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14
煤炭呵呵兩聲,遁了,沒跟他多說。
辛青也沒搭理他。第二天又花了一整天,把公會裡霍柏衣的東西全都搬空了。
搬空以後他就退了公會,不過在企鵝里他又被一堆人罵了小偷問候了母親,他都沒搭理。
東西都搬空了,也從那個狗公會裡面退出了,辛青心裡的大石頭咚地就落了地,困意一下子把他攏住了。
他跟入土打了招呼,轉頭爬上床睡覺去了。
他難得地睡了個好覺,一連昏睡了兩天,等到第四天下午一點才醒過來。
睡了兩天,辛青迷迷糊糊地感覺如隔三秋,好像那個狗公會的事情是發生在四年以前一樣。
他打開手機。
因為昏睡兩天都一直沒消息,入土以為他咋了,一連給他發了好多條,辛青點進聊天窗的時候,手機都卡死了半分鐘。
辛青打字告訴他沒事,就是失眠太久,一口氣睡了兩天。
入土直咋舌:「你真能睡。打遊戲不?」
辛青說:「不了,還是沒啥心情。」
「也是,出了這麼個事兒。」入土說,「沒事兒,來上線,哥們帶你去風景區掛機。」
《敗落之源》地圖大,有岩漿城那樣屍堆成山san值狂掉的地方,也有很多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簡直就是藝術品的地方。
這種地方,俗稱風景區。
代表三大區分別為人魚家的靜謐海,精靈家的風藤原,還有墮天使原本老家的雲海。
風景區里,特別適合人安逸地停下來,享受片刻的安寧。
很適合散心。
辛青覺得可以,爬上線了。
入土帶著他去了雲海,倆人坐在一塊漂浮的小天島上,面對面地掛機燒點卡。
這遊戲要玩就得花錢買點卡,點卡就是你的在線時長。這種光掛著啥也不幹的情況,當然叫做燒點卡。
入土問他:「你師父還沒動靜呢?」
前幾天搬東西的時候,辛青覺得瞞不住他,也不想瞞,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了。
辛青搖搖頭,才想起來對方看不到,就應了句:「沒。」
「也不怪他。」入土砸吧了兩下嘴,說,「你從他角度想想,告白的話沒從自己嘴裡說出來,讓一個傻逼給說了。說了還不算,傻逼還組織了一大幫人當著暗戀的面辱罵他。這換到三次來,就相當於有個人在班裡一邊罵他一邊跟你說,哎你知道嗎,這傻逼喜歡你,然後旁邊人不但沒幫他說話,還跟著一起嘲笑他,是個人都想跑。」
「我知道。」辛青說。
辛青不怎麼說話。
入土在一旁沉默了會兒,品出什麼來了,於是問道:「那你呢,你怎麼想?」
辛青愣了:「啊?」
「我說你怎麼想啊。」入土說,「你師父喜歡你,是同性戀,你怎麼想?你是覺得噁心……」
這詞兒剛蹦出來,辛青啪地一拍鍵盤,遊戲里的有野很配合地蹦起來大罵:「誰覺得他噁心了!?」
入土樂了,說:「那你也喜歡他?」
辛青的臉騰地就紅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沒說,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搞什麼啊。」入土說,「有個人來跟你說喜歡,你肯定得對他有個感覺吧,接受還是不接受。」
刺客有野站在那兒,再一次愣住了。
他沒有說話,雲海的風從遠處吹過來,把他們兩個的衣角和頭髮都吹動起來。
辛青一直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他動了動,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入土的角色坐在地上看著他。
「我真的不知道。」辛青低下頭,說,「我就是……我,我真的不知道。」
入土輕輕笑了,「哎」了一聲,隔著屏幕挪了挪屁股,換了下坐姿,說:「哥們,你還是太小啊,這已經算是回答了。」
「哈?這算什麼回答啊,我說的是我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打心底里不樂意,你會這麼糾結地說我不知道?」入土說,「不知道這句話,本身就已經是回答了。」
