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思考太多關於范茂的事情,對賈珠來說是無益的。
劉平那裡能問出來的答案就只有這麼多,連他也不知道,范茂被誰約去了寺廟。
而從順天府對范茂身邊人的追查來看,他們對此也一無所知。寺廟沙彌的證詞,又讓他們陷入了困境。
很顯然,順天府想將這件事以意外結果,可是這些多餘出來的證據,似乎又多出了不少痕迹……最起碼是他殺的可能性。
不是沒人為此將懷疑的目光投射到賈珠的身上,最終是劉平站出來解釋,不管最終是什麼結果,可是約范茂出去的人絕對不是賈珠。
他說這話時,避開了賈珠的視線。
徐柳青好奇地說道:「你發現了嗎?他似乎有些害怕你。」
賈珠抿著唇搖頭,「這跟害怕可能沒什麼關係。」
徐柳青的聲音充斥著好笑,「不,他就是害怕你。你那天對他的恐嚇,顯然發生了作用。他甚至不敢看你的眼睛。」
賈珠忍不住笑,儘管他覺得這樣不是個好習慣。
不過他還是咳嗽了一聲,力求平靜地說道:「那看起來可不太明顯。」
不過關於范茂的事情,在引起了一小陣風波后,就逐漸變成了遺忘之事,畢竟人總是往前看,而某些人臆想中關於順天府上門的事情遲遲沒有發生,自然再也引不起其他的注目。
不過幾天後,賈珠入宮時,倒是從太子的口中得到了新的進展。
「他的確是被殺的。」
賈珠此時剛坐下吃茶,險些嗆到。他咳嗽了幾聲,默默地將茶盞放了回去。
「屍體檢查出了問題?」
剛才裝了一把的太子猛然轉身,快活地看著賈珠,「的確如此,順天府換了三個仵作才檢查出來,范茂的背部有異樣的傷口,看起來不像是摔下來的傷痕。」
賈珠:「可是約他的人還沒找到。」
「這的確是個麻煩。」允礽在賈珠的跟前踱步,慢吞吞地說道,「那天去寺廟上香的人太多,想要找出他們的蹤跡的確麻煩。不過,你還記得那個沙彌的話嗎?」
賈珠喃喃:「那天上山的人,只有兩撥。一波是我們,一波是范茂。」
「所以,當天的確只有你們上山。可在那之前呢?」
賈珠微訝,看著允礽臉上鮮活的神采,「殿下的意思是,有人約了范茂,然後提前埋伏在山上殺了他?」畢竟寺廟不會每天都派人在後山守著,只有香客太多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舉動,只是為了預防他們上山後,卻沒有被人及時發現。
允礽搖頭晃腦,笑眯眯地說道:「可能性不小。」
「這可真是大費周章。」
「的確如此。」允礽贊同地頷首,「而且,這無法解釋巧合的問題。」
賈珠望了眼太子,感覺到他的態度似乎有些異樣。
他知道太子會對這件事上心。
這事關賈珠的安全,太子絕不可能忽視。
可允礽表露出來的上心程度,又讓賈珠存有一種隱隱的擔憂。
他試探著說道:「保成,你對這件事,是不是太過關心了?」
允礽正在思忖著什麼,被賈珠驀然打斷了思緒,含糊地說道:「不,沒有……這件事我有些苗頭。」
這話聽起來,和那天他們兩人在浴桶里聽到的差不多。賈珠緩緩皺眉,想問他,可是又想起那天太子的回應。
在他身上還肩負著系統這個秘密時,他似乎無法對太子的隱瞞表達出什麼,尤其是太子看似忘記了那件事,可賈珠到現在都不可能忘卻那天太子說出來的話。
太子已經有些懷疑他身上的問題,可他又不能把系統說出來
。
那可真是叫人膽顫心驚。
系統從不曾正面提過,這件事若是暴露了會怎麼樣,可是子不語怪力亂神。
康煦帝和太子追查那幾個僧道,不代表他們能接受這件事就發生在他們身邊親近的人身上……太子,當然是不同的,尤其他自己也正在承受著那些稀奇古怪的夢境,可除非賈珠無法支撐,不然他不會主動將系統的事情告訴太子。
這或許是一種自我保護。
在這件事上,無關他和太子的情感,而是任何一人,哪怕是他的家人,賈珠也絕沒有吐露的打算。
此時,毓慶宮內,因為賈珠的沉默,便也讓氣氛沉浸入某種怪異的安靜。
