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晚的天空在橘色月光的映襯下湛藍晶瑩，帶著一絲暖意。「你也坐下吧。」芝妮雅對著身邊站著的譯元輕聲說道：「現在只有你我兩人，沒什麼可避嫌的。」

譯元搖了搖頭：「隨時會有人過來的。」

「我已經叫所有人都去休息了，不有人現在還會上這邊來的。」

再無拒絕的理由，坐在椅子中，譯元暗暗地揉了幾下膝蓋。

「今天確實有些累了吧？」

「還好。我以前在家裡也要幹活，天天滿山跑。應該是最近有些缺乏鍛煉了。」譯元笑笑，腦中想起了黑山森林裡的小院和小院里的師父。

「後天就是火祭儀式。不過你不要太擔心，我們一定能夠把你的朋友救出來的。」芝妮雅雖然沒有見過瑪姬，但是她一口答應並且積極地參與到計劃中來，白天拉斯特讓譯元留下來，混入服侍芝妮雅的宮女之中，芝妮雅已經在人名冊里加上了譯元的名字。本來還想用個假名字，但是拉斯特覺得沒有必要，一個非常有權勢的王太后是不會注意到多了個人這種細節的。到晚上譯元已經在神廟裡待了大半天，逐漸熟悉了神廟裡房間的布局，所有的人都住在偏殿里，芝妮雅住著最大的房間，其他宮女分住兩個宮室，各司其職。對於譯元的到來沒有一人表現出好奇，這是宮中訓練有素的結果，也是生存法則，如此一來譯元倒是省了不少解釋的功夫。活計並不多，多數時候是清閑的，火祭儀式的準備功夫已經完成，伺候芝妮雅一個人也要不了許多精力。只有一點，除非被允許，否則不可以接近神廟的主殿，據說是以前有人不知道誤闖進去，之後無故地生病發瘋，大家都說這是火神的懲罰，而娜麗則認為有這樣的結果是對自己宗教信仰虔誠程度的挑戰，當即制定了嚴厲的條規，除非是她親自下旨，沒有人能夠獲得批准進入神廟，且平時神廟都必須鎖閉。直到現在聖女到來才廢除這條命令，神廟成為聖女理所當然的居所，裡面的一切都由聖女全權管理和處置，今天剛剛到來的譯元沒有機會接近主殿，她也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所有的心思都在想後天的火祭儀式。

「王太后非常強勢，但同時又非常虔誠，一個握有權力內心又虔誠的人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寶劍，為我們所用的話，會有驚人的效果。」

「是的，手握生殺大權要人性命，但是也可以逆轉救人一命。」

「譯元啊，你不要太有負擔，無論如何不是還有拉斯特殿下幫忙嘛！瑪姬肯定沒有事的。而且有我這個身份在，雙重保護，王太后不會做出過分的事情的。」

「隨隨便便就讓一個無辜的人遭受如此酷刑，這件事情已經非常過分了，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啊！」

「我明白，不要激動。」芝妮雅為譯元面前的茶杯注入熱茶，柔聲勸說：「王太后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們也可以將計就計，將殺人刀變為救命葯。」

「關心則亂，可能太在意自己朋友的生死，所以我有點失態，真不好意思。」

「非常理解，擔心是正常的，但是你也要相信啊，有貴人相助更加不用多慮。看得出來拉斯特親王殿下對你的事情特別上心。你們是不是非常熟悉？以前就認識？」芝妮雅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撫著茶杯外面印的一朵金色蓮花的圖案，臉向著前面遠方天空與城市交界的地方，視線卻不轉向對話之人。

「啊？」仰頭一口氣喝完茶水的譯元聽到這話有點懵：「怎麼可能？我是第一次來傲蘭城的，如果不是要護送你的話，我哪裡有資格認識王室的人呢！為了救瑪姬，國師也是一樣會找拉斯特殿下幫忙的。我只不過是為了朋友著急但又沒有任何辦法的一個無用的角色罷了。就連現在進宮來，也是為了能夠協助你才這樣做的，就我本人來講，除了對朋友有的非常焦急的心之外，再也沒有什麼作用了。真正能救瑪姬的除了拉斯特和國師，也就是你了。」

「瑪姬能有一個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幸運。我很希望能有一個知心的朋友，可以一起聊天，一起吃飯。可惜每天都是我一個人做相同的事情，周圍一個可以與之交談的人都沒有，這會讓我不斷地回憶薩卡國的家人和朋友，越是孤單這種思念就越加濃烈，而孤寂之感快要讓我窒息了。」聽到譯元的話，芝妮雅先是鬆了口氣，接著又輕嘆一口氣，滿臉的惆悵。

