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寧酒和顧暮遲回到教室,考試已經結束了。兩人去了趟辦公室,繼續完成考試。

等走回教室,周圍的同學都靠攏過來,關心問:「寧酒你沒事吧?

坐在前桌的錢佳杏回頭,她頭髮微卷,天然泛黃,臉頰微嘟,平時和寧酒關係不錯。

錢佳杏用手背摸了摸寧酒的額頭:「好燙,臉也好紅,請假回家休息嗎?」

「不用了。我堅持得住。」

寧酒吸吸鼻子,「而且一整天都要考試,我不想考零分。」

錢佳杏說話輕聲細語:「別太逞強。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幫你。」

寧酒心裡暖洋洋的,忍不住重重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鉛筆是錢佳杏幫忙削的,熱水是顧暮遲幫忙灌的。

這種感覺難以形容,好像被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重疾患者。

無所事事又覺得溫暖。

第二次顧暮遲給她灌水,寧酒縮回了水杯:「我來吧,我長了腿。」

「給我。」他搶了過來,斜睨了她一眼,「順便而已,難道你指望我給你灌一輩子?」

做著為她著想的行為,語氣格外高高在上,仿若施捨。

「……」

-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叮鈴鈴的聲音響起,物理老師收好試卷,激情發表了一番新學期演講。

講台唾沫飛濺,聲音抑揚頓挫。

大家正要跑下樓吃飯,坐在座位蠢蠢欲動,抱怨聲起伏:

「搞毛線,食堂的菜快沒了。」

「偏偏最後一節課拖堂……」

第一排最靠近講台的同學,淡定自若豎起課文,擋住了一部分物理攻擊。

等物理老師演講完畢,教室里的人騰地一下衝出門外,像一陣風來去無影。

很快,教室只剩下老張一人。

他喝水喝到一半,抬起頭,手還獃獃愣愣拿著保溫杯。

教室里已經人去樓空。

寧酒氣喘吁吁跑下樓:「不好意思,老師又拖堂了。」

蔣舒喻正拿了面小鏡子照眼妝,見人蹬蹬蹬跑來,頭髮都亂了,她笑了笑,不在意地說:「你們老師對你們嚴格。」

「張老師脾氣還好,主要他話多,喜歡對我們畫餅,講未來大學的日子有多快活,他起碼說三回了。」寧酒語氣無奈。

蔣舒喻忍不住調侃:「我們11班,紀律鬆鬆散散,上課不愛聽的人一堆,老師都懶得多費口舌。」

初中蔣舒喻的成績和她差不多,進入松遠一中后,她的成績依然位於年級下游。

寧酒挺希望她能和自己一個班:「高三重新分班,你要不要再努力一把?」

「太費勁。」蔣舒喻挽住她胳膊,搖頭說,「算了吧。」

學生們陸陸續續往食堂走去,大步流星,前面幾個男學生髮揮出了跑一千米的速度。

兩個人走路不緊不慢,蔣舒喻感嘆道:「初中你跟我一個班,沒想到中考一下子躥到了年級前五十名,進了松遠的重點班。」

「中考前,暮暮逼我一天做八套卷子,比老師還嚴格。」寧酒想起那段日子就渾身發毛:「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居然能靜下來心認真刷題。」

「誰讓你初中上課老愛偷偷看漫畫,他才會……」蔣舒喻說漏嘴,又立即閉嘴。

寧酒瞄了她一眼,「所以,為什麼他知道我上課看漫畫這件事?」

蔣舒喻心虛移開眼:「……」

食堂人聲攢動,隊伍熱火朝天。

半小時后,兩人解決完午飯,從裡面走出來,午休時間,還剩一個半小時。

夏天容易睏乏,學校要求住宿生回宿舍睡覺。寧酒這類家離學校近的,不用住校,則回教室自行午休。

1班的學霸們,利用這段午休,刷題的刷題,背書的背書,教室陸續響起窸窸窣窣的討論和讀書聲。

努力與不努力的人形成兩個圈子。

一方專註學習。

另一方四處招呼人,男生們去籃球場打籃球,女生們散步閑聊,看他們打籃球。

以何冽為首的男生們起身,圍在顧暮遲身邊,招呼說:「打籃球嗎?」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找機會靠近顧暮遲。

