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觀(13)

行止觀(13)

第十三章

行止觀(13)

見林子葵一步三回頭地進屋,蕭侯爺滿意地揣著梨膏糖走了,手心裡還暖和著,好似還殘留著他手指的溫度。

驀地想起林子葵的眼睛,蕭復難得地坐下來,修書一封,將信紙捲起,綁在信鴿的細腿上。

元慶遲疑道:「侯爺是傳信給三爺么,是……宮裡的事?三爺這時候,不能來金陵吧。」

蕭復搖頭:「三哥是蠱醫,林子葵那眼睛,興許他那有些偏方。」

元慶稍顯意外,但也沒說什麼,侯爺對林公子,是特別上心了點,就好像扮演肖姑娘入迷了般。

翌日晨起,林子葵就把蕭復的那雙麒麟紋雲靴刷了刷,其實鞋很乾凈,簡單打理了下,他將鞋子倒掛在屋檐下。墨柳一看這鞋,直搖頭:「咱二姑娘這腳,也著實長得像大男人,不笑的時候,模樣冷峻得很,難怪整日作男裝打扮,若有天二姑娘承認他是個男的,我都不會意外。」

林子葵失笑:「童言童語,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看的男人啊。」

若不是二姑娘生得和普通女子不同,恐怕三年前肖大人也不肯同他林家定下這門親事,也幸好如此,自己才能有緣遇見照凌姑娘。

這日,林子葵終於捨得穿那件「兔裘」了,他換好衣裳,墨柳還在睡,林子葵獨自路過東客堂,看見三個人光著膀子在練武,遂打了聲招呼。

元武人高馬大地走過來:「林公子,這一大早,是去齋堂?」

「我去清心閣見一位道長,對了…二姑娘呢,是不是……還沒醒?」他踮著腳瞧了一眼,看不清。

「沒起,我家侯……主子呢,就是貪睡。」

林子葵喝出一口白氣,又問:「陳兄,那日你說,二姑娘好酒,除了酒之外,他還好什麼么?」

「嗯……愛聽曲兒。」

「聽曲兒么……」林子葵憶起自己琴藝湊合,但他的琴沒有帶來行止觀。

「那他最討厭什麼呢?」

元武答:「當然是最討厭念書,看書,也最討厭人吟詩作對,附庸風雅,酸文假醋。其實他這輩子啊,最討厭書生了。」

林子葵表情微怔。

他之前還給自己念道德經呢……

元武盯著他補了句:「你是個例外。」

的確是個例外,侯爺居然還讓自己給林公子刷鞋呢。

林子葵聞言眼睛亮了亮。

元武掃了眼他身後,問:「林公子的書童呢,不給你引路么?」

林子葵還在想他剛剛的話,口中答:「他這些時日沒怎麼睡好,我便沒有吵醒他。」

元武說:「那我帶你去清心閣吧,在哪?」

林子葵答:「不勞煩陳兄了,我等下問問路過的道長便是。對了,這是茶葉蛋。」林子葵包了一袋給元武,「還是熱的。」

元武本來要拒絕,一聞真香啊,就厚著臉收了。

清心閣,如其名,僻靜幽雅,建在樹林掩映中央,金紅落葉間,林子葵從側邊樓梯爬上去,看見門扉半掩,敲了兩下,沒人回應,他便推門而入。

這是道觀的藏書閣,那便是行止觀的道士都能進了。

林子葵背著書笈,步伐很輕地走進,一縷縷的晨光從窗欞照射進來,林子葵的視線里,出現一位坐在窗邊,低頭看書的道長。

「靈泊道長?」林子葵將書笈放下,掏出一疊文章走過去,輕聲道,「我是林子葵,前幾日靈源道長應當給您說過我的事,在下乃淮南鳳台縣人士,來金陵趕考,因在下書童嗓子也啞了,所以想問靈泊道長有沒有時間,和在下一起溫書呢?」

