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牧隨回來,一眼便看見了臉上蒼白未退的孟如寄,她正坐在地上,模樣尚有些虛弱。

牧隨當即就愣了。

忽然,腦中想起了孟如寄之前在牢里對他說過,她沒有靈力,體力也不太行,她讓他別離她太遠,她追不上他。

牧隨想起這事兒,臉上的血色一下就褪去,也變得蒼白起來,他疾步邁到孟如寄身邊。

「孟如寄,你怎麼了?」牧隨聲音乾澀。

孟如寄現在已經沒怎麼了,倒是看見被牧隨拽著的那個賊,一時沒跟上牧隨的步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臉直接杵在了地上,然後被牧隨拖著,一起來到了她的身邊。

這臉把地上的土都犁起來了。

孟如寄:「……」

「呀……」妙妙看了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好疼……」

那賊像是被打服了,不敢吭聲。

「我沒事了。」孟如寄擺擺手,嘗試站起來。

牧隨立即丟了賊,把孟如寄扶了起來。感覺到她掌心還有些虛汗,牧隨自責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旁的摸包賊重獲自由,也不敢跑,只老老實實的蹲在一邊,把自己的臉捂住,呆著不動彈。

妙妙氣不過,伸手打了賊一下:

「誰都不搶,就搶我的包,你定是早盯上我今日發工錢了!你這個賊,合該把你推進奈河裡去!」

賊哪敢吭聲,任打任罵。

站起來的孟如寄一邊拍衣服一邊插嘴問了一句:「把他送去衙門,有賞錢么?」

「有的呀。」妙妙依舊很熱心回答,「無留之地的衙門最是公正了,賞罰分明,抓賊去,能拿賞錢,但平時做賊的很少的。我也不知道能拿多少賞錢。」說完了,她又氣得打了賊一下,「也不知道你膽子怎麼那麼大!還敢搶錢!?」

「我……我是偷……我沒想搶……」賊弱弱的說了一聲,又被打了之後,便不吭聲了。

而聽罷這席話,孟如寄眼裡泛出了精光。

她似乎!找到了!一條!生財之道!

這路子她能走啊!

或者說,這路子,光是牧隨,就能走啊!

他還能走得很好呢!

今天這不就出師大捷了嗎!

孟如寄心裡的算盤聲噼啪作響,她充滿希望的看向牧隨。

而牧隨則完全像是遊離在狀況外一樣。

他還是很愧疚的盯著孟如寄,沒去看那賊,也沒看失主,就定定的望著孟如寄,難過得像是快哭出來:

「我不該丟下你的。」

「沒事沒事。」

找到了生財之道,想著之後都要靠牧隨來抓賊了,孟如寄哪還敢對自己的「搖錢樹」不敬呀。

丟下她,拋下她,再跑二十里都行!

只要能抓賊回來,就是一隻好大貓!

「我下次,一定好好守著你。」

「可別呀!」

孟如寄脫口而出,言罷,又怕自己言語太功利了一些。

孟如寄清咳一聲,調整了自己的狀態,柔聲安慰牧隨:

「你追了賊,尋回失物,是好事,這世上,哪能事事求全,你不必過多苛責自己。」

牧隨聞言,神色間卻露出了更多的自責與難過。

他唇角微顫,身邊的手指動了動,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一把將孟如寄拉進懷裡抱住了。

這一抱,孟如寄也有點懵,旁邊的妙妙和賊也有點懵。

但妙妙很快給了賊一巴掌,把他拽遠了一點,繼續數落。

而這邊孟如寄只覺牧隨的懷抱有點涼,倒趁得她過於火熱。

孟如寄呆怔了片刻后,見他也沒有什麼別的舉動了,就也沒掙扎。

她讓牧隨貼著她,任由呼吸灑在她的發間。

「孟如寄。」牧隨認真的告訴她,「我下次,背著你去追賊。」

孟如寄:「……」

我謝謝你。

大可不必吧!

