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夫妻」
一夜未眠,買回來的一大袋生面也沒吃得了,孟如寄又疲憊又心疼,聽著牧隨的肚子又在叫了,孟如寄便尋了個安靜的地方,讓他坐著等等,不要再折騰了,她去幫他尋果子,找露水。
牧隨聽罷,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卻在孟如寄轉身要走之前,他開口道:「你丟出去的那個男子,能拖住臨嵐山主嗎?」
孟如寄想了想:「拿不準,但看那山主現在都沒追上來,應該是拖住了吧。魘天君哪怕是來了無留之地,也該有點活命的本事。」
聽孟如寄話里隱有誇讚那人的意思,牧隨有些不開心的沉了眼神,嘴角往下一撇,復而,他又摁住了自己的嘴角。
牧隨緩了緩情緒,再抬頭時,牧隨讓自己神色盡量溫柔:「姐姐,明日一早,我們就去領婚書吧。」他抬頭望了望天,「天亮之時,就去簽。」
孟如寄微微一挑眉,沒等孟如寄開口,牧隨見狀,繼續道:「既然決定了,姐姐也與我表明了心意,那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孟如寄挑起來的眉梢便也慢慢放了下來:「行。」
孟如寄轉身離開,身影消失在了林間。
腳步聲聽不見了,牧隨坐在原地,仰頭望著無留之地那個綠油油的奇怪月亮,任由夜風吹拂,他呢喃:「真希望,天早些亮啊……」
言罷,他閉上了眼睛,好似在休憩。
而另一邊,在樹林間的黑暗裡,本應該離開的孟如寄此時正蹲在一棵大樹的樹榦上,悄悄盯著那方樹下的牧隨。
孟如寄等了許久,只聽到了牧隨說了那麼一句話,然後寂靜的林間,除了風聲與蟲鳴,便只剩下了牧隨肚子咕咕叫的響亮聲音。
沒見牧隨再做什麼事,而他的腹鳴則更像是一聲聲催命符,孟如寄便不再蹲守,轉身真的向林間尋果子去了。
孟如寄一走,樹下的牧隨幾乎是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眼瞳之中映著綠色的月光,不復方才的單純清明,綠色光芒似乎在他眼中畫下了一道陰鷙的線。
牧隨將六顆銀珠握在掌中,僅僅在掌心擺出了一個極小的陣法。
陣法發出光芒,不片刻,辰砂的身影出現,只是成為了牧隨掌心的一個小人,只要牧隨手掌一蜷,這陣法就會被打破,直接消失。
「城……城主?」辰砂那邊還有撲騰掙扎的聲音,他問,「為何用了這掌留影術?不是會更耗費銀錢嗎?您……」
「掌留影時間有限,長話短說,要你辦一件事。」牧隨肅容道,「日出后,我不管你用任何手段,務必,將奈河邊,長林集市的姻緣殿與逐流城的姻緣樹聯繫,給我斷掉。」
辰砂在那邊愣住了,他手上似乎還拿著什麼東西,在不停的掙扎,他蹲下身,將東西摁住,然後才艱難道:「斷了姻緣殿與姻緣樹的聯繫,這姻緣可就刻不到姻緣樹上了,這落了婚書的姻緣,就不算數了。」
「讓你辦事,別問緣由。」
「是……可是……」辰砂有些為難,「逐流城的姻緣樹,與無留之地各處的姻緣殿相連,根系盤根錯雜,這隻斷其中一根聯繫……」
「那就全都斷掉,日出后的一個時辰,來自任何地方的任何姻緣,不得刻在姻緣樹上。」
「……是。」辰砂艱難應了,「可是,這樣就會花掉我們最後一金了……城主,我短時間無法接您回來……」
「無妨,兔子抓到了嗎?」
「正在屬下手上。」
「很好,關起來,小籠子,她要是再鬧事,等我回城,問你的罪。」
辰砂手上的東西似乎掙扎得更厲害了,辰砂將它徹底摁住,才應了牧隨的話:「領命。」
牧隨一握拳,手上的銀珠滾動,陣法消失,辰砂的身影也跟著不見。牧隨長舒一口氣,這事兒也算是解決了。
孟如寄還在林間尋果子。
這片林子孟如寄不常來,摘果子花了比平時更多點的時間,等孟如寄回來的時候,坐在樹下的牧隨看著已經餓得非常的難受了。
他腹鳴如鼓,孟如寄在三丈外都聽得清清楚楚。她連忙將果子遞給牧隨。
牧隨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孟如寄熟練的在旁邊扒起了果皮。
待牧隨吃了七八個果子,腹中掏腸撓肚的飢餓緩和,他終於分神看了孟如寄一眼。
孟如寄扒果皮的手法極快,三下五除二,一個去皮的完整果子就出現在她掌心,她頭也沒抬,直接遞給牧隨,然後又繼續扒下一個。
牧隨下意識的接過,然後看著她因為長時間未飲水而干起了皮的嘴唇,不由問道:「你不吃?」
「你先吃。」
孟如寄回答得毫無情緒,是習以為常的麻木,也是這些天照顧他的證明。
牧隨沉默的接過果子,繼續吃著。
