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醫院(12)
時停空間內,何護士笑容陰沉,咬碎一口銀牙,不依不饒道:「你上過孫主任教的什麼課?」
她還是不願意放棄這次難得的機會。
明明都已經抓住他的尾巴了,就差一點……
「這我哪想得起來啊,」長發青年一副為難的樣子,「大學畢業之後能記得老師就已經很厲害了,要記住對應科目的話那也太為難我了。」
【這謊撒的信手拈來,要不是我知道斯卡奧是神經刀,我都要懷疑他的固定屬性是百分百能隨口扯謊。】
【他怎麼知道孫主任是附醫大學老師的?】
【之前何護士順嘴叫出來過「孫師」這個稱號吧,在別的地方還有可能是職場師徒關係,但在醫院一般來說這麼叫的都是老師。】
【我都沒注意到……什麼時候叫的啊。】
【斯卡奧怎麼對這種稱呼這麼敏銳,他在來基金會之前會不會真的是醫學生吧?】
【講道理,斯卡奧一聽就是外國名,排除代號假名這類,他就算是學醫的,也不是國內的醫學生吧?】
【看了這麼久了,冒個泡,其實我覺得他應該不是學醫的,我學醫的時候去醫院從來不敢說自己是醫學生。】
【啊?為什麼啊?】
【呃……因為去醫院暴露醫學生身份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
【???比如?】
【無情的拷問!】
【殘酷的自診!】
【自己寫病歷!】
【自己來開藥!】
【……大半夜的還能炸出來這麼多醫學生,真的好慘。】
【沒有捏,窮學生哪裡會有錢給基金會投資,我是迫害醫學生的那一方。多年媳婦熬成婆,我現在可喜歡抓醫學生回答問題辣!】
【???】
未知空間中,何護士陰沉的眼神一遍一遍掃過長發青年的全身,想要從他這裡找到什麼漏洞。
白燼述坦坦蕩蕩讓她看。
反正自己搬出了孫主任,何護士也不敢怎樣,這個時停空間是殺不了他了。
果然,何護士恨恨看了他幾眼,放棄了追問。
「患者可以進來了,」檢查室內準備好了設備,孫主任探出一個頭,看向門外的何護士和白燼述笑道,「聊什麼呢?」
「隨便聊聊,」何護士臉上閃過一絲被撞破的慌亂,隨即立馬被她慣常的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掩過,「孫主任,這就是下一個做檢查的患者。」
「什麼隨便聊聊,你可不是健談的人,」孫主任推開門打趣道,「少見你能和患者聊起來的。」
「是啊,」何護士看著白燼述,一字一頓,「不過這個患者不一樣,他說他之前是主任您的學生,還上過您的課呢。」
「呦,我的學生啊。」孫主任樂了,「進來吧,你之前是哪一屆的啊?」
「孫老師您就別問了,」何護士故意在孫主任面前提起這些,白燼述一點也沒有被揭穿的慌張,不好意思中帶著一絲心虛道,「我畢業之後早就轉行了,您教我的東西我可算是都還回去了。」
何護士發出一聲輕輕的冷哼。
「小何啊,你先出去吧,幫我把門帶上。」孫主任對著何護士點了點頭,「以後不要在工作時候和患者聊天了。」
何護士臉色一僵,深深看了一眼白燼述,轉身去了辦公室。
她被警告了,果然剛剛發生的事情孫主任都知道。
不過這個泥鰍一樣滑手的患者從她這裡逃過時恐怕沒想到,他搬出來的救兵孫主任才是更恐怖的存在吧?
