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061 她的記憶好像出了問題
明黛有些懵。
雖然這話聽起來或許會有點不可思議,但她確實是正兒八經地在提問。
然而,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惹到那位蓬萊閣的弟子了,明明剛才都還聊得好好的,轉頭便冷笑一聲,直接拂袖而去。
……搞不明白。
明黛搖搖頭,正準備往外走,不經意間門卻又對上了另外一雙渾濁卻犀利的眼睛。
還是那個瘋瘋癲癲的老頭。
自從他親手除掉了自己的徒弟以後,鹽台峰的人雖然不敢當面說什麼,但平日里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避著他。
名下的親傳弟子就不說了,都怕自己稍不注意就步了董宏才的後塵,剩下那些內外門弟子更是躲得遠遠的,連打他眼前經過都覺得心驚膽戰。
青山峰這邊位置空曠,那是因為他們峰上本來就沒什麼人,鹽台峰那邊空曠,則是因為長老弟子們都不敢和他靠得太近,進入大殿沒多久之後,他們便紛紛離席到處「攀談」去了。
最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大殿中央。
但他自己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
周圍的喧囂與他全部無關,周圍人的反應也不在他的顧慮範圍之內。
一雙半渾半白的眼睛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明黛,像是瞄準了獵物的狼似的,全程也不說話,甚至連動都不動,看起來格外地滲人。
兩人視線隔空相觸,他彷彿是被上了發條似的,終於扯了扯嘴角,臉上褶子牽動,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要是換作其他人,這會兒怕已經是沒由來地後背一涼,只恨不得低下頭快步離開。
但明黛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她甚至還有心思沖對方點點頭,禮貌地打個招呼,然後面不改色地往外走去。
開玩笑,一個眼神就想把老師給放倒?她這麼多年的眼刀子可不是白練的。
……
出了大殿之後,明黛便徑直往雲港走去,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人都在討論著和蓬萊閣有關的消息。
明黛無意偷聽,但還是接收到了不少的消息。
其中一些便是有關於青容的。
在弟子們的描述中,青容是蓬萊閣閣主的關門弟子,同時也是蓬萊閣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實力不容小覷。
就拿今日所見到的靈舟來說,其中有不少精巧的陣法銜接都是由她創造出來的,說是陣法鬼才也不為過。
蓬萊閣每三年出一次島,名額十分有限,其他弟子們搶破了頭都不一定有機會,青容卻總是能夠雷打不動地佔據一席之地。
一晃就是十二年。
從孩童到青年,連帶著劍宗的弟子們都聽過她的事迹。
「照這樣下去,蓬萊閣將來怕不是要出一位女閣主了……我現在去混個臉熟還來得及嗎?」
「得了吧,就咱們這長相,別說兩眼了,哪怕多混個三眼四眼的,人家也不見得能記得咱們。」
「那她都來了這麼多回了,就沒有幾個相熟的?比如青梅竹馬不打不相識之類的……」
那人話還沒說完,同伴的白眼已經翻上了天。
「叫你平時少看點話本子你不聽,咱倆同批進來的,這種事,你問我我問誰?!」
「也是……」
「可話又說回來,以前交通不便,每隔三年才能出一次海,倒也能理解;現在靈舟這麼方便,他們怎麼仍然保留著這樣的習慣?會不會太自虐了些?」
「誰知道呢,沒準兒這就是人家的修行方法也說不定。你以為人人都像咱們劍修似的,兜里有點錢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花?」
「……咱那是迫不及待嗎?那是好不容易才攢夠好嗎,這也要靈石那也要靈石,你以為我想花啊……」
兩人的話題漸漸跑偏,明黛也就沒再繼續往下聽。
正巧雲港也到了。
她抬手招來了仙鶴,熟練地掏出兩個靈石準備付款。
原先她還沒怎麼注意,這會兒掏錢的時候,腦子裡卻忍不住想起那兩人說的話,頓時感覺自己的錢袋似乎又清瘦了大半。
要想剩下這筆路費,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御劍飛行,但要想御劍的話,她首先就得修劍,要想修好那把斷劍,她就得先有足夠的資金……簡直惡性循環。
「錢啊,果然是走哪兒都不經花。」
明黛忍不住感嘆了一句,轉頭手中的靈石便被仙鶴給叨了過去,一副生怕她反悔的樣子。
「去青山峰。」
明黛乘上鶴,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享受這兩塊靈石買來的奢侈服務,心裡卻忍不住琢磨起了另一件事。
先前她還不太確定,如今結合青容的經歷和剛會兒的反應來看,她和原主明顯應該是熟識——哪怕算不上好友,也應該打過不少交道。
這樣鮮明的一個人物,哪怕是寫小說也少不得多著墨兩筆,原主的記憶里怎麼就什麼都沒留下呢?
