現在已經失去了馬克和拉瑞，難道還要失去更多嗎？你願意看到我們中有人因為飢餓而死去嗎？」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不想看到夥伴中有人死去，但同樣我也不想看到有人因我們拿走了他們賴以生存的物資而死。

李摸了摸我的頭，繼續說道，「我向你保證，我們不會拿走所有的物資，這輛車只有兩個座位，那麼意味著他們最多只有兩個人，我們只拿走一半的物資，這樣他們也能活下去。而這輛車沒有油了，我們可以留下一張紙條，等他們回來，紙條會引導他們到我們的汽車旅館，我們會給他們一些汽油作為拿取這些食物的賠禮。」

「但是我們這樣不經過人家許可就……」我說著說著自己也說不下去了，李的主意顯然已經是現在的最佳方案了，就像他說的，如果我們不拿，那麼沒有了食物的我們，真的可能會餓死…但爸爸媽媽從我小的時候就教導我要善良，不能不經別人允許就拿別人的東西……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李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抱起了我，指著農場的方向，說道，「人只有先活著，才能選擇善良，馬克是個好人，我們在農場選擇相信安迪他們，但現在呢，我們受到了多麼大的傷害。克萊，現在我想你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我們首先要活著，我們的未來才有更多可能……」

我點了點頭，李說的對，我們首先要活著，才能選擇善良與否，我們現在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活下去……

「我不同意！」肯尼的聲音傳來。

李把我放在地上，我看向了肯尼，只見肯尼打開了後備箱，拿出一個湯罐頭，在手裡摩挲著。

「什麼意思？」李看著肯尼。

「你的提議很臭，李，」肯尼拋了拋手裡的罐頭，「明明這些都是我們的，你為什麼要只拿一半？而且留紙條是最蠢的行為，這隻會將敵人吸引過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如果車主人沒有死的話，我們這樣會害死他！」李據理力爭，但肯尼似乎對李的說辭不屑一顧。「我們為什麼要管別人？我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似乎看著李不想退讓的原因，肯尼嘆了口氣，「李，如果食物管夠，我也不想這麼做，但現在這個局面，我們不得不這麼做，也許你認為我做的不對，但我的決定能讓這個團隊活下去……」說完，肯尼向大家示意，「我們來投票吧，一人一票，決定是否要拿光這些補給品！」

「這…好吧…」李遲疑了一下，還是同意了肯尼的決定，我看到身旁的卡莉，向李投去了一絲理解的目光，我知道在卡莉眼裡，只有李才能夠領導這個無助的團隊，只是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完全意識到，團隊在沒有食物的條件下，會淪落為怎樣的境地，再加上肯尼強勢的主導，李的地位顯得確是那樣渺小。

「那麼現在，贊成拿走一半的，到左邊來，覺得全帶走比較好的，到右邊。」肯尼說完，自己走到了車子的右邊。

我默默地走到了左邊，其實肯尼說的也不錯，但我還是無法接受為了自己活下去而害死無辜的人，這對當時的我來說，太沉重了。

李走到我的身邊，拉起了我的手，我能感受到李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看來李還沒從剛剛和安迪的搏鬥中調整過來，我微微用力抓住李的手掌，李看向我，我對他笑了笑，隨即看向其他人。

肯尼、卡特嘉和達克走到了車子的右邊，而卡莉看了看李，又看了看肯尼，走到了李的旁邊。

「謝謝。」李對卡莉笑笑。

「不用謝，」卡莉蹲下身，替我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我只是覺得克萊說的也對，我們不能拿走所有的東西，那樣我們無疑與農場那些人渣沒什麼兩樣……」

莉莉看了看肯尼，最終還是向李走來，我很詫異，因為莉莉之前一直是對李的決定不屑一顧，這次她怎麼…

「謝謝你，莉莉。」李對莉莉的決定有點詫異，但隨即向莉莉道謝。

「不用謝，我只是不想站在那個傢伙旁邊。」莉莉看著肯尼，哼了一聲。

「……」本不知如何是好，他看了看車裡堆成小山的物資，咽了口口水，還是走到了肯尼那邊。

現在，選擇拿走一半物資的有：李、我、卡莉、莉莉；選擇拿走全部物資的有：肯尼、卡特嘉、達克和本。只有道格還在猶豫…我看著道格，只見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卡莉，然後他似乎發覺了我的視線，道格扭開了頭，躲開了我的視線，「抱歉…克萊…我還是想…活下去……」道格低聲說著走到了肯尼那邊。卡莉盯著道格的背影，皺了皺眉頭，隨即嘆了口氣，我能感受到卡莉似乎很失望，我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我去找道格修對講機時，神秘兮兮的道格對我說的那幾句有關於李和卡莉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不由問自己，他們兩個之間到底出什麼問題了？這件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很好！」