「這是我的文章。對了,我給道長帶了雞腿。」林子葵將一沓文章放在桌上,就去書笈里掏滷雞腿,「今日一早熱過,現在還是暖的。」

那道長有些年紀了,頭髮銀白,眼睛因為老態而擠壓,五官向下,鼻側還有兩道很深的法令紋,他坐著時,單薄的身影卻透出沉默的威嚴。

道長始終沒有出聲,目光卻垂下來,瞥在了他那件銀貂裘的袖口,有一道月白色的小章。

道長眼神微變,抬眸看著他。

林子葵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靈泊道長,雞腿,文章,書,不知道靈源道長有沒有說過,我是因為不能長時間看書,才來請靈泊道長的。」

道長隨手拿起他寫的文章,聲音嘶啞得很:「你姓什麼。」

一聽他聲音,林子葵心下詫異,這位道長的嗓子,比墨柳還啞呢。

但還是回答:「我姓林,林子葵,方才……說過的。」

「和姓嚴的是什麼關係。」

「顏?」林子葵想了一會兒,認真答,「應天府書院,我認識一位顏夫子。」

道長沒再看他,也沒出聲,目光就定在他寫的文章上。

而後沉沉出聲:「承平日久,民不知兵。儒者,持文墨議論而諱言兵,介胄世祿之士多驕惰……諸葛孔明祁山之陣當司馬懿二十萬眾,一戰大克,而細柳之營湟中屯皆堅壁不戰,而俱以成功,何歟?」

林子葵表情又一愣,很快答:「周亞夫吳楚之陣,吳攻梁急亞夫堅壁不出,方知信則不欺,孔明以之乎。」

這是在問維持統治的長久之道。

道士:「孫臏以滅敗趙魏,然或以增趙破武都之寇,何歟?」

林子葵有條不紊:「孫臏曰,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龐涓貪利而逐,此乃兵家所忌,伏弩夜發不知所備,臏之所以勝也,虞詡曰:虜見增……」

二人就這樣一問一答,地上的光斑漸漸在木紋上挪動,林子葵也從站,改為坐,侃侃而談:「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政。」

