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崩潰
第16章
中午的食物又是臘肉蒸飯,只不過自安幸將臘肉從最初的臘肉塊變成臘肉片后,米飯上蒸的臘肉又有了新形態,白粟文將臘肉切成了臘肉絲,比上一次減半的分量又少了一半。
她將臘肉絲平均分到三人的碗里,一本正經地解釋:「我覺得肉還是省著吃比較好。」
陳楠希對這兩人一個比一個摳的做法忍俊不禁,端著碗點頭:「少點好,少點好,臘肉切絲更下飯,還能多吃兩餐。」
安幸則埋頭扒飯以示尊敬,身旁還掛一個小白板,上書六個大字:少說話,省口水。
陳楠希和白粟文無意中掃見,都肅容以對,默默在嘴上拉了個拉鏈,不再浪費口水。
刻意少說話的時光是寂寞的,這一天的下午,白粟文無數次抬起頭張望另外兩張床的小夥伴,然後默默抿緊了有點乾的嘴唇,努力讓自己忘掉喝水,忘掉說話,沉浸到小說的世界中去。
晚上當然還是臘肉絲蒸飯,但是吃過臘肉飯後,三人都坐在椅子上,不約而同地剝起了橘子。
昨天三人已經吃完安幸買的最後一串葡萄,於是三人商量,從今天開始,大家每天一個橘子補充維生素,為了方便,安幸先將自己之前買的一斤五個橘子發給了大家。
本來橘子什麼時候都可以吃,但是由於停水,橘子也成了難得的補水來源,這酸甜多汁的味道是一天里的慰藉,三人都富有默契地將這一份快樂留到了最後。
當三人聞到對方剝橘子的清香,互相發現小夥伴們都在剝橘子吃的時候,一種難言的溫馨忽然湧現在大家心頭。
為了省水,三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靜謐的室內,只聽得到自己咀嚼酸酸甜甜的橘子的聲音。
但是這一刻,三人覺得自己的心和夥伴們靠得很近,她們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她們和夥伴們呆在一起。
停水第一天的夜晚在臘肉絲蒸飯的余香中悄然降臨。
這一天夜晚無事發生。
喪屍來臨的第六天,輪到安幸做飯。
這一天安幸起了個大早,等陳楠希和白粟文都相繼起床的時候,安幸已經守在「咕嘟」著不斷冒泡的鍋前了。
「煮了什麼好吃的?」早上的白粟文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靠到安幸身後,本來要往洗手間去的陳楠希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白米粥。」安幸言簡意賅道,她指了指一旁放在碗里的三個煎成金黃色的煎蛋,「配煎蛋。」
看到碗里那三個外層被煎出一層焦脆外殼的煎蛋,白粟文和陳楠希的眼睛都驚喜地亮了起來。
平時衣食無憂不覺得雞蛋有多好吃多值得期待,但在連續吃了好幾天的臘肉飯之後,忽然有一份煎蛋配白粥改善口味,兩人只覺得天降驚喜。
而且白粥比起白米飯又有一個好處,含水多,吃起來沒那麼干。
之前的白米飯配臘肉吃起來當然很香,但是干米飯配上咸香的臘肉,吃過飯後三人都會想要喝水,這在需要省著水喝的現在,就顯得有些費水。
「白粥好啊,白粥——」白粟文滿臉高興,想說自己昨天吃飯真的吃得很乾,但是剛開了頭,她又停了下來,只是朝安幸比了個大拇指,眨了眨眼睛。
安幸抿著嘴笑笑,也朝白粟文眨眨眼睛,表示會意。
在婆娑的晨光中,兩人相視一笑,之前的種種不快,都在這默契的一笑中煙消雲散。
等白粟文和陳楠希洗漱完,安幸也熬好了白粥。
為了熬出一鍋好粥,昨晚安幸睡前特地將米泡過,被水泡脹后的米更容易被煮爛,今天安幸又起得早,粥煮到現在已經米粒顆顆爆開,表面起了一層稠稠的米油,看起來就有食慾。
安幸給一人盛滿大半碗粥再一人發一隻佐粥的煎蛋,然後打開老乾媽往粥里挑了點,油汪汪的辣椒在粥里泛開,粥里頓時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油色,看起來讓人口水快速分泌。