孟如寄緩了緩,倒是真有點怕這一根筋的小野人鑽牛角尖,他以後要是有了顧慮,追賊不利索了,那可不行。

於是孟如寄便順其自然的,抬起手輕撫著牧隨的背,就像在撫摸一隻大貓:

「沒關係的,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

她的聲音,是她自己也未曾設想過的溫柔。

「你追回了賊,回頭我們就能去官府領到賞錢,可以給你買吃的,還能攢下一些,我們就有積蓄了,回人間指日可待。」

感受著孟如寄的指尖在自己背上輕撫,他的情緒便真的就被捋順了,渾身緊繃的肌肉也慢慢放鬆下來。

「你真的沒事了?」

「沒事了。」孟如寄推開牧隨,指了指一旁的妙妙,「你幫了妙妙姑娘,她便也幫了我,現在東西回來了,我也好了,皆大歡喜呀。」

聽孟如寄如此說,牧隨終於放下心來,他將手裡的布包遞給妙妙。

「多謝你,幫了孟如寄。」

牧隨的道謝,十分生澀,比他說其他話的時候,更不自然,好似他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一般。

妙妙還在盯著賊數落呢,忽然見到遞到面前的包,她愣了一下才接過:「不不不,不謝的。」

妙妙這才敢悄悄打量牧隨,但見他但高高大大的,五官生得凌厲,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時,不知為何,她心裡有些突突的犯怵。

孟如寄提醒妙妙:「先看看,有沒有少什麼。」

「對對。」妙妙在地上一通翻看,「沒少,東西在,工錢也都在!太好了!哦對……我這兒也沒什麼東西……嗯……這個吧!」妙妙把手裡的小藥瓶又塞到了孟如寄手裡,「姐姐,這個給你吧,你剛到無留之地,應該沒什麼積蓄,這瓶子里還有十來顆,你先拿著用。」

這確實是孟如寄如今迫切需要的,她沒有多推拒,記下恩情,收了藥瓶。

然後,沒再多寒暄,他們三人帶著賊又回到了衙門。

與之前坐牢出獄不一樣,這一次孟如寄送了犯人來,走得那叫一個器宇軒昂。

妙妙報了案,賊被衙門裡的黑衣軍士領走了。

三人又在引導下,來到了一個小屋子裡做了記錄。

屋子裡陳列簡單,僅有兩張木桌几把椅子,做記錄的黑衣軍士坐在木桌后,他們三人在木桌前。

妙妙是一邊記錄事情經過,一邊將孟如寄和牧隨一通大夸特誇,恨不能直接給兩人裱牆上,供香火。

而處理事情的兩名黑衣軍士打量著孟如寄和牧隨,心裡直犯嘀咕。

「這兩人看著眼熟啊。」

「不是剛吃完了咱們的牢飯從裡面出去么……」

「哦……難怪……這出去就抓了賊?」

「怕不是黑吃黑……」

牧隨聞言,目光冰涼的瞥向面前的軍士。

軍士被他看得一怵,近乎下意識的往後靠了靠。

孟如寄敲了敲面前的木桌。

黑衣軍士齊齊仰頭望孟如寄。

孟如寄皮笑肉不笑:「以後還會打很多照面的,別猜了,先把今天的賞錢結了吧。」

孟如寄拿了賞錢,帶著牧隨和妙妙離開了。

兩名黑衣軍士坐在房間里,看著他們的背影,被牧隨瞪了的那個軍士抹著冷汗感慨:「那男子看著年紀不大,但一雙眼睛倒是嚇人得很,怕不是做過什麼悍匪……」

另一名軍士則若有所思:「這男子,你有沒有覺得,看著真的很眼熟……」

「不是跟你說了嗎,吃了咱們三天牢飯。」

「不……不是在牢里。」軍士捏著下巴思索,「是在哪兒呢……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

賞錢一袋,一共十文。

孟如寄掂了掂,感覺無留之地的銅板比人間的要重一些。

「這十文錢,能在無留之地買什麼?」

妙妙熱心回答:「可多啦。方才那我給你的葯,能買兩瓶,哪怕一天一粒,也能管兩月,還有我們麵攤的麵條,半文一碗。」

「半文?」孟如寄聽呆了,「這一個銅板還真能掰成兩半花?」

「可以啊。」妙妙說著,拿出自己的一個銅板,「啵」的一聲就掰開了。

牧隨看著沒什麼大的反應,他也不記得人間的銅板是什麼樣,但孟如寄就覺得稀奇了,也立即掏出剛拿到的一文錢,用力一掰。

也是「啵」的一聲,銅錢成了兩瓣。

孟如寄嘖嘖稱奇。

妙妙繼續展示:「這個還可以合上呢。」

然後她把兩個掰開的銅板合在一起,又是「咻」的一聲,兩瓣銅板合在了一起。

「有趣有趣。」孟如寄漲了見識,掰了又合合了又掰,玩了一會兒,然後忽然間,她意識到,「這個銅板,裡面有靈力吧。」

妙妙聽了,有些不明白的望著孟如寄,孟如寄沒有深言,只是把這件事記在心裡,打算以後找個人少的地方再研究。

正適時,忽然一聲「咕咕」聲響起,孟如寄和妙妙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牧隨的腹部。