只要道士問了,他幾乎都能回答上,答得口乾舌燥,也沒有起來喝一口水。

道士說:「你見解獨到,可你的文章寫得不好。」他看向林子葵:「你厭惡八股文?」

林子葵愣了下,點頭:「是。」

「那為何要寫。」

林子葵坐姿端正清直,有光落在肩上,像一桿青竹:「世人都知,八股文不過是個敲門磚,最終,是為了入仕,我也知道,可我帶著情緒寫,自是寫不好。」

道士平靜地道:「等你做了官,你才知道其中渾濁,最終你也會同流合污的。」

「身當濁世,自處清流。」林子葵一字一句地說,「一人作惡,萬人遭殃,傷化虐民的是官,顛覆他們的,仍然是官。」

日頭漸漸大了,門口,傳來「吱呀」的推門聲。

一個穿著有些邋遢的道士打著哈欠走進來,一邊走一邊聞:「雞腿,老遠就聞到了雞腿味,那個舉人,就是你吧?」老道指著林子葵,「你給我帶的雞腿呢,在哪呢?」

林子葵望過去一眼,模糊瞥見一個穿著灰色道袍的道士,他張了張嘴,移回目光,看向面前這個和自己起碼說了一個時辰、還面無表情的道長。

「靈泊……道長?」

結果邋遢道士喜笑顏開地走過來,伸手:「貧道靈泊,舉人,雞腿?」

林子葵指了指:「……你是靈泊道長,那你……」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

當然這不是他第一次犯這種錯誤,對面的道長這時站起身來,垂下眉眼對著林子葵:「亹亹千言,具見才識。」

林子葵當即也起身拱手:「共君一夜話,勝讀十年書。敢問道長姓名?」

「則悟。」說完,則悟道長便轉身離去,寬大的道袍輕飄飄地襯著瘦窄而直挺的背影。

而靈泊本尊,則扒拉到了雞腿開始啃,問他:「舉人,要我給你念書是吧,念什麼?」

東客堂。

金樽坐在屋檐上啃梨子。

蕭復穿好衣裳,從房間走出,雨後天晴,出來的太陽曬得他眯起眼。

這麼好的天氣,應該去找林郎,拐他上山摘橘子才是。

「侯爺,你讓我看著的老道士。」金樽從屋檐跳下來,「在清心閣。」

蕭復手心揣著一個銀湯婆子:「那你趁他不在,可有去找東西,找沒找到?」

金樽搖頭:「沒有。」

蕭復早有所料,暗忖:「虎符這種東西,那老傢伙會藏在哪裡呢……」

「不過。」金樽又出聲,「書生也在清心閣,和老道士,一起。」

蕭復聞言抬眼,瞳孔微微放大:「林子葵?和老道士,一起?做了什麼?」

金樽:「在說話。」

「說了什麼?」

金樽搖頭:「我聽不懂,也記不住。」

「說了多久?」

「很久,有……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那看來說了不少,在這兒問金樽,不如直接問林子葵。

蕭復正要出去時,元慶拎著午膳回來了:「侯爺,用膳么,有茶葉蛋。」

「不吃。」

「林舉人送的。」

蕭侯爺停住腳步,扭過頭:「茶葉蛋?」

「是。」

「那吃一個。」

由於蕭復吃什麼都沒味道,他倒是好打發,出門在外,根本不需要帶廚子,山珍海味和大饅頭,在他這裡是一樣的。

蕭復剝開蛋殼,就出去找林子葵了,快到清心閣時,牆垛上路過了一隻狸花貓,在閃耀著光斑的竹葉下,尾巴高高翹著,沖他「喵」了幾聲。

「喵?」蕭復拿著手裡的茶葉蛋,語氣變得柔和,「你想吃啊,喵喵。」

狸花貓朝他走了兩步,蕭復搖頭:「那不行,你不能吃,這是林郎給我煮的,給你吃了,我吃什麼?」

不遠處,剛從清心閣下來的林子葵,瞥見了一身黑狐氅,俊朗如玉的蕭復。

二姑娘?

他雖然看不清,但也認得出,正要喊,便聽見蕭復一本正經地說著貓語,微微傾身朝那狸花貓喵喵叫,一張側顏完美無瑕,蓬鬆的狐毛領子,襯得蕭復眉如螺黛眼如星。

有那麼一會兒工夫,林子葵都恍惚了。

二姑娘,莫非真是妖變的?他好像真能跟動物交流。

林子葵站著一動不動,就隔得遠遠的,模糊地注視著,而蕭復是什麼人,他早聽見林子葵的腳步聲了,想他什麼時候過來,結果等了一會兒,林子葵還是沒動。

蕭復揪了一米粒大的蛋黃給那貓兒吃,方才側過頭,好像才發現他一樣,眼一彎,朝他喊:「林郎,你過來呀。」

林子葵就背著重重的書笈,從午時的太陽底下朝他跑過去了。

那書笈高高的,能擋一片陽光,他戴著竹葉青色的六板帽,裡頭穿一件白色的木棉花的貝裘,外著蕭復送他的銀貂裘。

忽略那頂只有道士才戴的紗羅板巾,這書生一張秀色可餐的臉龐,儒雅的氣質,這番打扮,足有七八分金陵世家公子的模樣。

林子葵過去后,狸花貓就跑了,他在大殿見過這貓,是皈依在觀音殿的貓,不太讓人碰。

蕭復很自然地去幫他取下書笈:「你站在那裡看我多久了?」

「沒多久,就一會兒,」林子葵不讓他拿,「我的書笈重,二姑娘,我、我自己來便好!」

「這麼重,你肩膀都被壓垮了。」蕭復單手提起,心道這玩意兒不比大刀輕。

他拿得輕巧,林子葵看得心顫,這力氣啊……

「二姑娘來清心閣是?」

「找你啊,看你讀書讀得怎麼樣了?」

「挺好的,」林子葵有些羞澀,努力找話聊,「方才,你怎麼跟貓在聊天啊。」

「無聊嘛,跟它們說說話,它們也搭理我,你別說,多溝通,能聽懂的。」

「真的么?」林子葵睜圓了眼睛。

他雖有眼疾,可眼睛卻並不無神,反而朦朦朧朧的很亮。

「當然是真的了,我常這樣,動物是很可靠的夥伴,不像人類,擅長背叛。」蕭復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轉頭看著他,「林郎還沒用膳吧?」

