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小黑狗蹲在一旁，有些疑惑地看著修也。修也漲紅了臉，他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那個粉紅色的大腦袋上，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想把他按回去。

「你在幹什麼呢？」小黑狗問。

兩面宿儺的影子平靜地答：「散步。」

小黑狗：「不是在問你，我是在問修也。」

兩面宿儺的影子：「哦。」

「當然是把他遣返回去！」修也扭頭瞪向小黑狗，「你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幫忙！這可是兩面宿儺的影子！」

小黑狗這才恍然大悟——這智商真的純純一條傻狗。

它顛兒顛兒地沖了過來，四隻小短腿撲騰著想爬上兩面宿儺影子的頭頂，但因為腿短短，所以目前看來效果就只是用自己的黑乎乎毛絨絨的身體糊在詛咒之王的臉上亂蹭。

透過小黑狗的身體，兩面宿儺的影子微微帶著笑意說：「比起狗，我更喜歡貓。」

沒問你這個！

【我不行了，笑得我肋骨痛。也沒人跟我說這是個喜劇綜藝啊，怎麼選手這麼有梗】

【大爺的影子原來真的和大爺本人性格相反，這影子竟然說「哦」！】

【藍莓酸奶你的影子竟然是個貓派！】

【按照設定，影子和本體性格相反，那詛咒之王的反面就是祝福天使咯？】

【說真的，我開始期待索子哥的影子會是什麼性格了】

【我想看惡墮五條悟！！！】

兩面宿儺的影子紋絲不動，修也累得滿身是汗，最終喘著粗氣放棄了把他按回去的行動。

兩面宿儺的影子還有些好奇地問：「你剛才在做什麼？幫我按摩嗎？但我提醒你一句，第一次見面就給客人按摩略顯突兀。」

修也：………………

粉紅色頭髮的猛男輕輕鬆鬆地從影子里爬了出來。他舒展開結實粗壯的四條胳膊，探出完美倒三角的高大身體，然後在修也房間中找了一個位置，大大咧咧地坐下。

看到兩面宿儺影子完美結實、又異於常人到獵奇的身材之後，修也的眼神有點發直。

四、四條手臂……四隻眼睛……

這不就是幻想世界中怪物與大BOSS的現成設計靈感嗎！上個月他和直毘人一起看動畫的時候還閑聊提起過，幻想類怪物特別難找參照物，練習的時候也只能自己艱難地依靠想象來畫。沒想到今天他竟然能看到真的四條手臂的人！

如果以兩面宿儺為模特畫速寫的話，他畫幻想類稿子的水平豈不是可以突飛猛進？

不，他在想什麼呢，這可是傳聞中千年前詛咒之王的影子！萬一某天這個影子把他的本體招來怎麼辦？

但是……這個身材……這完美的肌肉曲線……

禪院修也，醒醒！不能見異思遷，你已經有了禪院甚爾這個速寫模特，難道現在就開始喜新厭舊了嗎？

甚爾確實是個很好的速寫模特啦，但是四條手臂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看到的，他真的好想觀摩一下這傢伙後背上四條手臂的連接結構啊……

「喲，小子。」兩面宿儺的影子對著修也點了點頭，然後四下打量起修也的房間，「你剛才叫出了我的名字，你認識我嗎？」

修也趕緊拉回自己剛剛漫遊開的思緒，警覺地把小黑狗舉了起來，像是當做武器一樣對準了兩面宿儺的影子：「我知道你，你是兩面宿儺……的影子。」

兩面宿儺的影子挑了挑眉，他看了一眼修也身下拖著的影子，又看了一眼被修也舉著的時候還吐著舌頭傻樂的傻狗，突然問：「你把你自己的影子捏成狗了？」

修也：「有什麼問題嗎？」

兩面宿儺的影子：「我更喜歡貓。」

都說了沒問你這個！

「在下名為兩面宿儺，因為本體被封印，我在影子世界也徘徊了一千年。突然見到亮光，我原本是以為本體解封，沒有想到誤闖了你的房間。」兩面宿儺的影子對著修也隨意地一擺手，「別緊張，我和本體不一樣，不喜歡殺人，我是個和平愛好者來著。」

