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酸
那雙眼睛里的情緒有點深，明明是清冷的，但又好像裝著其他。
她有點看不太明白。
有那麼一瞬間，周旖旎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她視線磕絆的收回。
然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慢半拍的響起，「…好。」
兩個人並肩同行，天色有些陰暗，路上人不是很多。安靜的氛圍里壓著一股緊繃到極致的緊張感，周旖旎走在他身邊，略微顯得有些局促。
她的視線亂飄，最後落到他懷裡的小白貓身上去。
小白貓縮成一團呆在他的懷裡，乖巧得不成樣子。黑色大衣襯得它的毛髮雪亮的白，他的一隻手搭在貓背上，手指尖埋進白色的貓毛里，格外晃眼。
周旖旎不動聲色的挪開眼。
還想著自己剛剛不禮貌的行為，周旖旎在心裡猶豫了幾秒，試探的開口喊他的名字，
「溫時禮。」
「嗯，」溫時禮側頭看她，「怎麼了？」
「剛剛……我不是故意偷看你喂貓還有偷聽你跟別人講話的。」
她真的只是碰巧路過，多呆了會兒又碰巧聽見了而已。
「你聽見什麼了？」
周旖旎神色一僵，視線從下往上挪去，越過平直的肩線，修長好看的脖頸，凌厲的下頜，最後落到那雙眼睛里。
似寒潭清澈。
她手指蜷了蜷，小聲地說：「方綾綾跟你表白了。」
「嗯。」溫時禮好像並不在意這個，「還有呢。」
這一問，周旖旎突然就懵圈了。
還有？
還有什麼？
但接收到他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眼神，又冷又冰，周旖旎只好試探的說：「你……拒絕了。」
「嗯。」他手指輕柔的抓了抓小貓後背的毛，小貓喟嘆的發出一聲軟綿綿的貓叫，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沒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入，周旖旎看著他懷裡的貓，笑眼彎彎，「這隻貓好可愛呀。」
「學校里的流浪貓。」
周旖旎很驚訝，「還是流浪貓啊……」
流浪兩個字聽起來很可憐，她以前高中的時候經常能在馬路邊看見許多流浪小動物，周旖旎突然對這乖巧的小貓同情和憐惜起來。
「它應該只有幾個月大。」溫時禮視線下垂，看著自己懷裡瘦小的貓身，「所以喂它吃的，要很小心才是。」
想到剛剛溫時禮熟捻的掰碎火腿碎屑，沾一些在指尖上讓小貓小口小口地舔。
周旖旎折服他對小動物的耐心。
「那我們去哪兒喂？」
「先去超市。」
周旖旎點頭。
兩個人來到超市門口，裡面亮著明亮的燈，門口有進進出出的學生。
他們就站在超市旁邊的一棵樹下。
忽然，溫時禮又喊她，「周旖旎。」
周旖旎扭頭，「怎麼了？」
「能抱一下嗎？」
抱……
就莫名其妙的，周旖旎的心臟突然越跳越快，裡面像是有隻小鹿在橫衝直撞。
似小扇子的睫毛輕輕扇動兩下，不知道溫時禮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周旖旎有些緊張的問他，「要……怎麼抱？」
「手抬起來，像我這樣。」
周旖旎看向他的手，一隻手手肘曲著，另一隻手扶著貓身，小貓正舒適的窩在他手臂與身體之間隔出來的縫隙中。
原來是說的貓啊。
她差點以為是那種抱，真是好險。
周旖旎鬆了口氣。
她慢半拍的抬起手，跟他做一樣的姿勢。然後溫時禮就將那隻貓放進了她的手臂窩裡，「我去超市給它買點吃的，你抱著它，在這裡等我。」
「好。」
溫時禮走後，周旖旎微垂著腦袋看自己懷裡的貓，她泄氣似地嘆了聲，手掌像剛剛溫時禮那樣，輕柔地順著貓毛，聲音里有股失落感，「原來他說的抱是抱你啊……」
她還以為是抱他呢。
差點就出洋相了。
周旖旎情緒不佳的癟了癟嘴，用手指輕輕的捏了捏小貓的耳朵。
不過也對，溫時禮都不認識她，怎麼可能會說出她那個意思的抱呢。
是她自己太自以為是了。
一人一貓沒在樹下等太久，溫時禮手裡拿著一袋牛奶，還有一隻小型的塑料碗，自光亮的地方朝他們這邊走來。
他身上的黑色大衣修身，敞著懷，腳步走動時衣擺也隨之擺動，若隱若現埋在大衣里的那截勁瘦腰線。高挑俊影陷進樹下的陰影里，隱隱綽綽，竟有點模糊不清。