只是妙妙看了一眼,又接觸到牧隨皺著眉不高興的目光,於是她就火速彈開了自己的注視。

而孟如寄則盯著牧隨的肚子,沉默片刻,轉頭問妙妙:

「妙妙,你說,你在集市前的麵攤工作?」

妙妙點頭。

孟如寄已經很多年沒說過這種話了,但她忍了忍,覺得自己醒來之後,已經做了太多,很少做或從沒做過的事,所以這些話,該說就說吧……

「如果我們吃得多的話……能……一文三碗么?」

妙妙看著孟如寄笑得很燦爛,想都沒想就說:「你們能吃多少呀!」

孟如寄訕訕應了一句:「有點多……」

「我們麵攤很大份都是給做工的人吃的,不過你們幫了我,一碗三文,沒問題的,老闆也一定也同意。」

孟如寄看著妙妙燦爛的笑容,乾澀的也跟著笑了笑:「一文三碗,老闆不會虧就行……」

妙妙熱情的咧嘴笑著:「不虧的不虧的,你們跟我來吧。」

誠如妙妙所說,麵攤老闆聽說他們幫妙妙抓了賊,欣然答應了一文三碗的價格。並給牧隨的碗里還多加了麵條。

但隨著牧隨吃得越來越多,妙妙和妙妙的老闆都覺得他們好像有點草率了。

一文三碗,牧隨吃了十文……

也不算,九文一大半吧,還有一碗是孟如寄吃的。

而牧隨停下,不是因為他吃飽了,而是因為麵攤沒面了。

老闆看著高高摞起來的碗,困惑得直摳頭。

虧錢他是沒虧,十文算是抵了個成本,但他家的麵條又不是空氣,放在鍋里都好大一坨呢,進了這人的肚子倒是一點都沒有顯現的。

在麵攤周圍也早就聚集起來了看熱鬧的人,牧隨吃到後面,都有人在給他鼓掌了。

妙妙更是驚呆了,望著牧隨都忘了害怕,在牧隨吃最後一碗的時候,妙妙把孟如寄拉到一邊.

「姐姐……這公子有何神通?」

孟如寄揉了揉眉心,看著自己剛從衙門領的荷包,如今真的就只剩一個荷包……她太陽穴突突跳著,有些疼痛。

「他……就是能吃了些。」

而且,好像因為今天追了賊,消耗多了,他變得更能吃了……

孟如寄望著牧隨,忽然發現了自己這個「生財工具」有一個致命缺點——他,賺得不如吃得多啊!

讓他跑著去抓賊,不如她自己去呢!

她一碗面就干飽了,他得干二十九碗!

還沒飽!

他們說話間,牧隨已經幹完了最後一碗面,然後一抹嘴,抬頭望向了孟如寄。

孟如寄揉了揉太陽穴,摁住跳動的青筋,還是先跟妙妙道了謝:「今天謝謝你,也謝謝你的老闆。我們先走了。」

「哎等等。」妙妙叫住她,「你們剛來,有落腳的地方嗎?」

孟如寄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已經麻煩你太多了,不能還去你家叨擾。」

「不不不,我家太小,確實也沒辦法讓你們住下,我知道郊外樹林里有一個小木屋,常年沒人住的,我可以帶你們過去,先在那裡收拾收拾落個腳,回頭再在無留之地慢慢謀生,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孟如寄聽得動容,連忙謝過,便帶著牧隨,一起和妙妙去了那個小木屋。

小木屋很破,但好在多少能遮風避雨,比在外面睡林子要好多了。

孟如寄帶著牧隨住下的第一天,心裡想,抓賊能賺賞錢,抓的賊越大,賞錢越多,牧隨雖然能吃了一些,但只要能找到一個大賊!把他拿下!那還是能平衡他們的開支的。

一個人都可以坐上妖王的位置,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孟如寄信誓旦旦:

賺錢嘛!能有多難!

大家不都這麼過來的嗎!

然後……

再一眨眼……

便是半個月後的現在了。

破木屋裡,夜裡的寒風吹了進來,睡在孟如寄腿上的牧隨微微蜷縮了一下身體,像是在無聲的說冷。

孟如寄的手在旁邊扒拉了一下。

被子……那當然是沒有的。

她只扒拉來了一點乾草,搭在牧隨身上。

這些乾草還是前些天她自己去野外割了晒乾的。不然……就連草都沒有。

拮据與貧苦總是讓孟如寄在這半個月來不停的嘆氣。

賺錢嘛!能有多難!

可現實卻告訴她,在沒有資源,沒有機遇,沒有氣運的時候。

賺錢啊……

就是這個世上,最困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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