先前也有好幾次類似的事情發生,但由於對方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所以明黛也就沒放在心上,只當是原主心思不在那上頭,這才沒記住。
畢竟有關於劍法的事情,她可從來沒有過任何遺漏。甚至連哪一招在哪一本劍譜的哪一頁都記得清清楚楚,說是過目不忘也不為過。
現在看來……
是她在繼承原主記憶時出了什麼差錯?還是說原主的記憶其實早就出了問題?
……
這頭的明黛皺著眉想不出個所以然,那一頭也同樣有人緊鎖著眉頭。
接風宴既然是「宴」,便少不了要喝上兩杯。
但裴經義一貫酒量不行,不過敬了兩圈酒便開始上頭,走起路來都有些晃悠,於是後續事宜便由凌陽華代為安排,而他則先行回去休息。
值守弟子一路將他送回了他自住的小院。
裴經義醉醺醺地擺擺手:「行了,你也回去吧,我自己進去便是。」
「弟子告退。」
值守弟子行禮告退,裴經義自己推門往裡走。
可當院門合攏的那一瞬間門,他臉上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出來吧。」
他負手平靜地說道,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清風拂過山崗,吹動他的衣袖和院落里的花草樹木,片刻后,角落裡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最後蹦出一隻兔子大小的灰色毛球。
是乾坤獸。
不過從它身上綁的那根紅色絲線能夠看出,這隻乾坤獸是家養的。
「過來。」
他沖那小傢伙招招手,毛球果然朝他滾來,片刻后,那毛球忽然張開嘴,身軀暴漲無數倍,直接一口將裴經義吞下!
與此同時,靈舟之上。
另一隻灰色毛球原本正在船艙里追著自己圓乎乎的身體自顧自地玩耍,忽然神情一僵,緊接著身軀暴漲數倍,「哇」地一聲吐出個人來。
正是方才被吞下的裴經義。
他忍不住朝屋內的人吐槽道:「……你這倆乾坤獸的配合真是越來越敷衍了。」
要不是他早有準備,怕是要摔個不清。
「年紀大了,體諒一下。再說了,醉酒這招數你都用了二十多年了,也不嫌老套。」
說話的人就坐在裴經義落地的不遠處,看起來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他身上穿著蓬萊閣的門服,但衣角處的紋樣卻和普通弟子不太相同。
正是蓬萊閣護法,陳述。
同時也是當今閣主的大弟子,青容的師兄。
「招不在新,好用就行。年紀大了,體諒一下。」
裴經義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陳述對面,隨手撩開道袍坐下。
目光瞥見桌上的司南儀,他神色微沉,身子后挪靠在椅背上:「說吧,究竟是出什麼事了?」
陳述沒立刻回答他,反倒先問:「你來的時候沒長尾巴吧?」
裴經義掃了他一眼,從懷裡拿出個桃,咔嚓啃上兩口:「我雖然是不怎麼著調,但不至於連這點警惕性都沒有。」
先前接風宴的時候,陳述並沒有露面。
除了裴經義以外,整個劍宗並沒有其他人知道他的到來。
——甚至有可能連他們蓬萊閣自己的弟子也不清楚,靈舟里還住著一位護法。
當年兩人都還是弟子的時候,裴經義和陳述年紀相仿、修為等級也近似,所以沒少打交道,但自從他們一人當了掌門,一人當了護法,見面的次數便越來越少。
上一次見面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
世人只知道蓬萊閣遠居海外,三年才能出海一次。卻不知蓬萊閣的弟子本就輕易不能離島。
尤其是像護法這樣的身份,更是有諸多限制——除非是有什麼大事。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值得你親自跑一趟?」裴經義又問了一遍,表面上看起來弔兒郎當,語氣卻十分嚴肅。
陳述深吸了一口氣,擲下一道驚雷。
「蓬萊島上封印鬆動,靈泉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