因為他手裡拿著喂貓的東西，抱貓這件事就落到了周旖旎身上。難怪他邀請自己一起去喂貓，原來是這個意思，多個人搭把手，確實要方便許多。
兩個人回到剛剛花壇的那個地方，周旖旎蹲下身將貓輕輕放下，小貓「喵嗚」一聲，周旖旎就學著它「喵嗚」，手掌輕柔的順了順它的毛髮。
一旁的溫時禮正在為它開牛奶袋，他將牛奶倒進那隻塑料碗里。聽見周旖旎軟軟的「喵嗚」聲，他手上動作一頓，抬起眼皮看。
女孩兒雙腿併攏的蹲在地上，認真的逗著面前的小貓。她視線垂落在小貓的身上，以他這邊的角度看去，能分明的瞧見纖細的睫毛，上下撲閃的時候像是蝴蝶的翅膀。小巧挺秀的鼻尖，蜜粉色的唇做著「喵嗚喵嗚」的口型，一雙眼睛彎彎的，很明亮璀璨。
溫時禮有些失神。
手一晃，牛奶漫出來了一些。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將牛奶放到一旁，將塑料碗挪過去，「它該喝牛奶了。」
周旖旎停下了和貓的逗趣，看見那隻碗里滿滿的牛奶，然後把貓抱了過去，將它放在了塑料碗面前。小貓「喵嗚」一聲，靠近牛奶嗅了嗅，然後才開始伸出舌頭輕輕舔。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這隻貓喝著牛奶。
時光挺愜意。
周旖旎一臉滿足的看著小貓喝著牛奶，唇角微微翹起弧度。
「它吃得好乖呀。」周旖旎愛如珍寶，眉間柔軟。
只是下一秒，她突然又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猝不及防的抬頭眼來時，與溫時禮掃過來的目光撞了個滿懷。
她稍頓片刻，壓下心裏面的那股慌感，問溫時禮，「這隻小白貓晚上沒有落腳的地方，你打算怎麼辦？」
難道要看著它露宿「街頭」嗎？
周旖旎是不忍心的，可是宿舍里不準帶動物回去養，被發現的話是會有處罰的，他們無法收留它。
「先給它做個窩，等有時間的時候我會帶它去動物救助中心。」
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周旖旎雙手抱住膝蓋，同意的點點頭。
不過片刻，周旖旎突然又發出疑問：「你會搭窩？」
溫時禮不可覺察的怔了下，像是想到了些什麼，若無其事的「嗯」了聲，「以前搭過。」
這下換周旖旎了，她有些片刻的失神，拖著聲音「哦」了聲。
精神不集中，像是在想著什麼事。
冬天黑得晚，天色漸暗，花壇一旁的路燈被點亮，漏下來影影綽綽的光絲，覆在兩個人的身上。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短暫的一番安靜過後，孟凝來了電話。
一陣急促的音樂聲響起，打斷了此刻的寂靜。周旖旎站起身，從外套里摸出手機看了眼來電聯繫人，又跟溫時禮說了聲不好意思，走到一旁接電話。
「喂？」
電話里傳來孟凝的聲音：「旖旎，你在外面嗎？」
孟凝的聲音聽起來很急。
她連忙回答：「在，怎麼了？」
「你能幫我去驛站拿個快遞嗎，我給忘了，今天最後一天，要是再不取，明天就退貨了。」
「好好好，你別急，我現在就去幫你取。」
「謝謝你了寶貝。」
周旖旎笑，「沒事，你把取件碼發給我吧。」
兩個人掛斷電話，周旖旎轉身，朝著溫時禮那邊走去，「溫時禮。」
蹲在地上還在看小貓喝牛奶的男生抬頭。
周旖旎手裡捏著手機，纖細的手指緊張的攀附在手機機身上，「那個，我有事要先走了，不能陪你一起給貓咪搭窩了，不好意思啊。」
溫時禮站起身來，朝她這邊走了一步，路燈將他的面頰照得很清楚。或許就是淡柔光線的作用，他的眉眼看起來並沒有白天那麼不近人情。
「沒事。」
和溫時禮告別後，周旖旎就往驛站那邊走，拿到孟凝的快遞后給她拍了照片發了信息，孟凝發來幾個親親抱抱舉高高的表情包，還附贈一句話：
[孟凝：那你快回來吧，剛剛唐逸舟給我點了很多外賣，正好可以一起吃。]
回到宿舍的時候，不過七點。
跟她發來的信息一個樣，唐逸舟真給她點了很多吃的，而此刻那些吃的全都被打開，散在鋪有錫箔紙的小方桌上，飲料零食，那上面應有盡有。
周旖旎走進宿舍將快遞遞給孟凝，下一秒就把視線放在了小方桌上的食物上，她十分驚訝，笑著問宿舍里的三個人，「你們這是要開座談會嗎，怎麼這麼多吃的？」
舍友姜麗妍接話，「這可是人家男朋友投喂的，可幸福著呢。」
孟凝一邊拆著快遞，一邊嬌羞的笑笑，她走到這邊來，招呼她們，「別提那些有的沒的，咱們今天確實要開個座談會。」