辛青說不出話來了。
他確實是在糾結。
「但現在你糾結也沒用,得等你師父回來。」入土說,「也不用擔心,應該很快就回來了,這事兒他總得給你個了結。對了,你那個傻逼公會的會長,昨兒又在貼吧散謠言了,說你卷了公會的東西跑了,你知道不?」
「知道,一上線私信和好友申請都炸了。」
辛青操縱角色坐了回來,嘟囔著看向遠方的雲海,說,「隨他去吧,清者自清,反正我啥也沒幹,不是我的錯。」
「意思是你不管唄。」入土說。
「嗯。」辛青說,「現在管能怎麼管,想闢謠也沒辦法。他倆那時候吵架都是語音吵的,沒留聊天記錄,之前把那個倉庫許可權給我老師的時候也是,聊天記錄一句話都沒留,全是語音說的。」
「但是公會倉庫的許可權不全是你師父的啊,現在去查許可權……哦,他退公會了。」
「是啊,根本就查不了。」辛青嘆氣,說,「他要是沒退還有證據,但是現在退了,什麼東西都沒了,完全是那會長說什麼是什麼。」
「真煩。」入土說。
「確實挺煩。」辛青說。
「哎也不一定哦,我記得公會裡的會長和副會管理啥的那邊,能看見歷史許可權記錄和成員上交公糧記錄的。你其實可以去貼吧把來龍去脈說一下,他們不是說去病霸佔所有公會倉庫還不交公糧嗎?你讓他們把歷史記錄放出來,都不用交公糧的記錄,光放管理記錄就能打臉了。」
「你讓他放他就放?」辛青說,「我煩死他了,他特別能耍手段。打個遊戲而已,整得跟皇子爭儲後宮爭寵大宅院裡面大亂斗似的,圍著這點破東西勾心鬥角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他爹留下來的億萬財產,受不了他。」
入土被他說樂了:「確實,不知道的以為他要魂穿宮鬥文女主呢。」
「就是,我可整不過他。」辛青說,「上次就是,我那天晚上氣得要退公會,結果臨退的時候說倉庫里還有我的東西,問我要不要放棄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還有這事兒。」入土訝異,說,「不過他為點兒啥啊,把你倆都氣走了,他這公會排名不就又得往下掉了嗎。」
辛青說:「誰知道,我不清楚,我不愛揣摩傻逼的心思。」
「我看多半是他其實挺討厭你師父的。」入土猜測道,「你想啊,小時候得靠他罩著的小竹馬,出國了,光鮮了,家裡人提起他來都說在國外,比你強,肯定還得補他幾刀說你要努力,不然就被人家甩下來了。」
「現在你師父打遊戲還比他牛逼,讓他來自己公會,還得低聲下氣求著他。他可能還恐同,一聽你師父說喜歡你,一來二去地心裡更不平衡了,哪兒還管你倆能打多少積分。人嘛,一旦有點啥壞想法,理智全都得飛走,就像你上次要五殺的時候直接腦子飛走理智掉沒一樣,你師父拉都拉不回來。」
辛青:「能不能別提那件事。」
「畢竟你唯一一次被劍客單殺當場暴斃,咱仨差點就被翻盤了嘛。」入土樂道:「那劍客叫撈月是不是?」
辛青:「爬,你記他名字幹什麼。」
入土:「能打死你的太少了,尤其是他自己就剩半管血,你可還滿血呢,我太佩服他了。」
辛青沉默一會兒,默默地從兜里掏出一個二踢腳來。
然後很鄭重地放到了入土的屁股底下,點燃,在他屁股底下放了一個美麗的二踢腳。
辛青很嚴肅:「我炸了你。」
入土:「……別搞,哥們,別搞。對了我說,我認真的,你真不打算去闢謠啊?」
「不打算,搞不過,也不想搞。」辛青說,「清者自清,我現在也沒心情去跟他搞,等我師父回來再說。我師父說了,我在這種事兒上對付不了別人,我只會越描越黑。他讓我輕易別張嘴,躲他後面不許說話。我得等他回來再說,不然又要被他罵了。」
「行吧。」入土說。
霍柏衣仍然沒有回來。
辛青又等了一個禮拜,可遊戲的好友列表裡,他的角色的上線狀態那一欄一直顯示著10天前,且天數一天天地增加著。
辛青一直在等他,也在企鵝上又給他發了好幾次好友申請,但一直都沒通過。
辛青沒放棄,又頻繁地發過去幾次好友申請,在備註里寫了一些話。
比如他沒有覺得霍柏衣噁心,以及他覺得他們還是需要好好說一說,還有他辛青根本不恐同,他覺得霍柏衣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會等他回來等等。
