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在氣氛緊張到幾近凝固的實驗室,一束強光終於照了進來。
幾十個全副武裝的軍人舉著槍進來,整裝待發,將中間的018包圍起來,隨時可以給失控的實驗品來一槍。
「別擊斃!」季梧桐喊道。
有了光線之後,裴樂的視線總算明亮了。
人魚像是沒有察覺到危險一下,光潔的手臂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肚子里的腸子,就像它那條隨意擺動的尾巴一樣,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連節奏都是同步的。
軍人收到了命令,沒有直接瞄準對方的頭部。
在精準的槍法下,一道激光射中了018的手臂,在它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黑不溜秋的洞,直徑大約兩厘米。
假如018隻是普通的動物,在這種激光下早就對穿了。
018感受到了傷口,將血淋淋的手臂從女子的肚子里抽出來,指尖的利爪不斷地滴著血,像什麼變態殺人狂魔現場。
它緩緩轉了個方向。
卧槽!它怎麼朝我這滑過來了!?
裴樂的內心在尖叫。
很顯然,018並沒有聽到裴樂的心聲,反而越來越靠近。
嚇得裴樂立刻立刻往身後退了一步,兩個軍人擋在了裴樂的身前,兩支槍管對準實驗品。
這個動作一做出來,018停止了前進的動作,五官怪異的腦袋歪了歪,像頭髮一樣的鰭濕噠噠披在肩上,似乎在思考什麼。
沾著血的魚尾留下一條蜿蜒的血痕,在它的背後,被開膛破肚的女研究員已經被救援隊飛快抬走了,被撞在牆壁上昏迷的男研究員也被進行了一系列的緊急處理。
以現在的科學技術,這種程度的傷如果醫治及時,還是很大可能康復的——只要對方不把器官扯斷。
不知道是不是裴樂的錯覺,018身上的血,除了剛才的女研究員濺出來的,它的腰部鱗片中縫隙也在不斷滲血。
不管如何,她臉色發白心想,即使018是傳說中的人魚,那也一定是恐怖片的人魚,吃人的那種。
過了幾分鐘,人魚一直沒有其他的動作,軍人試探著前進。
三米、兩米、一米、半米……
一直等到靠近對方不過二十公分的距離,018也始終一動不動,白色的眼珠對著裴樂的方向。
在這樣的『注視』下,裴樂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見鬼!她居然在這隻半人半魚的生物臉上看到了充滿人性化的表情!
018對著裴樂,緩慢地上揚嘴巴,露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好像一個不太靈活的木偶。
裴樂感覺更驚悚了。
如果再仔細觀察一下018的微笑,就會發現,人魚的微笑弧度和裴樂平時的笑容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像是用最精準的尺子量出來的一樣。
它在模仿眼前的人類。
*
又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工作日中午,距離上一次的零號實驗室風波已經過去兩天了。
雖然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很大,但沒過多久就平靜下來了,至少在明面上是這樣。
此時研究所的食堂陸陸續續坐滿了人,裴樂獨自一人坐在角落品嘗食物。
因為上次018的事件,有好幾個同事提交了轉職的申請,不管搞法律還是搞機械工程,總之寧願降低待遇也要離開零號實驗室。
這其中包括了在018作亂時傷的最嚴重的兩位研究員——沒錯,他們在醫療團隊的努力下活了下來,並且奇迹般的除了身體虛弱一段時間沒有別的後遺症。
出於工作穩定度的原因,裴樂暫時還沒有提交離職申請的打算。
只是這兩天實驗室肉眼可見的少了一些人,但估計沒多久會有新的員工進來。
018在軍人進來之後,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反抗,而是乖得有些反常地重新回到了水箱,留下一地的狼藉和戰戰兢兢的人類。
裴樂一連兩天晚上都夢到那條滿身血跡的人魚,以及它那張僵硬的微笑,這場面過於震撼,以至於每天早上給它投食的時候裴樂都眼觀鼻,鼻觀心,除了工作盡量不與它有任何的接觸。
018身上的傷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恢復,僅僅過了兩天,上次的傷口處結了一層膜,並每天肉眼可見的痊癒,彷彿它中的不是槍傷而是皮肉擦傷。
有時候裴樂會想,要不是它只能生活在海洋,資源較為匱乏,智商也不高,估計早該成為這個世界的霸主了吧?
「你好,介意我坐你旁邊嗎?」
一道男聲在裴樂的旁邊響起。
裴樂轉頭一看,發現還是個眼熟的人。
對方正是裴樂上次撞見在向季梧桐求情的同事。
他看上去比上一次還憔悴,不管是018□□事故還是別的,算得上裴樂這段時間看過的最憔悴的人之一。
認出是他,裴樂有些尷尬,微微點頭同意了。
男人笑了笑,端著餐盤在裴樂的右邊坐下。
「我也是零號實驗室的,比你早入職兩年。」男人突然說道,「我的弟弟是探索隊的一員,負責D區的檢測,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原本在上周前就該回到家了,但直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裴樂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說句蒼白的安慰:「抱歉……」
「沒事,在他當了探索員之後,我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後來我拜託季姐幫我查他的情況。」
「得到的資料顯示對方早在兩周前就已經失蹤了,包括當時一起去的三個人,部隊派出了不少人前去搜救,最終都失蹤在了D區。」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顫抖,最後漸漸要說不下了。
裴樂默默地傾聽,她其實有個疑問——為什麼對方要和她說這一段話。
「上一次的事情你應該在旁邊聽到了吧?」
?
裴樂一時拿不準對方說的是什麼事情。
「我知道,當時我向季姐求情的時候你也在旁邊。」
裴樂只能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男人看起來沒有在意,反而是非常鄭重說道:「謝謝你沒有舉報季姐。」
裴樂不好意思地笑笑:「沒什麼,你只是人之常情而已。」
與此同時,她也再一次深刻地發現,自己的這些同事看上去都有些『較真』。
「既然沒有發現他的……屍體,那麼說不定呢,你弟弟還活著。」裴樂安慰道。
男人苦笑:「我已經不抱希望了,只希望能替他的那份,好好地照顧父母。」
他比裴樂先用完餐后,就先離開了餐區。
裴樂張了張口,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問對方名字,以及,他弟弟的失蹤,是不是和季姐在會議上說的不明物質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