賈珠看著太子,這位殿下甚至是享受的。
他根本沒在乎這些身外的東西,只要賈珠還在他的身邊,這一切看起來就好像沒什麼不同。他喜歡和賈珠在一起的時候。
賈珠抿唇,過了一會,才找到一個比較安全的話題,「保成,你和大皇子,是怎麼回事?」
允礽懶洋洋地說道:「阿珠想問的是什麼?我之前為何會和他打一場?我為何會在皇子府上休息?還是想問我,和他的關係怎麼古古怪怪?」
賈珠無所謂地笑了笑,「你想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太子嗔怪地看了眼賈珠,用腳尖撥弄著賈珠的衣裳下擺,「阿珠可真是精。」
他有些刻薄、又喜愛地評價了一句,然後才說道,「他想要去邊關,想上戰場。」
賈珠眨了眨眼,這並不奇怪。
大皇子時常表露出這種傾向。
「我不認為,皇上會同意此事。」他有點謹慎地說道。
他意識到太子所說的不是那種遇到戰事後,跟隨著將軍出征的那種說法,而是切切實實在邊關駐紮的方式。
太子贊同地頷首,「阿瑪不會答應。」
別看康煦帝的確壓著他們不願意讓他們參與太多朝政,可實際上他不是個多壞的父親。除了過於偏寵太子外,對於其他的皇子皇女,康煦帝在能力範圍內也盡量做得不錯。
如果皇子們的愛好是周遊天下或者是舞槍弄棒,那皇帝自然會縱容他們。
可邊關不同。
戰場不同。
涉及到兵權,那更不相同。
「大皇子想要去,然後,殿下阻止了他?」賈珠將之前發生的事情抽絲剝繭,得到了問題的答案。
太子舔了舔下唇,意識到賈珠不自覺地注意到他這個細微的動作,滿意地輕哼了聲,「差不多。他想提出這件事,被我阻止了。他很生氣,然後打了一架。」
剛好就是被賈珠撞上的那一次。
「保成,不是支持他做這件事嗎?」賈珠挑眉。
至少之前那一次,如果沒有太子的支持,大皇子根本不可能隨軍出征。
允礽搖了搖頭,「這不一樣。上次,阿瑪想要御駕親征,那帶上幾個皇子隨軍鍛煉一下,情有可原,這對大哥來說,也算是個鍛煉的好機會。」他看著賈珠,聲音變得輕柔了些,「可這不能和兵權扯上關係。」
縱然是太子,這個話題,對於皇帝與他來說,都是個禁/忌點。
賈珠斂眉,「這也太早了些。」
他含糊地暗示。
「總會有這一天,最起碼,現在阿瑪並不希望他這麼做。」太子漫不經心地摩擦著賈珠的腳踝,「阿瑪已經迴避過幾次,我想這個暗示已經足夠。希望大哥不要犯蠢去提出這件事。」
康煦帝自然會感覺到。
大皇子對於戰場上的事情有些太過痴迷了。
賈珠不想摻和這些麻煩事,轉而說起了別的,「我聽說可能會提前散館。」他剛才提起這個話題
的時候,可沒想到這個話題會涉及到兵權這個點。
「聽說?」
太子露出個古怪的微笑。
賈珠瞥了眼,老實地說道:「好吧,是徐柳青說的。他總是有一些特殊的門路。」
「你也有我。」允礽不滿地噘嘴,「只是你總是學不會利用。」
賈珠無奈地說道:「這不是什麼大事。不過,聽說皇上打算提前散館,明年三四月大概會決定我們的去向。」
太子頷首,這件事他當然知道。
這提前到了一年的時間。
「所以你父親想讓你去一個富饒之地?」
賈珠已經懶得去問太子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他只是平靜地說道:「我不打算干涉。」他看了眼太子,旋即笑了出來,又嘆了口氣,「我父親似乎不明白,只要殿下在一日,甚至根本無需自己使勁,有些事情就會主動送到門前來。」
允礽頷首:「你花了十來年的時間,才意識到這點。」
賈珠惱怒地瞪了眼太子。
這話聽起來可有幾分嘲諷的意味。
允礽攤開手,笑眯眯地說道:「我又沒說錯,你的確是如此。」
賈珠嘟噥著說道:「我當然知道順天府一次都沒登門的原因是因為殿下。」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允礽道,「我說的是你根本就沒想過要借用這份影響,搞得我有時候好像很沒用。」