但全都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辛青等得寂寞難消,又去遊戲里給他私信了一堆廢話,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幾句。
直到第二個月,霍柏衣不上線的第21天,辛青的手機突然叮了一聲。
他低頭,發現竟然是霍柏衣通過了他企鵝的好友申請。
那時候半夜十一點多了,辛青剛從排位場出來,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頂著困在清日常。
看到好友申請,他都沒反應過來是誰,等看到上面的聊天記錄,他才如夢初醒,我操一聲,趕緊坐正起來。
他拿起手機,手直發抖,正想著該發條什麼樣的消息起個什麼樣的頭的時候,霍柏衣一個語音給他彈了過來。
辛青嚇了一跳,猶豫片刻后,接了起來。
他試探著:「喂?」
對面是良久的沉默。
過了很久,霍柏衣突然笑了一聲。
「嫌我噁心,是吧?」
一句話給辛青CPU干燒了。
他甚至以為霍柏衣打錯了電話,或者在跟旁人說話。
「啊?」辛青說,「你在跟誰說話……」
「跟你!」霍柏衣突然喊起來,「你有病是吧,嫌我噁心你不會直說!?你假惺惺地發什麼申請備註什麼破話,你都不覺得自己假嗎!?你真不愧是花崔的人,怪不得你能跟那群人玩到一起去!你跟那會長真是一個……真是他媽如出一轍!」
花崔就是煤炭公會的名字。
辛青被罵了個滿頭懵逼。
但他也被惹火了,張嘴就罵:「哎不是我說你有病吧,你有話不能好好說!?你從剛才開始都放的什麼狗屁,我跟他一樣!?你他媽不玩遊戲眼睛也瞎了是吧!」
「對啊,我他媽是眼瞎了。」
霍柏衣深吸一口氣,怒罵道,「我眼睛要是沒瞎我至於把你收過來當徒弟嗎!?」
「你——你瘋了是吧!?你他媽,你,你神經病吧!你從哪兒聽了什麼東西你到這兒來跟我發瘋!?你聽都不聽我解釋,你是不是腦子讓驢踢了!?你的壞話我他媽一句都沒說過,你聽到沒有,爺一句都沒說過!我招你惹你了,你讓人罵的時候我還幫你說話,我才是他媽的瞎了眼了!!」
「你幫我說話,你什麼時候幫我說話了!?」霍柏衣說,「我告訴你,已經有人把你說我的話錄下來給我了,你小子別以為背後嚼人舌頭別人是聽不見的,你別以為惺惺作態對誰都管用!」
「?錄下來?什麼錄下來?你說什麼東西?」
霍柏衣喊:「我說有人錄音了!你別給我裝傻了,我看你更噁心!」
「你他媽——不是你能不能別跟我喊,你喊有什麼用!?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錄音行不行,我也根本沒說過你噁心……等等,不是你什麼意思,你聽的錄音里我說你噁心了?你放什麼狗屁怎麼可能,我說都沒說過那種話,他怎麼錄得著!?」
霍柏衣冷笑出聲。
「還裝,是吧?」霍柏衣說,「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好玩,你是不是看我可憐,把我當狗耍?」
「……不是,你,我……」
辛青話都說不明白了,霍柏衣接二連三的氣話跟機關槍一樣把他打得又氣又不知所措。
霍柏衣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告訴你,我就是個同性戀,我就是噁心我就是腦子不正常精神有問題,我樂意,我就他媽爛到泥里了,但那他媽也跟你沒關係。我就是爛死我也沒對你說過什麼,我更沒幹過對不起你的事,我師父做到這份上,我夠對得起你了……我用不著你,在背後罵我,爛、噁心、沒媽、鬼子……我真他媽謝謝你全家了!」
霍柏衣啪地把電話掛了。
辛青愣在那兒,好久都沒反應過來。
霍柏衣說什麼?
說他辛青說的什麼?
他什麼時候說過這些?
片刻后,辛青回過神來,立刻一個電話回撥了回去。
霍柏衣給他掛了。
辛青立刻打字。
他說:你能不能長點腦子,我怎麼可能一邊說那些話一邊還在備註里給你說好話,我是那種人嗎?你傻逼吧你這點兒彎都繞不過來嗎?
霍柏衣回他:你自己不清楚?