「以活人來替代塑像，這本身就是件可怕的事情。一尊雕塑可以存在上百年上千年，人只有幾十年，意味著需要有源源不斷的年輕的女孩去填補這個時間長度。一個人就算再如何冷漠，也不能完全摒棄對愛對溫暖本能的渴望。所以找人傾訴是很好的減輕壓力的方式，你不要給自己太多的負累。」

「很感激你能這麼了解我的想法，只是在王宮裡生活的人怎麼能夠輕易將自己內心的話告訴別人呢？很多時候不但是解決不了什麼問題，還會授柄與人，招之殺身之禍。之前我在薩卡國王宮裡已經看夠了，現身處異鄉，只能加倍謹慎，更是遑談傾訴之人。我與你有幸相識於路途之中，互知根底，可以毫無顧忌地訴說自己所思所想之事，這對我來講十分重要，所以之前親王殿下剛和我提到計劃時，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除了救人之事義不容辭外，也因為是你的緣故。」

「謝謝你這麼信任和重視我。」譯元內心有些感動與憐憫：「不過說起拉斯特殿下，與其他王室的人不大相同，他沒有那樣的傲慢，很能夠為別人著想，我看他與你與很聊得來，以後不妨多和他說說話，不用提到敏感的話題就可以了，相信你們可以找到非常多的有趣的話題。」

「之前拉斯特親王來過幾次，不過都是陪著王太後來祭祀火神的。當時我覺得自己在他們眼中就是個泥塑的雕像，沒有想到的是在祭祀儀式結束后，拉斯特專門過來和我講話，他覺得我自帶一種神聖的純凈之感，雖然讓活人來作雕像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但是由於我的氣質，他都願意來參加祭祀儀式了。雖然我們沒見幾面，不過在僅有的幾次交談當中，我發現在很多方面我們的觀念非常一致，他的閱讀量非常大，而且他喜歡的內容與我的喜好十分相合，我們可以就在談到自己喜歡的書籍方面可以聊很久。」芝妮雅侃侃而談，臉上的烏雲一掃而光，散發著幸福的光芒。

譯元默默地喝著茶，目光基本上沒有離開過芝妮雅。看到一個女子如此詳盡地談論著一個男子，尤其這個男子還學識深厚，英俊不凡，那麼這麼詳盡的話語裡邊可能不僅僅是對一個朋友的欣賞那麼簡單了。看到芝妮雅那麼高興，譯元替她高興之餘，心裏面抑制不住地擔心，只希望自己是過於敏感，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的。

譯元本來想著能夠提前見瑪姬一面，但是拉斯特沒有進宮，沒有人可以帶路，而且芝妮雅覺得如果單是為了見一面，萬一被別人注意到，或者走露了消息，於整個計劃的實施無半點裨益，何苦節外生枝，勸說了半天，譯元這才強自壓下了念頭。

火祭儀式那天終於來了。一大早時辰仍早，芝妮雅就讓人打開大門，把整個庭院和神廟裡所有的角落都仔細地打掃了一番，因為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現在只需要稍微整理一下，就等王太后的大駕光臨。

整個火祭儀式的舉行之地就在神廟的正殿，王太后在眾人的簇擁之下，慢慢進入正殿，其他人不能進入，只有拉斯特一個陪著。

按理說應該是國王拉米斯陪同，可是這火祭是拿瑪姬當祭品，她是國王未來的王后，拉米斯從小和瑪姬一起玩到大的，再怎麼說也算是青梅竹馬，就算是沒有男女之情，這樣的操作對於一個國王來講是權威的挑戰，對於一個夫君來講是撕裂的痛苦。王太后就是想用殘酷的手段讓國王屈服於自己的權威，相當於向所有人宣布她才是蘭花王朝真正的掌權者。國王只有拿政事繁多，無法抽身的說法拒絕出現在這個將要燒死未來王后的儀式上，以此來微弱地反抗一下。

出於對王太后與親王安全的考慮，整個正殿里裡外外事前都仔細檢查過。除了王太后與親王之外，就是芝妮雅，芝妮雅站在火神像的左前方，她身邊只有一個宮女陪著，宮女自從進入大殿，一直低著頭，端著盤子，站在芝妮雅的左後方，這個宮女就是譯元。大殿裡面只有這幾個人，瑪姬為什麼不見？心裏面有些焦躁，但是眼前的儀式正在進行，譯元不能露出絲毫不安，無論哪個細節方面要是有失誤，都可能產生不可估量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