賈珠狐疑地看了眼太子,似乎不相信這樣的話是從他的口中說出,「這聽起來有些奇怪。」
「哪裡奇怪?」
賈珠坦誠地說道:「我以為的保成不會說這些話,這聽起來有點……」
「不像我?」
「而且還是故意的。」
太子這話讓賈珠無奈搖了搖頭。
但不可否認,這的確是他心裡存在的某個念頭,因為太子這話聽起來的確不太像他。
允礽:「說不得,我就是故意用這樣的態度來蠱惑你?」
「蠱惑我什麼?」
「好叫你心軟。」
他認認真真回想了近些時候發生的事情,除了那件意外還是他殺的麻煩,就沒有其他異樣的事,每日的事情平凡而普通,根本沒有值得記住的。
「……殿下想做何事?」
太子豎起了一根手指,來回擺動了一下。
「只要阿珠一日沒有做到出事的時候立刻來找我,這就會顯得我很無用功。」
賈珠猶豫了一下,嘆息著說道:「殿下,你不能要求我事事都要尋求你的幫助,縱然有你的幫助,的確會讓事情更簡單一些,可這樣也就失去了本身努力的用意。」如果他事事都找太子,很快就會成為一個讓人惱怒的存在。
一個軟弱的廢物,就連他自己也瞧不起。
「這會讓事情變得更加方便。」
賈珠頷首:「方便,但麻煩。」
「阿珠……」允礽嘆息了一聲,「就連阿瑪也經常在給他那些喜歡的大臣收拾爛攤子,說實話,你根本沒有他們一成會鬧事兒。」
賈珠忍不住悶笑起來,「殿下應該知道這話不能夠在外面亂說吧?」
太子嚴肅著臉色:「胡言亂語,我說的分明是實話。」但是他們兩人都不能夠忽視太子眼底的笑意。
賈珠壓抑住那種大笑的衝動,尤其是在討論這種事實,有些不太得體。
他裝模作樣地用帕子掩蓋住了嘴角,其實是在壓抑那爆笑出聲的念頭,他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喉嚨,做出一幅鎮定自若的樣子。
賈珠剛抬頭要說話,卻看見太子已經出現在他的跟前,然後從他的唇上偷了一個吻。
「別讓我擔心。」
太子低低說道。
賈珠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太子低垂著眉眼的模樣,看起來就像精緻破碎的臉蛋可憐可愛,叫人忍不住生起憐惜的心情,壓根不捨得傷害他。縱然他知道這不過是太子殿下虛偽的假象,可還是每次都容易被他所糊弄。
賈珠第一萬次在心裡唾棄自己,「……這一次根本與我無關。」他首先強調了這一點,然後像是被打敗一樣,點了點頭,「我會記得的。」
太子瞧著賈珠,忍不住磨了磨牙。
不。
他是不會記得的。
有時候人是需要一個教訓,才會記得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那件案子已經從順天府轉手到了皇帝的手中。
阿瑪不會隨便這麼做,除非這件事有什麼值得他關注。
太子一邊想著這些事情,一邊毫不猶豫的把青年拉入自己懷裡,又在他的嘴邊咬了一口,雖然沒有咬破,但已經有點紅腫起來。
他有些憤憤。
可那只是表面的情緒。
更加深層次的,無法窺探到的,卻是正在翻湧的暴躁與陰鷙。
皇帝的做法,正和太子心中的猜測不謀而合。
「唔……你咬痛我了……」
賈珠含含糊糊抱怨。
嘴巴也就算了,剛才那個力氣不會留下太深的痕迹。可是太子剛剛又一次咬破了他的舌頭,那血腥糾纏的味道,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知道太子喜歡血。
可是連唇齒相依的時候都要充滿血腥的氣味,就顯得有些過分了吧?
太子有些貪得無厭的摟著他的腰,兩人的距離太近,近得他彷彿能夠感覺到太子身上那種獵食者的兇殘。
就好像悄無聲息的張開了一張大網,細細密密把青年籠罩了起來。
近些時候來,太子的蠢蠢欲動,似乎比以往更加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