白粟文和陳楠希也有樣學樣,往粥里加了點老乾媽,於是本來還略顯單調的白米粥頓時變得口味豐富起來。
吃過口味豐富還有營養的早飯,宿舍陷入了安靜,只有三人小動作發出的細微摩擦聲響在耳邊。
外面的世界比宿舍更安靜,聽著同伴細微的動作聲,人的感知彷彿也被拉近,世界變得很大,人變得很小,世界那麼大,但是好像只剩下了她們三人,但她們也成了三個互不干擾的孤島,明明在一間宿舍內,卻也無法交談。
一種難言的孤寂瀰漫在小小的宿舍里。
這時候,安幸忽然起身,將今天一人一個的橘子翻出來,發給了大家。
她在超市買的一斤橘子也就五個,到今天就吃完,還差了一個,不得不打開了白粟文帶來的那一箱特產橘子,到此為止,安幸在超市買的水果就只剩下了四個耐存的蘋果。
代表著默契和陪伴的橘子發到大家手裡后,聞著橘子表面淡淡的清香,心裡那一點孤單和無助彷彿也一起被驅散了。
白粟文緊緊握著手裡的橘子,望著安幸的目光充滿一種得救般的感激。
陳楠希也將橘子放在自己桌上最顯眼的地方,背單詞的時候時不時就看一眼。
靠著這個橘子,三人度過了這個寂靜的上午。
中午安幸仿照昨天白粟文的做法,將臘肉切成了絲,以第一檔的小火加入油和青椒黃豆醬炒熟后,用來給三人佐粥。
別樣的臘肉吃法讓三人都食指大動,白粟文和陳楠希更是不停地朝安幸豎大拇指。
一頓舒暢的午飯多少撫慰了三人因為少言語少交流帶來的孤寂感,這個下午也在三人的各自娛樂中悄然而逝。
傍晚吃過和中午同樣的飯,三人默默吃完了一個橘子。
吃完橘子后,白粟文在上.床之前去了趟廁所。
廁所的門關著,然而不用打開廁所的門,光是打開小陽台和宿舍之間的隔斷門,她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尿騷味沖入鼻腔,白粟文頓時眉頭一皺,心中湧起一股厭惡,想問問是誰上了廁所不沖,但是下一刻她又立刻想起,不是誰上了廁所不沖,而是停水了,沒有足夠的水沖廁所。
沖廁所的水只有大家用過的髒水,用乾淨的水沖廁所,這是大家誰都不捨得的。
畢竟廁所不沖頂多只是味道難聞,但是乾淨水要是提前用完了,可是會要命的。
這一點白粟文昨天就已經預見,但是昨天是早上之後才開始停水的,之後大家吃得很乾,上廁所的頻率也變得很低,再加上一點不好意思和別的因素影響,昨天三人都沒有解大手,所以昨天的廁所衛生情況還算可以。
然而今天……白粟文晚上是打算解大手的……
白粟文望著空空如也的存髒水桶,心裡想死。
難道要讓她的那玩意兒在廁所里呆一晚嗎?其他人來上廁所怎麼辦?被看到怎麼辦?她們都會知道那是自己的……
明明昨天也口渴得很厲害,明明今天的省水生活也過得很艱難,小說都看不下去了,還一度想要和安幸陳楠希建議取消不說話制度算了,但是白粟文都堅持下來了。
她的崩潰是在此刻降臨的。
成年人的承受能力遠比小孩子高,但是成年人的崩潰也可以來得很快,而且原因也許莫名其妙。
因為廁所。
因為一些可以說可笑,也可以說很重要的自尊心。
白粟文可以接受在父母面前做出上大號不沖這種丟臉的事,但是她受不了在室友面前——在才認識了不到十天的室友面前——在自己努力想要好好表現,想要好好相處,想要不被當做笨蛋看不起的室友面前。
她受不了。
「可不可以。安幸,可不可以——」
白粟文眼睛通紅地從廁所走出來,徑直走到安幸身後,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說話的聲音接近哽咽。
「我們不要一直呆在宿舍了好不好?」
「我受不了這種封閉在一間宿舍里一動不動沒有未來的生活了,我們逃出去好不好?」
「如果你們不願意,我也可以自己一個人的,我不強求,你們讓我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