辛青差點兒吐血。
「我清楚個屁!」辛青憤怒回他,「我要是清楚我還在這兒跟你說什麼,那都不是我說的話我清楚什麼,你神經病吧!」
霍柏衣沒回他。
等了片刻,霍柏衣才回:關係解綁了,給我滾
辛青愣住。
他抬頭看屏幕,他看向遊戲,真的有一條通知。
他點開。
【玩家「去病」已單方面和您解除師徒關係】
辛青握著滑鼠的手抖了很久,他來來回回把這條通知看了十多遍,直到字裡行間都要盯出洞來,才終於難以置信地吞咽下了這條現實,把它艱難地咽進了肚子里。
他那時候腦子都是嗡的,再給霍柏衣發消息,前面就又有紅色的感嘆號了。
他又被刪了。
辛青氣得要崩潰,又去給霍柏衣發好友申請。
他氣得要瘋,惡狠狠地在備註里說,如果他不加回自己來,現在就去把他給自己打下來的所有東西還給花崔公會。
霍柏衣倒是回了。
他回了那條備註,說:你什麼時候見過威脅我管用了。
然後又補充:反正都是垃圾,隨便你。
看著垃圾那兩個字,很奇妙地,辛青突然平靜了。
他終於慢慢地明白過來,他又被搞了。
又是那個煤炭。
翟尹沉默了。
結局太過突然,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欲言又止了幾下,翟尹呃了一聲,說:「那……之後呢,還有之後嗎?」
「算有吧。」
辛青很平靜地看著前面,目光沒有落處,好像在透過眼前的一切看某一段過往。
他有些愣神,又很清醒地說:「他賬號轉服了,角色直接從榜上消失了。後來他的另一個朋友來加我,又塞給了我一堆材料,和我說,那是霍柏衣沒來得及放進那個倉庫里的東西,讓我收著。他說我不要恐怕也不行了,霍柏衣賬號要轉服,帶不走,反正都是給我打的,乾脆就還是交給我。」
「霍柏衣還讓他告訴我,那些東西能自己用還是自己用,別還回去,他覺得噁心。如果我非要噁心他,那給會長去也行,反正他已經看不見了。」
「我覺得他簡直在給我扣帽子,我根本不是這種人,我氣得換了個小號去加他,他沒給我通過,就在備註里跟我說,他已經沒話跟我說了。」
「他看出來那個小號是我了,他太了解我了。」辛青說,「我說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從來沒噁心過他,他說……無所謂了。」
翟尹抿抿嘴,又問:「那他後來,還找過你嗎?」
「沒有,」辛青說,「他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空氣忽然有一些說不清的沉重。
一切突如其來,又戛然而止,結尾潦草得幾乎找不出形容詞,如同滿天落葉轉眼就全都摔到了地上一樣。
翟尹看著他,沒有說話。
辛青抬起頭,很輕鬆似的朝翟尹一笑,說:「很正常,這遊戲就這樣,人跟人的關係就一條網線,很多都是突然就斷了的,誤會也不能解釋清,無疾而終很正常。」
翟尹說:「那你怪他嗎。」
「怪他什麼。如果真有那個被捏造出來的錄音,他沖我大喊大叫很正常,如果換成我,我也沒法冷靜。」
辛青嘆了口氣,往後一仰,靠在床上,腦袋往後一躺,盯著天花板說,「不過呢,我這些年一直在想這個事,我特別想找到他然後解釋清楚,我做夢都是這事兒。這麼想著想著,有時候就真的也忍不住想怪他。」
「你說,我當時我給他發了那麼多條說等他的消息,他都看見了。可就這麼個錄音一出來,他直接就斷定我真的說過。他怎麼就那麼不信我?都師徒一年了,他怎麼就那麼不信我啊?怎麼聽風就是風聽雨就是雨?」
「之後我又想,也不能怪他,我好像也有錯。如果我那時候沒被他幾句話罵急,沒那麼針鋒相對地懟回去,如果我能平靜讓他冷靜點……對,如果我能像張然那樣軟一點兒,讓他好好跟我說,我們兩個好好溝通一下的話,他後來也一定不會走了。」
「我有時候覺得這一切都是我不對,都是我自己作的。」辛青說,「我到今天也不知道霍柏衣說的那段錄音是怎麼回事,我從來沒聽過。我還覺得是不是根本沒有那段錄音,是別人一直在跟他鼓吹我那麼想的,他就信以為真了。」
「我每次這麼想,又覺得我也沒資格覺得他不信我,我不是也這樣不信他聽過那種錄音嗎。」
