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黑鐵門

毫無分叉的通道盡頭是一扇雙開的黑鐵大門。

它有三米多高，兩面門上是精美的神話浮雕：

左邊是笑容怪異的魔鬼；右邊是沒有臉的天使。

他們背對而立，中間隔著不可癒合的門縫。

天使的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鐮刀；魔鬼的手中拿著一本厚重的典籍。

而在他們的腳下則是被火海舔舐的烏雲。

墨雲借著魔法燈的光線審視這幅浮雕，彷彿一個挑剔的買家正在尋找商品的瑕疵：

「真幻，你在鎮子上的時候了解過這個世界的神話嗎？」

他們經歷過其它的迷宮，知道像這種「門打不開」的時候需要解密。

「抱歉，我沒有搜集這方面的情報。」

真幻退後兩步，仰頭打量著浮雕：

「你看出了什麼嗎？」

「很遺憾，我的傳承記憶里也沒有這個世界的神話。只能從表面上做推斷。」

墨雲逐一審視這扇大門上的細節，說出了自己的發現：

「這扇雙開的大門高約三點五米，寬約二點八米。

我想不到與這個尺寸有關的隱喻或者暗號。也許之後能用得上……

唔，你發現了嗎？

左右門的面積有細微的不對稱。

魔鬼佔據的門面積略大於天使。」

「真得嗎？」真幻在一番細細對比后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魔鬼的門的確比天使的門寬了拇指粗的距離。

但這麼大的門，有這種程度的誤差也很正常吧？」

「如果是人類的建築，這麼想無可厚非。但這裡是被神秘力量庇護的迷宮。」

墨雲用尾巴指了指他們來時的通道：「你過來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

「嗯……」真幻回頭看了看單調、昏暗的通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墨雲也不為難他，直接揭開謎底：

「我偶然發現，這個通道是絕對的鏡面對稱。

它的每一盞魔法燈，每一塊兒石磚，甚至每塊兒石磚上的花紋都是兩兩對稱的。

包括這扇黑鐵大門周邊的石磚也是如此。」

真幻瞪大了眼睛。

就算他有寫輪眼，也沒注意到這樣的細節——不，應該說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這種程度的細節。