「還沒,」林子葵說,「我家書童還在等我呢。」

「我讓元武給他送過去,你跟我回東客堂,我也想聽聽,你上午都怎麼念的書?有人陪你么?」

「有的,靈源道長的師叔,入道前是個讀書人,我給他吃雞腿,他陪我念。」

蕭復又問:「那他陪你念了什麼?」

兩人邊走邊聊,林子葵說:「我一開始認錯人了,是一個叫則悟的道長,我以為他是靈泊道長,便跟他坐下交流,他很有學問。」

「怎麼個有學問法?」

林子葵回答:「他懂得多,考校問我,儒生拿筆不談兵事,沒有可堪大用的將才,北方蒙古驕奢放縱,南蠻判服不常,朝廷要取得勝利,維持穩定,該當如何。」

蕭複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面上不顯,問他:「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我是……」林子葵一說到這些,便沒有那麼靦腆了,他語速放緩,娓娓道來,說了好久,等到了東客堂,才驟然反應過來——陳兄說過,二姑娘不是不喜歡這些么,便馬上止住了話頭。

蕭復正聽得仔細,一下戛然而止,出聲:「怎麼不繼續說?」

「我說得這些,無聊得很,二姑娘……不喜歡聽吧。」

「本來是不喜歡的,你們儒生的紙上談兵,狗屁不通,」蕭復斜著身子靠在椅子上,罵了一句,話鋒一轉,「但林郎你說得很好,我又喜歡聽你講話,你繼續講。」

林子葵點頭,舔了下嘴唇,蕭復看見了,端著自己茶杯遞到他嘴邊,林子葵下意識接過喝了,也沒反應過來,跟他用了一盞茶杯。

他繼續說下去,蕭復聽完點頭:「說得不錯,古之良將用兵之妙,子能言之。」

算是知道老頭兒為什麼跟他說話了,那人一向是惜才的。

蕭復:「你口中的用兵之道,是看書學來的,還是誰教你的?」

「看書,」他老實地說,「府學教得多是四書五經,寫八股文,軍事策是不教的。」

蕭復也猜到了,林子葵其實還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但有自己的想法和見解,那老道士願意聽,現如今的皇帝可不願意。