人都有慕強心理,不止女生們愛慕他,就連男生們都挺想跟他做兄弟或者朋友。

有個年紀第一當朋友,還是個受歡迎的校草,拉風。

何冽捧了個剛沖氣不久的籃球,用球碰了碰他肩膀。

顧暮遲正低頭看一本雜書,被人叨擾,他眉頭皺起,頭也沒抬,輕描淡寫拒絕:「不去。」

不知道第幾回了。

何冽與其他男生面面相覷,這傢伙實在太冷了。

他們聳聳肩,離開之前,撂下一句:「真不去啊?你不是挺愛打籃球嗎,高一還帶我們班獲第一名了。」

這都是大半年前了。

是這群男生,距離顧暮遲最接近的時候。

「下回。」

顧暮遲給了一個不確切的時間。

鬼曉得下回是幾年之後。

何冽他們沒太堅持,勾肩搭背走了。

-

還剩下十幾個學生。

學習氛圍濃厚,寧酒受到積極的影響,翻開書默讀向月老師布置的背誦作業。

讀了一會兒,喉嚨乾澀,她突然記起中午的葯還沒吃,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水,咕咚吃下藥。

再低下頭看書時,因這短暫的打斷,忽然就失去了動力。

她對著密密麻麻寫滿筆記的語文,發起了呆。

做點別的事情也沒什麼關係。

學校安排午休的目的,是讓學生休息的。

給自己找了理由后,她裝作認真的模樣,翻了翻書,津津有味看起後面的圖片。沒敢回頭,生怕對上一雙洞徹人心的雙眸。

初中她成績並不好。

上課喜歡做小動作,分心看別的東西。

蔣舒喻無心透露了這件事,顧暮遲聽說后,狠心收走了她所有的漫畫。

她不甘心極了,天天跑去煩他。

而顧暮遲說,現在這階段,除了學習其他事情不要想,上課不準看漫畫。

當時她譴責他的冷酷雙標:「那你呢?什麼都做,打籃球看書看電影還兼職……」

「什麼時候你超過我的成績,」他浮起傲慢的笑,「再來反駁我。」

一瞬間回憶拉到初中那會,那股偷懶的想法,漸漸被渾身湧出的競爭意識所取代。

她坐正身體,馬上翻開書。教室里有人的筆掉到地上,發出咔噠的聲響。她目不斜視,專心背完一篇文言文。

隨後活動了下脖頸,往後看了一眼。

顧暮遲在睡覺。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手臂枕書,側臉枕自己的手臂,鼻樑挺直,露出的半張臉線條完美。

看到這一幕,忽然,寧酒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唇角浮起狡黠的笑容,小心翼翼掰開筆蓋,筆尖慢慢靠近。離他鼻樑只有毫米距離,突然停住。

她凝重思考了下,回頭換了只水性筆。隨後磨刀霍霍,給他安排了一個大愛心。

至於為什麼是愛心,而不是其他圖案。

寧酒覺得,大概是因為愛心容易畫。

午後蟬鳴無休無止地聒噪,伴隨同學們傳過來的朗讀聲,他眉眼清雋安靜,沒有半點清醒的跡象。

細細白白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臉。

溫熱陌生的觸感。

她被燙到,一下子縮回了自己的手。

視線看過去。

一小片陽光從窗帘縫中漏進來,照到他流暢又利落的下頜線。

熱烈的陽光似乎拂去了他周身的寒意,為他綴上獨屬於少年的氣息,像清晨七八點的日光。

青春正好,他在熱烈的光芒下蓬勃燃燒。

-

寧酒看呆了。

這樣美好的畫面,在她十幾年的人生中,還是初次。

兩人磕磕絆絆走過這麼多年,吵架、冷戰、和好、陪伴……

這麼長的時間,因為對他非常熟悉,忽略了很多習以為常的東西。

寧酒為自己遲鈍的發現感到懊惱。

又為自己偶然的注意心潮澎湃。

她的心急速亂跳,像在懷裡踹了一隻兔子。極不安分,又極其興奮。情緒積累到高點,她有些控制不住,拿起筆。

又在他臉上畫了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白凈的側臉,兩個可可愛愛的圖案。

總是不咸不淡的表情,散發出置身身外的淡漠,讓人感覺難以接近。

此時此刻,這股感覺被滑稽的黑筆畫衝散,像個慘遭作怪的無辜少年。

她滿意地收回視線。

當做沒發生過,臉色淡定。

回頭的時候,猝不及防間,對上同桌簡慧訝異的目光。

被人抓住現行了。

寧酒:「……」

-

午休仍未結束。

簡慧抓住她的惡作劇,只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寧酒耳根發燙,把腦袋埋進了胳膊里,半天沒抬頭。

