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疤痕是一道很淺的咬痕,生長於令人羞恥的地方,伸手去撫摸時指腹能夠感受上面殘留後的牙印,月牙狀,根部的位置活生生宛若被人咬下一口,也許不是宛若,而是事實。
當時他被郁青行的手掌順著往褲頭伸,對方冰涼的手指點過溫稚內側嬌嫩的肌膚,寒得跟冰刃似的,引得他一陣細微輕巧的戰慄。
驀然間他頓悟出兩人之間的合理關係,畢竟身為成年人,溫稚清晰地了解明白在什麼時候對方才會在這裡留下痕迹,在確定相信他后,溫稚偶爾在洗澡時不慎摸到這塊令人耳紅的部位時,心裡沒忍住責怪郁青行一番,低眉抿著唇說:「你下手應該輕一點,怎麼能咬得這麼重?」
往往這個時候,郁青行的聲音都彷彿被柔化過一般,很溫雅,很容易讓溫稚想到冬日裡灑在身上暖和舒服的陽光,他十分意外溫稚並沒有下禁止令讓他別這樣,蘊含的意思反而是讓他以後輕一點。
郁青行替他穿好衣服,並且和聲低緩表示:「下次我會——稍微注意分寸。」
他勾著笑,從一開始對方設防謹慎的狀態之下漸漸轉變成信任,後來甚至帶了點似有若無的依賴,這讓郁青行格外受用,他心情好的時候,常常經過長廊時來到溫稚的病房前哼著歌,歌曲音律輕快飛揚,卻偏偏被他吹哨出一陣毛骨悚然的錯感,本來還和溫稚有說有笑的小護士,一聽到音調后說話的語調都變得十分僵持,略微惴惴不安。
溫稚知道是他來了,心奇怪地安定下來,唇畔展露出微笑:「這首歌很好聽。」
郁青行慣例輕輕撥開他的眼皮,用醫用電筒進行照明,幾秒后關掉將小型電筒收進白大褂里,認真回復道:「隨口編的,沒有什麼調。」
溫稚仰起腦袋,淺茸密集的睫毛眨了眨,略微一思索,「可是我覺得聽起來很舒服,有點熟悉,就好像是從什麼地方聽過一樣。」他語氣一頓,繼續朝郁青行說道:「你以前是有唱給我聽嗎?」
「很少。」郁青行說完後補充一句,「你不太愛聽這些。」
溫稚蹙起眉頭,用那雙彷彿被寥寥白霧蒙住的剔透「眼睛」望向他,「怎麼會?」
郁青行聲音清淺,朗聲解釋,「你以前慣聽古典音樂,對這種並不感興趣。」
溫稚記憶空白,就連那種偶爾閃過的片段都不曾在腦內復現,乾淨得變成一張無暇白紙,任人塗鴉。他正想著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性格,是否會和現在的自己存在異同,他腦袋想著事,以至於郁青行詢問他兩遍后都沒有聽清楚他問的什麼。
「不好意思,剛才愣了一下神。」溫稚帶有歉意說,「你剛才在問什麼?」
郁青行一點都沒生氣,沒有絲毫不耐煩,再次重複詢問道:「想問你過兩天要辦出院後續嗎?醫院這裡總歸有些不方便,照顧得不算周到,想把你放在我經常居住的別墅里去,那裡能夠照料的人很多。」
他字裡行間淡淡的,說出的話也稀疏平常,可最後幾個「不算周到」卻猶若刀碾般反覆磨著,把一旁還未離開的小護士怔得緊張,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小護士模樣清秀,身材瘦弱得彷彿一根細蔫的豆芽,做事還算利落,講話直言溫潤,就是性格比較露怯,溫稚經常覺得只要郁青行一來,對方的話都變得寡言,即使溫稚雙目看不見,也能夠感受到對方莫名的局促,又或者是其他。
「這麼快?可出院的話不是要再做一次檢查嗎?」溫稚困惑地目光撇過郁青行,朝這短短數天和他勉強算得上是朝夕相處的小護士說道,「之前小安護士也是這樣建議我的。」
郁青行嘴角翹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清冷鏡面里藏著的眼眸不咸不淡地朝安護士瞥過一眼,他沉寂兩秒並未言語,只是取下白大褂口袋上掛著的一隻萬寶龍鋼筆,純黑色的外殼,上面鐫刻著一道用尖銳物品刮過的舊痕,極其折價。
郁青行絲毫不嫌棄,將鋼筆蓋拔出又蓋上,蓋上又拔出,循環往複,斷斷續續。
小護士舔了舔破裂發澀的嘴唇,貝齒不知何時咬扯著唇上的死皮,破了一道小口子,鐵鏽味的血漬往嘴唇里流淌,很快就被舌頭給捲走。
溫稚腦袋依舊朝著小安護士的方向,見她遲遲不發聲,疑惑地嗯了一聲。
小護士頓時笑起來,眼角的紋路堆積得天花亂墜,聲音輕鬆:「這是一般的情況啦,主要是為了防止病人在情況未愈前急忙出院才做的檢查。而且郁醫生水平如此頂尖,他說你可以出院了,那當然就可以出院啦!」
溫稚點頭心想原來是這樣。
小護士額乾淨潔白的額頭往下徐徐淌下一滴冷汗,唇色發烏,竟是連看郁青行一眼的勇氣都膽怯。
郁青行沒理會她,徑直坐在溫稚的身側,聲音柔和:「出院前一天也可以檢查,如果你想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跟你安排。」
小安護士視線猛地朝溫稚投擲,抬頭的一瞬間脖頸發出輕悶的骨骼聲響,她眼瞳豎顫著,眼睜睜地聽溫稚不怎麼在意地搖頭說:「不用了,就都聽你的吧。」
明明是鬆了一口氣的回答,小安護士裸露在外的肌膚打了一個哆嗦,滲人的寒意隨著手背往上滑膩地攀爬。
她親眼見證蟄伏在陰濕地里的蛇,豎瞳陡立,不緊不慢挑達吐著蛇信子,用尾尖又一次勒住他的勝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