何護士心裡冷笑一聲,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隨著門被關上,長發青年有些慚愧地抿抿嘴:「我是感覺自己實在不是干這個的料,您要罵我我也認了。」
這話說的,像是他真的在為愧對恩師愧疚似的。
「哎行了行了這有什麼啊,」孫主任揮揮手,示意白燼述坐過來,「我教過的學生多了,不幹這行的也多了,真要一個一個罵過來我還干不幹別的了。」
他閑聊似的拿過白燼述的病曆本:「小方今晚臨時有事,所以晚班就換成我了,耽誤了些時間,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長發青年眨眨眼,關切道,「不過您現在還需要值這種大夜班嗎?」
「哎,你不知道,」孫主任一副健談的樣子,得意地晃晃腦袋,「院里夜班檢查是熱門活,大家都搶著來,要不是我資歷深,今晚肯定吵成一團。」
熱門活……一個正常的醫院裡面,這種需要值班到凌晨三四點的夜間檢查怎麼會是熱門活,還會讓大家搶著來。
長發青年眯起眼睛,顯然更肯定了之前的猜測。
要不然是這裡的夜晚有問題,要不就是這個檢查有問題。
現在具體問題在哪裡,就看這個所謂的孫主任會怎麼樣了。
既然是自己的學生,孫主任的臉上也多出了一絲親切:「你們這批都是今天下午收治的?今天下午人很多嗎?」
白燼述還是那副有問必答的好學生模樣:「應該不算多,我們是今天下午最後一批住院患者,排隊的時候已經沒多少人了。」
這也沒什麼好說謊的,醫生手裡都有電子病歷,查一下就知道的事。
「哦……」孫主任若有所思道,「那你就和之前那個重症患者是同一批入院的了。」
「重症?」白燼述順著他的話往下問道。
「是啊,剛剛有個患者,就診之前在走廊里看見了一雙眼睛,」孫主任頓了一下,勾勾嘴唇,「都已經出現幻覺了,這可算很嚴重了。」
原來那兩個精神科的女生也看見眼睛了。
「對了,」孫主任緩緩看向白燼述,「你,沒有看見這些吧?」
「怎麼會呢?」白燼述一臉純良,孫主任的笑容剛剛露出一半,就聽見他接著道,「我可是骨科的病人啊。」
「骨科?」孫主任眼神掃過白燼述,眼神一亮,低聲喃喃道,「骨科……也不是不行。」
他的眼神此時一下又一下的掃在白燼述的身上,像是在選擇一件商品似的,掃過他的脖頸手腕還有胸膛,滿眼都是誇張的欣賞與垂涎欲滴,感覺下一秒就會打斷他的每一寸骨頭,吮吸他的血肉。
可與之相對的是,此時的孫主任笑得極其慈祥,宛如一個真正的和善老者一般:「我看你這也不像是有病需要住院的樣子啊?你也是學醫的,知道醫院病床緊張,就別占著床位了,明天出院吧。」
分針停跳。
秒針停跳。
規則被觸動,時間於此凝固——
時停空間,降臨了。
【好傢夥,雙黃蛋,一晚觸發兩次。】
【今晚的爆率這叫一個高啊。】
【加上之前,都已經出了四次了,不知道這次時停過後斯卡奧能不能把第一條未完成的規則補齊。】
【補齊之後評級說不定能升,之前有懂哥分析過,時停這條規則在中低端副本內很少見,非常具有投資價值。】
【惡……沒人覺得時停空間嚇人了嗎?你們這群只朝錢看的資本家,這孫主任笑的怪滲人的,你們不怕我怕。】
屏幕之上,孫主任在笑,白燼述也在笑。
啊,最後一塊拼圖被拼上了,他知道這條規則是什麼了。
這個看似只是把所有人分開居住的住院科室裡面果然有坑。
何護士對每個人說的話就是這條規則的第一條線索——
「謹遵醫囑,積極治療。」
方醫生對陳飛的話是這條規則的第二條線索——
「現在,你總該送去普外科了。」
言語中充滿引導的孫主任是第三條——
「你這也不像是有病需要住院的樣子啊?」
這條規則的謎底昭然若揭。
承認病情。
這是一條反直覺的規則,身處詭異空間中,被詢問到是否看見詭異場景時,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否認。包括孫主任的言語,還有他話語中提到上一個患者劉莓心時說的「產生幻覺看見眼睛所以是重症」,這些都是在誘導他否認。而想要存活,卻必須承認病情。
白燼述遲遲沒有回答,孫主任臉上的慈祥逐漸變得扭曲而粗糙,他的聲音開始逐漸趨向尖利,整張臉幾乎都湊到了長發青年的臉前,一把捏住了他的左手腕,幾乎是惡意滿滿道:「還是說,你想要真正變成骨科的患者?」
都到了這個時候,孫主任還在誘導他否認病情。
「孫老師,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別急。」在堪稱顏值攻擊的怪物突臉中,長發青年緩緩後仰,勾出一個平靜的笑,「我當然有病了。」
孫主任,不知道還能否能稱這個沒了人形的怪物為孫主任,他現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逃不走跑不掉,垂死之際瘋狂掙扎的盤中之物,正在計劃著從哪裡下口。
屏幕之上,長發青年的神情平靜而優雅,語氣輕淺又柔和。
可他說出來的話卻十分離譜:「不過骨科,可不止只有外傷一種吧?」
「我來骨科,其實是因為我爸發現我喜歡自己的親弟弟。」
孫主任:?
長發青年:「德國骨科,也是骨科。」
孫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