翟尹光聽就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麼糾結著過來了的,他都快被繞暈了。
他開口,選擇轉移話題:「那個公會後來怎麼樣了?你倆那個818後來怎麼樣了?」
「我去闢謠了。」辛青說,「後來我想,也許都怪我沒有及時出來闢謠,他才會覺得我是認同公會那些人的,他才會覺得我也討厭他。……之後那個公會沒吵過我,真相也被路人挖出來,就在貼吧翻車了。」
「解散了嗎?」翟尹問。
「後來折騰了一陣,被我鬧解散了。」辛青說。
翟尹說:「那就好,希望世界上所有傻逼不要再出來為禍人間。」
辛青樂了兩聲,又道:「說真的,我都不知道霍柏衣為什麼要答應來我這兒。我以為他是知道那個錄音不是我了,結果他根本不知道,他還覺得是我,他還說他不計較了,他非讓我翻篇……不是我乾的,我幹嘛要翻篇。媽的,神經病,別人就算了,他居然還這麼一根筋地要冤枉我。」
翟尹說:「我好像能懂一點,他也是害怕吧。」
辛青不解:「害怕?怕什麼?」
「怕跟你深說說,再吵一吵的話,你真的會當著他的面承認,然後再說一遍,說他噁心什麼的。」
翟尹說,「你說的他在公會地圖裡被一群人嘲笑侮辱的事,肯定會變成心理陰影。他肯定也知道那錄音或許不是你,但是他沒那個膽子去問,他就怕真的是你,他不敢挖出那段錄音的真相來。」
「就算可能性很小,他也沒有冒險的膽子。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真的會這樣的。你想,那個會長小時候跟他那麼好,長大了就親手給他造了個這麼巨大的心理陰影。如果你是他,你還會相信以前的舊人?你還敢嗎?」
辛青沉默了。
他突然覺得好有道理。
翟尹端起水杯,說:「而且,你仔細想,你們兩個在經歷這件事的時候的立場都不一樣。你是站在說話被壓住聲音的立場上,他是直接被竹馬背刺。你當然會歇斯底里地想喊出聲音,但是他不一樣,他是被人拿一把刀捅穿了。」
「如果他不敢,你就別逼他了,我這兩天看他還蠻關心你的,肯定對你有舊情,多半真的想重新開始,就是不敢碰那個錄音的事而已。」
翟尹說到這兒,有點喉嚨干,端起水杯,把杯子里的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半后,繼續道:「如果他這麼想,你就順著他吧,讓他躲一會兒又不會怎麼樣。你慢慢來,給他攢一點相信你的勇氣,他總有一天會敢去碰那個錄音的。」
「但話又說回來了,我也很理解你,我不是不知道你。不是自己乾的事還得當成自己乾的咽下去,這也挺噁心的。」
「可這不是要就這麼拍板斷案定下來了,只是你暫時別去碰這件事情,畢竟霍柏衣現在不敢。總有一天,等他敢去碰這件事情的時候,你們兩個把它掰扯清楚,他總會知道自己錯了的,你也肯定不會被一直冤枉下去。」
「而且,你自己不是也清楚嗎,他之前之所以走的那麼徹底,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你脾氣太倔了,別人一吵你就跟著吵。誰也不服軟的話,就只能越吵越厲害,最後兩個人全都炸掉。」
翟尹把水杯放到桌子上,一攤手,說:「總得有一個人服個軟的,你之前不是後悔這個嗎。現在人家自己天降過來了,你補過的機會不就來了?」
辛青被說得有點心動。
他抿抿嘴,突然也口乾舌燥了。
他舔舔嘴唇,緊張道:「怎、怎麼補?」
翟尹朝他桌子上的布洛芬努努嘴:「布洛芬不要錢嗎?」
辛青有點兒沒反應過來,眨巴眨巴眼,順著他眼神的方向看了眼布洛芬,又把「布洛芬」「錢」這兩個東西在腦子裡繞了一會兒。
足足思考了小半分鐘,辛青才恍然大悟,很大聲地「哦——」了一聲,拉過翟尹的手使勁晃了兩下,大喊:「翟子!你是我爹!!!」
辛青抓起手機,連滾帶爬地跑了。
門砰地被關上了。
翟尹盯著門口,耳聽著他啪嗒啪嗒地往遠處跑走,冷笑了一聲,又端起水杯,仰首把最後一點兒水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