其他三人不懂孟凝的說法，視線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孟凝伸出手翹了翹蘭花指，拉著周旖旎到那個小方桌前坐下，又招呼另外兩個室友過來。等人都到齊后，她才慢條斯理的開口：「我們今天要開的座談會主題可能不是那麼的正經。」
「但是——」
她的視線一一掃過他們，目光灼灼，裡面藏著壞笑。
「你們絕對感興趣。」
孟凝是她們宿舍里的活寶，經常能說些段子出來逗笑她們。經過他這麼一說，室友鄭桐莫名感興趣了起來，她笑著說：「那到底是啥主題呀？」
「八卦座談會。」
「咱來八卦八卦京北醫科大校花校草的那些事兒。」
「……」
「……」
三雙眼睛安靜的盯著她，毫無反應。
沒有任何的氣氛，孟凝臉上神色有些綳不住，她扯了扯唇角，有些慌無足措的擺著手，「怎麼的這是，你們不想聽啊？」
姜麗妍早已見怪不怪：「不都是那些愛恨情仇？」
「小凝凝，你搞這麼大一動靜，就想說這個啊？」
孟凝稍稍有些尷尬，「這個……不好嗎？」
「呃……我覺得，偶爾八卦八卦，陶冶個情操，不也挺好的？」
姜麗妍和鄭桐相視一笑。
鄭桐甚至笑出聲來，「可這些八卦我們不都聽了無數遍了，小凝凝，不用你科普，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
出師不利，孟凝嘆氣。
她一拍額頭側身輕嘆，不過半刻之時，她突然又想起一個，眸光泛亮，激動的跟他們說：「我這兒有一個你們都還沒聽過的八卦。」
「什麼？」
「方綾綾在追溫時禮。」
聽見孟凝口中的名字，在一邊安靜吃著桌上食物的周旖旎手指一頓。
可也只有半刻，又自然的從桌上拿了薯條，緩緩塞進嘴裡。若無其事的吃起來。
這八卦姜麗妍和鄭桐確實還沒聽過，他們其中一人說：「不對吧，方綾綾不是在追大二的某個學長嗎，怎麼又和溫時禮糾纏不清起來了？」
孟凝往桌上撿了一塊兒薯條塞進嘴裡，「誰知道呢，方綾綾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富家女有這種舉動不是很正常嗎？」
「看見個帥哥就想湊上去，也不知道是真喜歡還是只是玩玩兒。」
滿言滿語都是對其鄙夷，孟凝就差翻白眼了。
方綾綾在他們宿舍的這四個人心中地位很差，用更準確的話來描述的話，應該是根本沒有地位可言。大一剛進校的時候，方綾綾就仗著自己家是某商業名企，擺富貴千金小姐姿態，用挑剔的目光取笑了一個穿著樸素的女生，這件事雖然沒多少人知道，但卻是被孟凝親眼看見。
高傲的千金小姐粗魯的將人推倒在地，抬著下巴居高臨下的看著摔倒在地的小女生，不屑的從嘴裡吐出幾個字，「你不配，連給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孟凝當場就怒了，這人欺人太甚，簡直就是欠收拾欠教育，想上前找她理論，卻被同行的人拉住，他們都勸她，「算了吧，你別去摻和了，那樣的人，到最後恐怕你自己也會惹一身騷。」
自那以後，孟凝就對方綾綾這個名字嗤之以鼻，雖然方綾綾從開學到現在還並沒有給她造成過什麼實質性傷害，但是每每讓她想到之前的那一幕，她總是覺得自己心裡有一團火無處可發。
又經過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們宿舍里的這四個人抱團站在同一條線上，都對方綾綾這樣的千金小姐沒什麼好感了。
害怕他們不信，孟凝又強調了一遍，「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方綾綾真的在追求溫時禮，今天中午食堂里的人都看到了，旖旎也看到了呢。」
「是吧，旖旎。」
話題不知怎麼的就拋向了她這邊。
周旖旎目光一滯，在三雙求證確定答案是否的眼神里輕輕點了點頭，「凝凝說的是對的，方綾綾好像真的在追求溫時禮。」
但讓她確定答案的不是食堂里的那一幕，而是快要至傍晚黃昏時，她躲在花壇的小角落裡，看見和聽見的那一幕。
方綾綾大膽向溫時禮示愛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莫名的，她心裡忽然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