林子葵這性子和學問,到了官場,也是要吃虧的。

蕭復說:「那老道士有的學問,我也有,林郎,你怎不來找我陪你念書?」

「我……卯時便來過,二姑娘你家侍衛在練武,那會兒,你在睡覺。」

倘若他給自己念書,林子葵會擔心自己無心學習。

蕭復啞然,頓了頓道:「明日你巳時來,我早些起床便是!」

不就是子曰么,他也會。

「……嗯。」林子葵點頭。

蕭復以不浪費炭為由,將林子葵留了下來,蕭復陪他念了會兒,林子葵根本沒辦法聽進去,總是分神去想,日後二姑娘為他生了一兒半女,一家和睦,坐在炭盆前的畫面。

他只好自己坐著去看書了。

蕭侯爺便去跟金樽下棋,下得嘆息連連,時不時的,扭頭去看他,看他特別認真,兩耳不聞窗外事,臉都貼在了書上,當真是讀進去了。

蕭復忍不住說了句:「你這樣看書,有損你的雙眼。」

「我知曉的,可我不這麼看,就看不清這些蠅頭字了。」

蕭復:「那我給你念書聽。」

林子葵:「可我還得寫呢。」

「你說,我來寫。」蕭復站起身,走到書桌旁了,「我給你磨墨啊。」一邊磨墨,他一邊瞧林子葵寫字。

因為湊得離宣紙近,他的鼻尖不小心沾了墨汁,蕭復看見了,實在沒忍住,食指蘸了茶水給他抹,指腹剛觸碰到林子葵的鼻頭,林子葵就仰起頭來。

蕭復嘴角是彎著的,濃烈的眉眼在下午的日光里放軟了:「有墨汁,你別動,我給你擦擦。」

林子葵臉紅了:「二姑娘……」

蕭復一下一下地撫摸,輕輕的,林子葵的心也跟著一下一下地跳,又輕又快,他埋下頭去,心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哪怕給他擦得差不多乾淨了,蕭復的手指還沒放下來,在他的視角下,低頭的林子葵垂著眼,睫毛撲簌像兩把小扇子般,瓦楞帽兩邊露出的耳朵尖尖,也紅得滴血。

他手指停頓了下,朝鼻尖往下碰了下。

這時,窗外飛來了一隻信鴿,撲稜稜的動靜,讓蕭復轉過頭。

信鴿被元慶單手逮住。

「主子。」元慶取下鴿子腿上的紙捲兒。

蕭復只好收了手,走出去將信攤開一看。

上面只寫了兩個字。

叆叇。

蕭復盯了半晌,眉頭擰了起來:「這是什麼葯?」

「什麼葯?」

蕭復:「元慶你看看。」

元慶看了一眼。

「……侯爺,這是叆叇,叆叇不是葯。」

「叆叇又是什麼?我問三哥有沒有治覷覷眼的偏方,他寫這個,什麼意思?」

元慶:「前些年,從西域進貢來了一個像大錢形狀,薄而透明,色如雲母的物件,說薛相猶能於燈下作細書,閱蠅頭小字,便是靠得此物。很難得的,是西域使臣帶來的,整個鄴朝,應該也就那麼幾對。三爺這不是偏方,是正經給您支招呢。」

「這叆叇,怎麼買,哪兒買?」

「如果要買新的,還得派人前去西域一趟,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兩三個月。」

蕭復沉吟:「薛相有一對是吧,元慶。」他招手,讓元慶附耳來。

元慶湊過去,蕭復嘴唇對著他的耳朵道:「去相府,給我偷來。」

元慶:「……?」

蕭復神情泰然自若:「以你的輕功,不可能被發現,先偷了,去找工匠研究一下,照著做一模一樣的出來,再還回去。薛相一時半會兒看不了書,也死不了人,我家林郎要是眼睛熬壞了,他就當不了進士了。」

元慶:「……」

-

林子葵在蕭復這裡看了會兒書,不小心聽見元慶要去金陵辦事,突然想起一事:「陳兄稍等,可否幫在下一個忙?」

元慶自然不會拒絕:「林公子但講無妨。」

林子葵掏出一封信給他:「此信,可否幫我送給建極殿大學士唐孟揚唐大人?在下有些東西放在他那裡,想……陳兄可否幫我帶回來?若是,陳兄方便的話。」

「唐孟揚?」元慶遲疑,掃了眼一旁的侯爺。

蕭侯爺倒是沒什麼表情。

林子葵悄悄的,塞了一小包銀兩給他:「陳兄,此事對我很重要,如果你能幫忙,在下感激不盡。」

「林公子誤會了,這不過小忙一件,不必如此。」元慶推拒了他的銀兩,拿著信收好。

林子葵道謝后,墨柳來找他,說:「公子,該喝葯了。」

主僕二人便走回洗心堂,林子葵坐下喝了一碗葯湯,墨柳細心為他敷藥,林子葵又成了蒙眼瞎子。

元慶卻還沒離開行止觀,他將信拿了出來,問蕭復:「侯爺,這信……屬下要送么?」

「送啊,」蕭復睨著他,「你都答應了,怎麼能不送?」

「那……侯爺要看看么?」

蕭復嗤之以鼻:「小人行徑。」

元慶:「……」

不知道剛才是誰,讓他去相府偷叆叇。

然而元慶快出發的時候,蕭侯爺又來了,面無表情朝他伸手:「信呢,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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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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