而且還是個貓派的和平愛好者？

修也稍稍放鬆了一些，畢竟從被拉出來到現在，對面那個影子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攻擊意圖。

而且，在影子世界徘徊了一千年什麼的，聽起來好慘啊。

「我很久沒有到現實世界來了，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兩面宿儺的影子露出了一絲笑容，燈光下，他兩枚尖尖的犬齒閃著寒光，和他臉上人畜無害的笑容搭配在一起顯得尤為詭異，「我可以知道你們的名字嗎？」

修也猶豫了一下，小黑狗依舊搶了先，它的尾巴猛地搖晃起來：「好耶好耶，認識一下！我叫維克托，是旁邊這個人的影子！」

修也：？

修也：「你叫維克托？」

小黑狗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對呀，這是我的藝名。未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紅遍全世界的明星中的明星，愛豆中的愛豆，所以取一個很酷的藝名也是很重要的。記住了，我就是未來的星中星，維克托！」

這傻狗的意思是不是嫌棄「禪院修也」這個名字不酷？

修也決定之後再找傻狗算賬。

「我叫禪院修也。」修也拘謹地對著兩面宿儺的影子微微點頭，「我剛才的行為也比較失禮，抱歉。」

兩面宿儺的影子看起來並不介意：「無事，普通人看到我的樣子確實會害怕，更何況你只是一個孩子。」

脾氣真好，而且也確實很有禮貌。修也竟然有了一種荒謬的感覺，那就是和這個「詛咒之王」相處起來很舒服。

影子可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作為性格反面的影子和修也相處愉快，由此可見，兩面宿儺的本體究竟有多難搞。

修也打消了一些防備心，他上下打量著兩面宿儺的影子，有些好奇：「在本體被封印的情況下，你在影子世界都做些什麼呢？」

兩面宿儺影子說：「散步。」

哎？

修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就是，到處走嗎？」

「嗯，到處走。」兩面宿儺影子點點頭，「影子世界中有許多其他維度的生物，儘管大多數時候無法交流，但僅僅邂逅就已經足夠有趣。」

不愧是一千年前的人，就連說話都文縐縐的。修也聽懂了，但旁邊的傻狗好像沒聽懂「邂逅」是什麼意思，它的尾巴都不搖了，迷迷糊糊地歪頭看看兩面宿儺影子，又看看修也，最後選擇擺爛趴下。

「原來如此。」修也輕輕搓了搓手指，「那，你我的邂逅也算是一樁幸事，不如就讓我給你送一份禮物吧。」

【警覺，修修怎麼又突然這麼主動，好OOC啊。難道是狗子頂號了？】

【沒頂號啊，維克托這不是在旁邊趴著呢嗎】

【主動才有故事！修修的主動就代表他動心了！我又嗑到了！】

【我怎麼覺得，除了沒那麼具有攻擊性之外，這個影子性格和大爺沒什麼差別呢……】

【影子和本體能算是同一個人嗎？我感覺還是大爺本體比較帶感，嗑不動影子代餐】

【+1，我也是，我想看大爺本體和修寶面對面】

修也決定今晚睡前研究一下彈幕關鍵詞屏蔽功能，他真想把所有帶「嗑」的彈幕全部屏蔽了。

他當然沒有對這個影子產生那種能讓同人女興奮癲狂的感情，他只是對這個被關在影子世界一千年的新朋友產生了一些同情。

當然，修也必須要承認，他也很想要一個長著四條手臂的長期模特。

「維克托，去把我的速寫本和筆盒拿過來。」

小黑狗顛兒顛兒地跑向書桌，又叼著速寫本和筆盒顛兒顛兒地跑回來，小尾巴和耳朵都跟著動作上上下下地晃。修也接過速寫本，對著兩面宿儺影子露出了一抹罕見的笑容：

「我以後每個禮拜都給你送一幅畫，怎麼樣？」

兩面宿儺影子剛才似乎是在出神。他的四隻血紅眼睛看向某個房間的角落，但他的眼睛並沒有聚焦於某樣具體的事物上，而是看著遙遠地方某個虛無的一點。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修也。