由於道格投出了決定性的一票，肯尼拍著巴掌大笑了起來，但笑聲似乎牽動了他的傷口，讓他倒抽了一口冷氣，肯尼捂住傷口緩了緩，對眾人說，「現在局勢很明顯是我們這邊勝利了，來吧，大家開始搬吧。」

李一言不發，我輕輕拍了拍他，他看了看我，「抱歉，克萊，我沒能…」我搖了搖頭，讓他不要再說了。

「克萊！」卡特嘉從後備箱拿出一件連帽衫，「這件你應該可以穿！」

她將連帽衫遞給了李，李將它遞給我，我賭氣地轉過了身，雙手交叉在一起，「這不是我的衣服，我不能要。」

「之前馬克不是也給了你一件嗎？」卡特嘉奇怪地說。

「但那是馬克和路德的故人送給他們的，他們又把它送給了我，而這件衣服的主人沒有說它可以被別人擁有……」我拒絕了卡特嘉的好意。

「這天氣會越來越冷的，你現在只有這一件小裙子，會感冒的。」卡莉說著對李使了使眼色，李點點頭，蹲下身真切地對我說道，「就當是我們借用的，以後我們遇到它的主人，我們會還給他們的，好嗎？」

「這……好吧。」我有些為難地點了點頭，雖然有點不情願，但我也不想一直拒絕大人們的關心。

「我找到了一些電池，你或許可以使用你撿到的那個小DV了，」卡莉將幾節電池遞給了李，我走了過去，卡莉將兩節電池給了我。「也許你的對講機用得上它，之前道格修好了它不是嗎？」我接過電池，對卡莉表示感謝。

「為什麼你不自己留著它呢，畢竟你之前就是做這個的，」李將DV給了卡莉，奇怪地說道。

「不了，」卡莉搖了搖頭，「它畢竟是你發現的，它理應屬於你。」說著卡莉將電池塞了進去，啟動了它。

「哦，我的天吶，李。」卡莉看到了DV里的內容不由得張大了嘴巴，她將DV遞給了李，李看著DV里的內容。我好奇地也想看看，但踮起腳尖也看不到，只好問卡莉，「裡面是什麼？」

卡莉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她不安地看了看四周，「還是等李告訴你吧。」

「…好吧。」我走回李的身邊，李正面色凝重地看著DV上的畫面，我也不敢打擾他，就在旁邊等他。

此時，肯尼他們已經將整個汽車搬空，他們扛著大包小包正往汽車旅館方向走去，我看著他們的身影，一陣沙沙聲從一棵大樹後傳來，我向那棵樹看去，只見一個黑影在樹后一閃而過！我揉了揉眼睛，再次向大樹看去，這時樹后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剛剛那是一個人？還是行屍？是我眼花了嗎？

「該死的！」李看著DV突然罵了一句。

「怎麼了？李？」我看到李關掉了DV，問道，我想告訴李我在草叢裡看到那個黑影，但看著李盯著DV的樣子，還是沒有說，我在想是不是我看錯了。

「怎麼說呢，有人在盯著我們的汽車旅館…」李眉頭緊鎖，他拉起我的手，「我們邊走邊說，卡莉，我們快走。」

我有些疑惑，但也沒有說什麼，就這樣，我和李還有卡莉向走在前面的大夥追去。

「你怎麼看？」卡莉一臉嚴肅，「我認為他們早就發現了我們，只是歸功於莉莉的輪番值班而沒有下手的機會，現在想來我們得謝謝莉莉。」

「我同意你的看法，」李點點頭，「但裡面她說強盜們把注意力放在農場，但現在農場被毀了，我認為他們大概率會轉頭盯上汽車旅館，我們現在回去必須和之前一樣輪番值守，還要增加守夜的人手。」

……

從李和卡莉的對話中我大概知道，我們的汽車旅館被一夥強盜們盯上了，但我們保護工作做得很好，所以暫時還不會有危險，但是我們仍然需要警惕，良久，前方模模糊糊地已經能看到汽車旅館的輪廓，我鬆了一口氣：經過這噩夢般的漫長一天，我們終於回來了，我從沒有感覺這個四處漏風的汽車旅館此刻是如此的可靠、如此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