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薩卡是熱帶國家，這裡人的性格和國家的氣候一樣，熱情似火。他們與沃倫公國處在同一個大陸架上，只是距離相隔很遠。相比於自己的家鄉，瑪姬更加喜歡熱帶。「每天都在過夏天，好開心。」說這話時她臉上帶著笑。她喜歡的原因不只是可以穿色彩鮮艷的涼快的裙子，也不僅是能吃辣到胃痛的食物，真正原因是在這裡體驗的東西以前完全不可能出現在她的生活當中。

以前無論是家裡還是在社交場合，身上都套著里三層外三層的裙子，出外還要加上外袍。無論是夏天還是冬天，這都是名門淑女必備裝束，雖然都是頂級服裝設計師和剪裁師的精心傑作，但是身上加著如此厚重的負累，走一步喘三步，年紀輕輕的像是老人家，不能隨便坐下，穿著又小又窄的鞋子，還要保持著優雅的姿式端個酒杯和別人談天說地，這樣子出門一趟能累個半死。在家時母親不讓自己多吃，尤其是甜食，偷吃一口蛋糕若是看見會被嘮叨一個星期。之前她還對王室宴會抱有可以大吃大喝的幻想，真到了那一天卻狠狠地失望了：王室的宴會比家裡的食物更加寡淡，更加吃不飽。後來她也明白了，去王室參加宴會並不是為了吃，而是為了交際，為了攀比，為了給別人下馬威。老爺們比權勢，太太們比衣飾，看著那些平時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餐桌上唇槍舌劍，冷嘲熱諷，互相揭對方的隱私。身為卡氏家族的繼承人，瑪姬能做是只是低頭假裝吃東西，盡量避免引人注意，不要被殃及池魚。所以到後來她越來越厭惡去這種場合，越來越嚮往大山與湖泊，寧可窩在自家的後花園也不願意再去看那些人拙劣的演技。

現在來到薩卡，雖然是一個國家，相比起沃倫公國，它充其量是比較大的一個城市。只要出了薩卡王城那一塊兒，其餘地方只能算是小村莊，分別只有大一些的或者小一些的村莊群落，處在氏族部落與貴族統治交替的階段。百姓的生活狀態很自然，每天早上太陽剛爬上樹梢，瑪姬已經和一大群鄰居的孩子抬了一大筐桑葚、葡萄還有蘋果等等各類水果出了果園，上面還掛著露水。果子清洗后收在井裡，在暑氣最盛時拿出來，吃在嘴裡冰涼清脆，比起家裡拿冰鎮過的、用水晶碟子盛放的切成小塊的水果嘗起來，更有一番野趣。到了晚上大家圍坐在大篝火旁邊，吃著烤玉米，烤土豆，歡聲笑語此起彼伏，照映著火紅的晚霞，這樣的時光讓瑪姬如飲醇酒。只是這醉意醒得太快。

瑪姬迷上了做飯。以前的她連廚房都不會進，現在天天纏著鄰居大嬸弄各種吃食，她不只是聽大嬸怎麼弄，自己還有層出不窮的新點子，有時候弄得大嬸哭笑不得，但是大家都很喜歡這個長得像洋娃娃似的小可愛。耶爾德利斯和譯元每次都是她新式飯食的試驗品，雖說意外有做的好吃的，但是大概率下來，耶爾德利斯和譯元多數情況下必須注意管理自己進食過程當中的表情，太過扭曲的話會傷害到瑪姬的積極性，畢竟做飯給別人吃對於大小姐來說是出生以來頭一遭。今天太陽早已經收工，月亮已經高懸空中，但是這兩人早上出去到現在還不見回來，早上出門時他們只說有事情要處理，只是什麼事情要處理到晚上還不回家呢？難道是為了不吃自己做的飯磨蹭著不想回家？瑪姬覺得這個理由有點好笑，只是兩個人到底幹什麼去了呢？

鼻子里傳來了香氣，瑪姬猛地睜眼，發現自己已經睡到日上三竿，只是怎麼睡在自己房間里的床上了？門縫裡透出的香氣引得她拋開這些念頭，想著趕緊看看有哪些好吃的。

客廳里的橡木桌子上擺滿了好吃的東西，譯元正在擺餐具，聽到門開的動靜，回頭一看：「先洗漱一下再來吃飯。」看到瑪姬還想蠢蠢欲動地往前靠，她笑著指著房間角落裡的銅盆：「我已經從井裡打了水，什麼都準備好了，你趕緊洗臉吧。」等到耶爾德利斯從廚房端來最後一道菜，瑪姬也把自己收拾好了。

