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

對上眼神，何聲凡咧著嘴笑得有幾分痞氣，「人呢，犯的罪行該懺悔的懺悔，該付出代價的也不能少一分。所以，不如將那女人送到研究院，為天下人類做出點貢獻，也不枉她來這世界一遭不是？」

送進牢房也不過關個幾年，就算到時羽家出面施加壓力，大不了也就關她個半生，然後再派人時不時給她來點刺激，頂端也就這樣了。

可那又能換回些什麼？對年幼的羽霏來說，這未必就是撫平她內心傷口的方法。

不如來點實際的。

來點實際就是送去他的研究所？

羽景雍沒說話，態度和先前沒什麼區別，看起來很平靜。

何聲凡有點琢磨不透他的態度，不太確定問，「你不覺得……這決定很優秀嗎？」

「的確優秀。」

羽景雍放下茶杯，「但我怕你會手下留情。」

這話讓何聲凡挑眉了，不敢置信看他，「我在你心裡居然如此善良可愛嗎？！」

羽景雍：「……」收回前面的話。

這時，易特助的通訊器閃了一下，他低頭看了眼，同時站了起來，「羽總，司法局的人到了，我出去接一下。」

「嗯。」羽景雍眼也沒抬，似乎對於即將到來的事情預料之中，雙眸毫無波瀾。

看著人繞過門前的碧藍色泳池往大門方向去，何聲凡收回目光，「要不，我上二樓？」

往二樓方向看了眼，那台階拐角處依舊落盪無物，沒看到那顆小腦袋，羽景雍點了點頭，允了。

比起他，小霏似乎和聲凡關係更親近些，讓聲凡上去，應該不會嚇到她。

或者說，比起他，也許小霏更喜歡身為醫生的聲凡出現在她身邊吧？在她幼小心靈里，醫生才是救了她的英雄。

而他這個爸爸，卻帶著個惡魔回家。

暗淡下來的視線，落在膝蓋上的手背面，骨節分明而修長，卻更像惡魔之手。

何聲凡走上樓梯，在拐角的方被嚇了一跳。

居然蹲坐了個小團影子。

她坐這裡幹什麼？偷聽嗎？

這裡站得高，他往下看去，客廳主沙發上坐的人沒留意到這裡，再往外看去，易特助已經走到大門附近了。

收回視線，小傢伙沒有被抓包的驚慌，看起來還非常鎮定，與他對視一眼后，站了起來跨著小短腿，一台階一台階往上走。

樣子有點兒酷。

「……」應該沒有在偷聽吧？

再說，一個小孩子能聽懂什麼呢。

他否定了自己那有點天馬行空可笑的想法，背著手跟著小孩一步一步往走上。

特別像老人溜小孩。

二樓的客廳與走廊之間，只有一個扶手高的架子，上面擺了些讓整個空間變得溫馨起來的裝飾與盆栽。

這個地方，同樣能看清一樓客廳，離得也不算遠。

何聲凡掃了一圈二樓的這個小客廳，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架子，最後垂眼看沒往客廳走的羽霏。