簡慧沒管她,翻開一本不常用的選修課本。

裡面有張照片,一個輕狂不羈的男孩低頭抽煙,神情倦怠,周圍天色黯淡,指尖一簇火光格外顯目。

寧酒這時平復完心情,正好抬起臉,無意間瞥見:「這是誰?」

被人發現后,簡慧滿臉通紅,立即合上課本,低著頭不言不語。

寧酒明白了。

儘管對象不同,兩人的心思卻悄悄重合。

誰也沒吭聲,為了掩蓋這種微妙的氛圍,寧酒習慣性拿起水杯,仰起頭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大口,露出一截細白的脖頸。

喝水時,她的眼睛極不安分,往四周看了看。

這一眼,湊巧的很,就看見一個男孩從走廊路過。

側臉與簡慧照片的男孩一模一樣。

寧酒睜大了眼,差點被水嗆到,手指連忙往外指了指:「簡慧,你看走廊。」

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簡慧看到一副熟悉的場景。

窗帘被風吹高吹鼓的間隙,周淮眠單手插兜,光明正大銜著根煙,掛著張揚又不羈的笑容,從1班經過。

身邊圍繞一幫狐朋狗友,嘻嘻哈哈地打鬧著。

喧嘩的人聲,引起許多埋頭學習的同學的注意力。

班裡的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抬頭,盯著他們勾肩搭背的身影。

像隔了兩個世界。

一些是屬於拼搏學習的學霸們。

另一些則是校園裡不學無術,讓老師們頭痛不已的不良少年。

遙遠,且涇渭分明。

旁邊的人轉頭說了一句話,周淮眠嗤笑一聲,隨即用囂張的目光,往1班靠窗的座位上瞥了一眼。

寧酒看清了他的正臉,他似乎看的是這裡。

敵意還挺重。

寧酒不怎麼在意,喉嚨還有點啞痛感,水杯里的水喝完了,她拿起水杯起身,先去教室後邊接了滿滿一杯水。

剛坐下,她啊了一聲。

「剛才那個酷酷的男生,好像在哪裡見過。」寧酒苦思冥想,「想不起了……」

簡慧抿唇。

寧酒索性問:「他叫什麼?」

簡慧小聲:「周淮眠。」

這個名字,頓時喚醒了寧酒的記憶。

校草評選比賽的第二名?

寧酒:「那個校草評選,誰贏了?」

簡慧:「結果還沒出來。」

寧酒無所謂地點頭。

她其實不太感興趣,就隨口問了一下。

那天的投票,第一第二的差距過於大,估計顧暮遲仍然是校草。

寧酒雖然給周淮眠投了,但心底覺得顧暮遲最帥,沒有任何理由偏向顧暮遲這邊。

儘管周淮眠長相也很優越。

正要主動結束這個話題,未曾料到,簡慧突然開口:「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

「可以呀。」

寧酒收拾凌亂的課本,沒多問就攬下她的忙。

簡慧瞥了一眼還在睡覺的顧暮遲,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有些為難,但胸口的遺憾湧出,她頗為難為情地說出口,「能不能給周淮眠投一票?」

寧酒動作停住。

她先瞄了一眼顧暮遲,確定他仍在沉睡。

然後,壓低聲音道:「我開學前一天就給他投了。」

簡慧震驚了。

嗓音拔高,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早給周淮眠投了?」

這麼大的聲音,立即引來了其他同學們的注視。

寧酒整個人一激靈,隨後慌不擇路地捂住她嘴巴:「別……」

過於慌亂的,甚至前一個字都忍不住提高,又戛然而止,心虛感強烈。

然後,悄咪咪低聲繼續說:「別吵醒他。」

她再次看了一眼顧暮遲,他表情原封不動,連根頭髮絲都沒變過。

明明他在睡覺,聽不見她的話。

她莫名緊張,提著心吊著膽,總覺得他會睜開眼睛。

她無法想象他聽見的後果。

簡慧不太相信:「和顧暮遲關係這麼親近,我以為你倆是情侶。」

寧酒強迫自己靜下心。

同學間經常討論誰喜歡誰,誰暗戀誰的八卦。

當某一對男女靠得近了些,班級里以始料未及的速度,流傳他們的緋聞。

不願意在別人口中,聽到他們倆的緋聞,和一些難聽的言論。

尤其在她還沒整理好自己情緒的時候。

「你誤會了。」寧酒想了想,用認真的語氣,很輕地說了一聲,

「我只是把他當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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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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