孟如寄扒完了果子,全都塞到了牧隨的懷裡,牧隨卻留下了三個,在肚子的輕微的咕咕聲中,他站起了身,說:「飽了。」
孟如寄折騰了一宿,腦子也有點糊,沒有多想,拿著剩下的三個果子吃了,然後看著天色快蒙蒙亮了,於是帶著牧隨繞小路,往集市走去。
孟如寄躲在角落裡,將集市街道觀察了一陣,她不確定莫離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不敢冒進,於是從路邊撿了兩塊破布,她跟牧隨,一人一塊,圍住脖子,把半張臉擋了起來。
孟如寄謹慎偵查,牧隨站在她身後卻在不停的打量天色,待太陽已經有點溫度了,牧隨竟然一把拉了孟如寄的手,疾步邁向那破爛的「姻緣殿」,步伐大,步速快,幾乎要孟如寄小跑才能跟上。
「還是小點心!」孟如寄嘗試拉住牧隨,「太快了引人注目。」
牧隨頭也沒回,只道:「成婚心切。」
牧隨帶著孟如寄,幾乎是破門而入,姻緣殿里陳列更是破爛,什麼都沒,只有一個簡單的木質櫃檯,櫃檯後面是像藥箱一樣高高累起的木格子。
看著闖入的看人,看管姻緣殿的軍士有點懵:「這麼趕早啊?……咦?」軍士打量孟如寄,「你是不是……昨日來過?」
孟如寄摸了摸鼻子:「你記性很好。」
「無留之地這地方,誰還想不通成親啊,一月來就你一個。」
「昨日的婚書掉了。」牧隨打斷軍士慢吞吞的話,開門見山,「再領一張。」
軍士望著牧隨,似覺得他有些眼熟的在左右打量。
孟如寄生怕在這兒惹上什麼麻煩,故作親昵的去給牧隨拉了拉脖子上的破布:「相公。」孟如寄軟言嬌俏的喚了一聲,「你臉上有東西我給你擦擦。」
牧隨被喊得愣住。
而孟如寄的手卻並沒有半分嬌俏溫婉的模樣,幾乎是有些粗暴的將那塊破布拉了上去,然後低聲叮囑:「低調些。」
牧隨低咳一聲,耳根子又紅了起來,他沉默下來,沒了聲響。
孟如寄轉頭,又笑盈盈的望著軍士:
「昨日怪我,拿了婚書回去,太高興了,領到家了,摔了一跤,婚書和筆都摔進火堆里了,只好今日又來領一份,軍士大哥,勞煩你了。」
軍士見狀,也沒在意,從櫃檯下面拿了婚書和筆就遞給了他們:「這次小心些啊,這紙筆也需要錢買的,我們也有份額,不能隨便給的。」
「知道了……」
孟如寄話都沒說完,牧隨直接奪過她手裡的筆,抬手就在婚書上籤了自己的名字——牧隨。
手一轉,筆直接遞到了孟如寄面前。
動作迫不及待得讓孟如寄都意料未及。
孟如寄打量了一眼牧隨,見他眸色清亮,滿眼期許。孟如寄便也拿過筆,麻溜的簽了。
一張紅色的婚書,提了兩個名字,下一瞬,婚書上紅光一閃,化作一縷光芒紅絲線,向遠處飛去。
軍士笑著祝福:「恭喜二位新人了,婚書已經通過內置的術法,將兩位的名字傳去姻緣樹上了,待紅絲線到,姻緣樹自會刻上兩人的名字,你們就成為無留之地的合法夫妻了。無留之地所有公務者,都向你們獻上崇高的敬意與全心的祝福。」
看著紅絲線飛遠,聽著軍士的祝福,孟如寄看了眼旁邊的人,一時覺得有些不真實起來,她竟然,就這麼,將自己嫁了。
真是……來了個無留之地,將自己這輩子從未設想過的事,全都通通做了一個遍!
不過,罷了!逐流城!已經是半個掌中之物了!
「牧隨,從今往後……」孟如寄道,「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孟如寄心裡補充:在這裡。
「對。」牧隨道,「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牧隨心裡同樣補充:僅此刻。
姻緣樹與此處的鏈接已經斬斷了,紅絲線並飛不回逐流城的姻緣樹,紅絲線會停在半空中,然後消失,他和孟如寄,依舊還是,清、白、之、身。
「哎,快看!那個臨嵐山主來了!」
姻緣殿外,忽然傳來了一群人的呼喊:「好氣派!好威風!從天而降!」
「去戲檯子那邊了!」
「他手裡還帶了個人!」
孟如寄聽著,心裡隱隱覺得不妙,她警惕的看向了門外。
在破姻緣殿外,一群人正翹首看著一個方向,而還有一群穿著臨嵐山弟子衣裳的人,配著劍,從外面疾步而過。
緊接著,一道聲音,傳遍全集市,所有人的耳朵里,都聽到了臨嵐山主的聲音:「宵小兩隻,你們父親在我手中,若想救他!速來見我!」
孟如寄聽著,簡直想把面前這個櫃檯拍爛。
牧隨更是轉過頭去,在孟如寄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了自己滿臉的嫌惡。
誰父親?
噁心誰?
作者有話要說:莫離:快來救你爸爸!你的老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