「小霏霏想看一會來的客人是誰嗎？」

他的語氣里總帶著壞叔叔的誘哄口吻，很像反派，但不笑的時候看著又十分的正直。

羽霏抬頭看他一眼，也沒理他，轉身要走回小客廳。

卻被一把拉了回來，往那地毯上一坐，「我們看看司法局的好人怎麼懲罰你那做錯了事的爸爸~！」

「……」大兄弟，你這笑得有點幸災樂禍。

她掙扎了一下，動不了，於是就心安理得坐那兒瞅下面。

沒過多久，屋裡迎來第二批客人。

一共來了四人，三男一女。

均是穿著制服，白襯衫系藍領帶，胸前紅色徽章。

沒有穿警服人員到來，所以應該不是來抓人的。

從配置上看得出，來輕裝簡從此，相對而言還算隨意，沒那麼肅穆。

羽景雍站了起來，迎了幾步，與來人為首者握了握手。

「有勞。」

這是第一次他主動向外人先開的口，並對其後三個小年輕點頭，「辛苦了。」

鬆開手，「您好，我是司法局北城分局第一部門主任，萬軒。多謝羽先生的配合。」

萬軒退一步，面上榮辱不驚，看起來雖嚴肅但臉部線條溫和，看起來是個容易親近的人。

其他三人多少有些受寵若驚分別握手，「憑晨冰！」

「林智！」

「王鳳佳。」

最後一位是個女性，她穿的是短白襯黑色長褲，腳上一雙足以當兇器氣二寸高跟鞋，卻站得最穩而挺拔。

萬軒接了一句，「鳳佳是我們第一部的組長，如果後續還有其他程序，都由她負責。」

羽景雍態度並不熱忱，但也沒有愛答不理，微點下巴，「幸會。」

「幸會幸會，羽先生若有什麼不解的地方，完全可以找我！」

這位可是北城第一世界最年輕掌權人，年輕俊英俊，且超多金！

雖然此次的確犯了個不小的錯，但局裡有不少同事聽聞這行登門機會，可是羨慕得很。

一行幾人，在主人家的示引下，圍沙發而坐，並沒有進專門的會議室。

除了身為主任的萬軒，其他三人看起來多少有些拘謹，另兩個可能年紀擺在那兒，身體緊繃，看起來很緊張。

向來都是他們讓別人緊張害怕，這次倒反過來了，何聲凡勾著嘴笑得有一絲譏諷。

他歪身低腦袋，「看到沒，穿成那樣、胸前帶著這種紅紅徽章的人，都是好人哦。」

見人不理他，他倒無所謂，又補了一句，「當然，也可能會夾進去一兩個壞人。」他倒不指忘一個五歲的小孩懂得分辨好人與壞人，單純是嘴閑不住在那兒嘮呢。

羽霏斜著眼瞥他，就差沒說：你看著就像壞人。

明叔給幾位來客送上了最昂貴的茶水點心，但他們也明白，司法人員是不會飲用的。

這是規矩，也是政法。

羽景雍從來不是趨炎附勢之人，但也不傲慢。平時待人對物，只是不熱絡，卻很少給人擺譜。

面對司法人員，他態度不熱絡卻也還算溫和。

坐得端正，認真聆聽。

敢許是此行對象原本就是主動自首，且態度良好又配合，司法局的人態度也還算不錯，同樣沒有擺譜。

但也不會因為面前這位隨隨便便就能影響整個北城經濟命脈的男人，而諂媚討好。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羽先生，這是司法部初擬定的審判……」

羽霏坐那兒沒有動，直到被起來的何聲凡一併提著雙臂將她拉起來，她才仰頭有些懵看著這個痞氣的醫生。

審判書結果，監護失職罪。

不執行刑事拘留。

但罰款2億？

如果她沒理解錯語，司法人員宣讀書中的意思：這罰款的2億是將要給她這個受害者？

一：扣除17萬法規罰款、

二：扣除4000萬個人所得稅、

三：扣除2800萬司法監督未成年保護基金會。

其餘的近1.32億將全部為羽霏建立獨立賬戶，直到她成年，才可以完整領取。

但那筆錢款每年的利息將在第二年三月轉發送為其賬戶可用數額。

掰著手指頭一算，我勒個去！

即便按最低的利率來計算，一年定期光利息她至少會有近二百多萬？！

一個月啥也不幹，都有十幾二十萬收入……誰月薪二十萬啊？！

那她還幹個啥？

還算計個啥？

還爭個啥？！！

直接躺平當條懶蟲豈不是完美！

何聲凡有些沒搞明白這娃兒小臉泛紅，看似激動的樣子是為哪般，但他沒忍住自己的手，往那小臉蛋上掐了一把。

嘶，軟呼呼！

他不認為一個四五歲小孩能聽懂剛才下面的對話。畢竟下面的對話多數用著專業術語，就是大人都未必能完全聽懂。

「……」正暢想美好中的羽霏一把捂住自己的半邊臉，抬頭瞪笑得賊開心的這個痞氣十足的醫生。

「咱們小霏霏就是可愛！」還在那兒自得其樂，一點兒也不在乎被瞪。

樓下卻傳來聲音：「聲凡，小霏呢？」

二人聞聲，都靠向護欄往下看。

樓下幾人，也都往上望。只見還沒護欄頭的小孩，從護欄間擠出鼻子眼睛，樓下的人都怔了一下。

「小霏？能下來嗎？這幾位叔叔阿姨想看看你。」

羽景雍的聲音比平時要高一些，也更溫和，不似方才的低沉有力帶著無形的威嚴與壓力，讓人沒法放鬆。

何聲凡伸出手，「走吧，我們下去看看，別怕，有我在呢。」他的手大，一掌就能罩住這小腦袋，往外帶了出來。

但沒用力，懂得分寸。

羽霏算是半推半就跟著下了樓。

手裡還抱著那個龍貓抱枕。

抬頭盯著上面看的幾人，一路目送小孩走到客廳那兒，離沙發有兩三米的距離后，就停了下來。

雙眼水汪汪的，很大，小糰子模樣，看起來很好捏，看著他們的時候帶著怯意的戒備。

王鳳佳原本略有些高冷的面上，瞬間就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主動上前，「你好啊，你是叫羽霏小朋友嗎？」

「……我、我叫戚寶貝。」

哎喲，那軟軟糯糯的聲音，聽得人心都化了！

「唉，原來叫寶貝呀？你叫我鳳佳阿姨好不好呀？」

她的熱情，卻讓小孩怯怯地往後縮，一下子躲到了何聲凡的身後，抓著他的褲子，伸了半個腦袋出來。

「……」還是好可愛！

王鳳佳控制住自己的激動，「別怕，鳳佳阿姨是警察喲，你看，戴這個紅色徽章的，都是警察哦！」怕小孩不信，她還加重了重複。

小孩那雙半遮掩的視線順著她的手指看向她胸前的徽章，然後點點頭，那模樣可愛又軟萌，簡直會心一擊。

這小孩怎麼能這麼軟萌！

王鳳佳又忍不住往前一步，半蹲著身，面上笑得像個老人家一樣慈祥，「鳳佳阿姨是警察，不是壞人，羽霏小朋友能不能讓警察阿嫩看看你呀？」

看看？

這是要做檢查吧？

羽霏扭頭看了一眼同樣在盯著她看的羽景雍。

對上她的目光，他輕著聲鼓勵，「小霏，讓警察阿姨看看好不好？」

「別怕，爸爸在這兒，醫生叔叔也在呢。」雖然不願承認，但小霏看起來更信任何聲凡。

在所有大人眼皮底下，小孩兒猶豫了許久，才慢吞吞地從人背後挪了出來，淺藍色的小裙子下，一雙小白腿穿著白襪子，小腳踝綁著漂亮的蝴蝶結。

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時，小蝴蝶結也一彈一彈地配合著她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