「沒想到耶爾叔叔的廚藝這麼棒！」瑪姬自從上了桌嘴就沒有停過。自從她來到這裡，每天都忙著吃，腰都粗了幾寸。要是以前，卡希拉夫人早就要勒令她少吃減肥，不過現在這裡天高皇帝遠的，沒人管得了她，反而是大把的人來寵溺著她，此種情況之下，自然是幸福地膨脹了起來。

「拜託你細嚼慢咽，看樣子之前卡希拉夫人教的東西你全都拋之腦後了。昨天晚上我把你背回房間里時，費了好大的勁兒，你可比以前胖了不少呢！等將來你要回去時被逼減肥時，可不要來找我訴苦！」譯元看著眼前努力乾飯的小妞輕微地皺了皺眉頭，在瑪姬停下來的幾秒鐘乘機幫她擦了擦快要流到下巴的湯汁。

「哈哈哈！到時候再說！現在這麼多好吃的擺在眼前，我又怎麼能夠停下來！」說歸說，瑪姬還是收斂了一下自己的吃相。「昨天晚上你們啥時候回來的？我昨天和隔壁嬸嬸燒好了飯等你們，結果等到月亮上中天，你們連影子都不見。我等到什麼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說到這裡她咽了一下口水才又開口道：「是不是你們嫌棄我做的東西不好吃，所以躲在外邊，等到我睡著了才回來的？」說完她也不吃了，就左一下右一下地看著另外兩人，想要一個答案，又害怕聽到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怎麼會？！」耶爾德利斯趕緊開口安撫瑪姬：「你那麼辛苦做飯給我們吃，無論怎樣我都吃得下去的，而且鄰居大嬸教得還不錯，你的手藝沒有太差啦！我還很感謝你的！」譯元也趕緊打圓場，不想給瑪姬弄出個什麼陰影。大小姐聽到兩人說的好話，加上美食當前，整個人是一種暈暈乎乎的狀態，所以有些細節被她忽視掉了。

另外兩人雖說也在吃，但是明顯是沒有什麼胃口的敷衍。吃完后瑪姬興緻勃勃地去找鄰居小孩下河游泳，聽到譯元說他們又要出門辦事，答應了一聲，也沒有多想。

「今天可能去得更遠，你多準備些吃的。」說著耶爾德利斯嘆了口氣：「有些事情不用讓瑪姬知道，她不會法術，知道了只會白白地擔心我們，沒有什麼用處。」

「放心，我一點都不會說的。只是我們總是離開這麼久，瑪姬的安全怎麼辦？」

「這個我也想到了，不只是瑪姬的安全，還要整個村子的安全都需要我們保證。不過目前那邊的邪靈還沒有入侵這邊的跡象，我們要趕緊把它們消滅乾淨，給自己爭取些時間。最好是讓它們全部消失，不會過來禍害這邊的村子。」

耶爾德利斯和譯元這幾天早出晚歸，是因為他們去的地方很遠，有些甚至橫跨了整個國境。也因為他們要做的事情很多，有些事情做起來還很讓人難受。

正如剛才耶爾德利斯說的，他們是為了邪靈去的。耶爾德利斯成為驅魔人之後，雖然說走了不少的地方來履行職責，但他最常來的地方卻是薩卡國。這裡沒有高山大湖，但是潮濕溫熱的氣候讓它全境沼澤遍布，這樣的氣候與地形條件最適合邪靈生存。它們會尋找那些適合被附體的人體，無論是魔法師還是普通人，只要被盯上了，在本體沒有防備之時，趁虛而入，侵佔身體。但它不能輕易地佔領靈魂，所以當一個人的身體被侵佔后，身體常常會因為承受不了兩個相剋的靈魂和靈體而被撕裂！

因為邪靈本身是沒有具體形態的，只要法術高深的魔法師才能感受到這些靈體的存在並且加以擊殺。黑山森林是魔法師的地盤，那裡的邪靈早早就被消滅。沃倫公國和蘭花王朝境內雖然還有部分邪靈存在，但是因為地域屬於寒帶地區，四季分明，常年乾燥少雨，非常不適合邪靈生存。加上國內的王室和貴族雖然不太喜歡魔法，但是還是會找魔法師來驅除這些邪惡的東西，所以這些國家目前還不用太擔心邪靈的事情。在此種情況下，從其他國家驅趕出來的，加上本土適宜生存條件產生出來的雙重因素作用下，薩卡國成了邪靈滋生和聚集的重災區。