墨雲繼續說到：

「製造迷宮的存在顯然對『對稱』，或者說『秩序』有著相當高的追求。

從這扇門你也可以看出TA的品味。

魔鬼的構造我們完全不了解，暫且不提；但天使除了那對翅膀，完全是人類女性的身體特徵。

她的每一個部位，每一處線條都符合人體解剖學；雖然她的臉上沒有五官，但能隱約看出顴骨等部位。

如果你靠得足夠近，甚至能看到臉皮下面骨骼的輕微輪廓……

像這樣的細節遍布這扇門的每個角落。

你能看到鐮刀上磨損的刀鋒，能看到典籍上每兩張紙之間的縫隙，能看到魔鬼口中比嬰兒指甲還小的寄生蟲……

我從未見過如此栩栩如生的浮雕，就好像門上的魔鬼和天使隨時都可能活過來一樣。

它絕對是大師之作。

從理性上我很難接受這扇門是因為手藝問題而沒做到『對稱』。

而會用這樣的藝術品當做迷宮裡的第一扇門，迷宮的製造者多半是個心思深沉的傢伙。

我更願意相信TA的每一個安排都有其喻意。」

「我不懂……你認為這扇門喻示著什麼？」真幻通常不會想這麼多。

「這個世界有一種說法：

雙開的門本身象徵著主人的雙臂。

兩扇門同時打開，喻示著主人敞開懷抱，以最大的熱情歡迎客人；也有希望雙方友好交流的意思。

而如果只開左邊的門，或者只開右邊的門，都各有其特定的用意。

或是在暗示客人『你還不夠格和我平等交往，記住自己的身份』，或是在表示不滿『你此刻不受歡迎，不要久留』，等等。

門就是主人待客的第一態度。

越是貴族，越是名門，越在乎這些形式上的禮儀。

我想這扇門恐怕也是如此。

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才會在一扇門上花這麼大的功夫。」

「嗯……」真幻獃獃地盯著這扇門，冷不防來了一句：

「這就是……哪種『不知道會比較好的知識』吧？」

「呵呵呵……」墨雲笑到：

「沒錯。如果我們不知道，就不會在意主人是怎麼給我們開門的。

前世常聽網友們說『作者都沒你想得多』，便是這樣豁達的心態。也許我們什麼都不想，直接推門進去才是最好的方案。

但很可惜我不是這樣的人。我註定不會和豁達的人走進同一扇門。」

「嗯……」真幻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墨雲繼續說道：

「我們再看著門上的細節。

如果將魔鬼視為『惡』，將天使視為『善』。那麼這幅浮雕應該這麼解讀：

這個世界上善惡應該平衡。

他們雙方都收攏翅膀漂浮在火燒雲的上方，喻示著超凡的力量主宰這個水深火熱的世界。

他們背對背而立，喻示著他們的理念背道而馳，沒有溝通和解的可能。

魔鬼擁有強壯的身體和鋒利的爪牙，卻小心翼翼地拿著象徵智慧的精緻書本。說明它狡詐難纏，而且可能隨著知識的累積，變得越來越難對付；

它那大得誇張的眼睛貪婪地看向門的邊框外界，也就是我們無法看到的畫中區域。也許喻示著它正策劃著凡人無法探知，更無法理解的災厄；

天使緊緊握著體型誇張，並且傷痕纍纍的鐮刀；象徵著她不得不拿起與自己不相稱的武器，被迫與敵人展開戰鬥。

她的臉上沒有五官，也許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但她的臉面向我們，應該喻示著她關心著凡人。

魔鬼的門更大一些，象徵著它的優勢是鐵一般的事實；但天使明確的戰鬥姿態表示她沒有放棄。她看向這邊，也許還喻示著：

她正趁著魔鬼不注意，等待著能夠帶來變局的人。」

墨雲意猶未盡地說道：

「如果我了解這個世界的神話體系，說不定還能從他們的服裝、配飾和背景上解讀出更多的信息。當前大致就是這些了。」

真幻若有所思地說道：「你的解讀好像說得通。

但新二十六說，這是個非常古老的迷宮，甚至可能有幾千年之久。難道天使面對的危機在這幾千年裡都沒有得到解決？」

墨雲搖了搖頭：「我們凡物和神的時間概念是不一樣的。

況且，這個世界的凡人中都有『預言家』這種預知未來的存在。我想神也有可能預知到幾千年後的事情。」

「是這樣嗎？」真幻也不知道這個解釋也沒用道理。

他重新看向鐵門：「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墨雲摸了摸下巴，神情古怪地再次打量了鐵門一番：

「你不覺得我剛才的分析有古怪的地方嗎？」

「？」真幻沒想到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墨雲自顧自地說道：

「如果我剛才的分析沒錯，那這座迷宮的主人應該是天使陣營的。

因為天使才會想要拯救世界。

TA看向這邊，是在等『變數』。

可這扇門偏偏是雙開的。魔鬼那半扇門甚至還要更大一點兒。

那回到我們之前提到的問題——主人會怎麼給我們開門呢？

TA自己是天使，難道要連惡魔的門也為我們打開？

但如果只開天使那一半兒的門的話，豈不是說明，在這座迷宮裡，天使也不能完全做主？」

「我不明白……但我覺得……我們只需要通關迷宮就可以吧。」

真幻雙手抱胸，歪了歪頭，真心覺得這些事情無關緊要。

他們兩人之前便已經試過了很多種辦法。

無論是向外拉，向兩邊拉，向上抬，向下壓……

無論是兩人一起同時推兩扇門，還是兩人同時衝撞一扇門……

全部都無效。

整條通道也沒有找到任何疑似機關的地方。

迫不得已他們才研究起了這石門上的花紋。

許久之後。

門上的每個浮雕細節都研究過了，附近的每盞燈，每塊兒石磚都試過了，依然沒有發現任何機關。

「也許機關在入口外邊？」真幻的提議有些無奈。

解密什麼的，他上輩子就不擅長。

墨雲卻不想放棄：

【按道理來說，這種機關應該是靠智力解密，否則不是白費了這麼精緻的大門？

還是說……

對方真得是在玩兒反套路？

總覺得不像。這種抖個機靈就能解決的謎題未免太低端了點兒……】

墨雲搖了搖頭，仔細回想之前的一幕幕。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腦中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