「我剛才在想別的事情。」他說，「你剛才說了什麼？」

修也耐心地重複道：「我以後想要每個禮拜都給你送一幅畫。對了，『禮拜』是一千年後計算日期的單位，七日為一個禮拜。」

「畫？」兩面宿儺影子有些訝異，「你是畫師？」

修也微微挺直背，雖然語調並沒有什麼太大變化，但是聲音稍稍大了一些，暴露出他對於自己能力的小小自信：「我的愛好是繪畫，而且繪畫水平應當算是中上等。我想，為你繪製一幅肖像。」

兩面宿儺的影子怔住了。

「肖像……這是僅有平安京中王公貴族才能享有的特權，有些王公貴族一生中可能也只能擁有一副肖像而已。你竟然七日就要為我繪製一幅肖像？」

他望著修也，血紅的四隻眼睛都微微睜大：「……你該不會，真的把我當成朋友了吧？」

【一千年的代溝也太大了2333333】

【我要笑死了，大爺的影子真好哄，一幅立繪就可以被騙走】

【宿儺影子的反應還算合理，如果是宿儺本體，可能當場就會覺得修寶已經愛上他了】

【大爺：對我有感覺也是人之常情（油膩）】

【不愧是修修，這麼快就又攻略了一個，我宣布修寶就是禪院妲己】

【不要狐狸精！我們修修明明是貓貓，用自己的可愛征服全世界的小橘貓！】

看來就算把帶「嗑」的彈幕都屏蔽了，也還是有很多彈幕在正主面前狂舞。

修也支起速寫本，使喚小黑狗去把房間的燈打開，掏出一支2B鉛筆，對著兩面宿儺影子比劃起來：「朋友什麼的……嗯，你要是這麼想的話，那也可以。」

兩面宿儺的影子盯住修也，他的嘴唇動了一下，但最終沒說什麼。

房間里陷入短暫的安靜，只聽得見鉛筆在紙上快速移動發出的「沙沙」聲。小黑狗趴在修也身旁搖著尾巴，閑不下來的它似乎總想開口，但是每當它想說話，修也就用鉛筆敲一下它的腦殼，最後小黑狗蜷成一團，乖乖扒拉自己的尾巴玩兒。

大約半小時后，速寫完成了。修也仔細地吹乾凈速寫本上的橡皮屑，撕下了那一頁畫紙，雙手遞給兩面宿儺影子：「給。」

兩面宿儺影子接過畫紙，黑白的素描人像栩栩如生地印在上面，身軀遒勁，蘊含無窮的力量，神情平靜卻帶著威壓，好似南天門鎮守的天兵天將，讓兩面宿儺影子看得心花怒放。

他仔細地收起畫紙，對修也承諾：「多謝。七日後，我會再來訪的。」

修也對他擺了擺手：「你喜歡就好。」

粉紅色頭髮的男人後退兩步，他又莫名看了一眼某個方向，然後重新慢慢沉入修也的影子，消失不見。

修也舒展了一下身子，心情相當愉快。

不費吹灰之力就白嫖到了一個完美模特，而這個模特還要對他說謝謝，沒有比這更划算的買賣了。

誰說小橘貓沒有壞心思，小橘貓的壞心思可多著呢！

…………

「畫得確實挺好。」

距離修也房間大約直線距離兩百米處，禪院家最機密的庫房。

擺放著各類頂級咒具的陳列之中，一個小小的木盒突然拖出了一條長長的黑影。這條黑影長著四條胳膊，其中一條正捏著一張紙張一樣方正的東西，湊到眼前，正在細細欣賞。

「能隨意操控影子的術式……他連通著影之門嗎？」

「不過那小子好像誤會了什麼，那就……讓他繼續誤會下去吧。」

「下次得讓他畫一張我穿著衣服的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