之前耶爾德利斯和其他的驅魔師在薩卡奮力與邪惡們戰鬥。身為驅魔人，本就是魔法界內的佼佼者，對付這些邪靈輕鬆有餘。後來有些驅魔師在其他地方另有任務而離開，有些驅魔師則是受不了薩卡國的熱帶氣候與食物口味而另覓他處，到後來留下來的人寥寥無幾，在譯元到來之前，只剩耶爾德利斯一個驅魔師留在薩卡，只不過當時邪靈已經被消滅得差不多了，他一個人應付起來綽綽有餘。

無法解釋的是，自從譯元她們來了之後，各個村莊有關邪靈襲擊人的消息又陸續傳來，數量到後來甚至呈井噴式增長，這也是為什麼耶爾德利斯和譯元總也不在家的原因，因為他們要去別的地方戰鬥。他們用魔法移動瞬間就能夠到目的地，但是一處地方剛消滅得差不多，又會接到另外一處的報警，一天之內在各處地方出現並且殺掉邪靈，不僅是戰鬥的過程需要大量的法力，連帶路上也要消耗相當的法力與精力。可是耶爾德利斯與譯元不敢停下來，因為沒有料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可以支援。邪靈是不會等待的，它們伺機出手，速度很快。剛開始等譯元他們趕到目的地時，不僅一個村莊里的人全部被殺，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屍體都無法拼湊起來，身體被撕裂而死就是邪靈殺人的特徵。在耶爾德利斯和譯元的努力下，只能說稍稍遏止了邪靈殺人的勢頭，並不能從根本上消滅這些可怕的東西。他們已經給拉瑪發了信息，但是從黑山到薩卡，就算是用魔法移動也是要幾天的。在拉瑪到來之前，耶爾德利斯與譯元只能苦苦支持。身體早已經透支，但是他們不能退卻一步，因為不能夠再眼看著那些鮮活的無辜人變成了一堆堆的屍塊而無動於衷。幸好譯元的法術夠紮實，腦子也靈活，她不會像耶爾德利斯經常是一招用到底，她會用好幾種法術來對付那些可怕的東西，這樣能夠為兩人節省下不少的體力。每每在殺急了眼的時候，譯元大腦總是有一部分遊離在外，因為她心中有一個疑問沒有找到答案：為什麼會突然間出現這麼多的邪靈？為什麼偏偏會在她和瑪姬來到之後出現這種情況？

找不到答案的譯元發泄一樣將短劍插在一個邪靈的頭頂，那個邪靈霧氣蒸發一樣的消失了，在常人眼裡，剛才譯元可能只是揮了一下手中的短劍，他們是根本看不到靈體的，短劍上附著魔法，能夠有效的消滅邪靈。在魔法師眼裡根本算不上是威脅的東西卻能夠給普通人帶來滅頂之災，因為只要有一個人被附體，他會在自暴身體之前變成力大無窮的怪物，任何能夠呼吸的生物都是其殺戮的對象，失控的身體就是一台殺人機器，而且邪靈還不只是附體於一個人，於是乎，一個村子里的人在被附體后互相殘殺，直至所有的生命都毀滅。所以要佔勝邪靈除了直接用法術滅其靈體之外，還要趕上它們附體的速度，因為只有掌握了這兩個方面才能夠有效地控制住局面。

殺到興起的譯元發現自己的短劍的劍刃猶如被燒紅的鐵條一般冒著耀眼的紅光，刺入靈體的瞬間有縷縷白色霧氣升騰。可是她發現不了的是自己眼睛也變成了血紅色，黑色的瞳仁在紅色襯托下越發的幽黑，如墨一般，而且變形成了蛇一般的豎瞳！正在此時，她眼睛恢復了正常，沒有拿著劍的手摸了摸脖子。「怎麼了？」耶爾德利斯注意到譯元的不同尋常。「我與瑪姬的聯絡球發熱了。這是我與她之間的聯絡方式，我們倆一人戴一個，只要我不在她的身邊，如果她身上的聯絡球感知到危險，我這邊的球就會發熱發亮！現在瑪姬有危險，她可能遭遇了邪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