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在直播的鏡頭之中，人偶一樣美麗的小少年臉上毫無懼色。

虎視眈眈的咒靈面前，他握緊手中看起來無比滑稽的大長勺，突然向前猛踏一步，做出了突進的姿態。

咒靈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猶豫地向後退了一步。正是這短暫的一退，讓修也迅速抓住了這個破綻。

他將大長勺在背後用力一劃，左右手交接，盛了滿滿一大勺的胃酸——

當頭就向咒靈潑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咒靈慘叫起來，修也趁機揮舞長勺，衝上前就狠狠地對著咒靈的腦袋重重一敲，敲得咒靈的腦殼整個癟了下去，像個被人踩了一腳的乒乓球。

修也可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他表現出了和一直以來的佛系隨緣截然相反的兇狠，回身又舀了滿滿一勺的胃酸，然後一個猛刺，直接將一大勺胃酸全懟進了咒靈還掛著血跡的嘴。

咒靈哀嚎起來，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而修也的手竟然連一絲顫抖都沒有，穩穩地繼續向咒靈的身體裡面捅去。

很快只聽「噗嗤」一聲，直接將它捅了個對穿。

【我去……看傻了……本來以為小金毛戰鬥力只有5，沒想到他是隱藏大佬】

【垂直入坑，狠辣強勢的小美人誰不愛啊】

【用一把大勺子就能幹翻一隻這麼大的咒靈，這難不成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長勺之戰？】

【我們修修可是很強的！往後看就知道了！】

修也絲毫沒有理會瞬間轉變態度的彈幕，他神情平靜地將長勺從咒靈口中抽出，還順便甩了甩上面沾上的一些粘液。發覺有些粘液甩不掉之後，他微微蹙眉，對著被弄髒的長勺露出了有些為難的表情。

三級咒靈，祓除成功。

很快，別的孩子當中也有人發現了修也用胃酸燒死咒靈的操作，他們紛紛有樣學樣，或是揮舞咒具將咒靈們向著胃酸池的方向驅趕，又或是直接用自己的術式將它們打落到池中。

[胃部]聚集的咒靈實力並不強大，主要由三級咒靈組成。在冷靜下來，並掌握了戰鬥技巧之後，禪院家這些擁有術式並從小就經受訓練的小咒術師們很快就佔據了上風。

大約一個小時后，[胃部]的咒靈被全部清除，經過粗略統計，祓除咒靈數量最多的是禪院直哉。

他無愧於影之書為他選定的排名，繼承了「投影咒法」的他展現出了鶴立雞群的戰鬥水平，以極強的力量和速度將在場的咒靈們摁在地上痛毆，用最短的時間戰勝了最多的咒靈。

修也的戰績是兩隻。

原本他在幹掉了第一隻球形咒靈后就打算找個角落躲起來，但有一隻長得像浪味仙的咒靈不依不饒地一直跟著他。他無奈之下只能喂浪味仙咒靈喝十全大補胃酸湯，把它送去見旺旺仙貝。

饒是如此，這個房間仍然造成了不少的減員，許多選手負傷，其中就包括修也看到的被吃掉腳的那一位。當然，還有不少選手受了一些各種各樣的小傷。

「直哉少爺，我的腳好像沾到了那個池子里的液體，一走起路來就痛。我……」

直哉的隊友在剛才的戰鬥中被一隻跌入胃酸池的咒靈濺到了腳，腐蝕性的液體很快就將他的腳面燒出了半個巴掌大的創面。

直哉皺著眉頭看了他的腳一眼，語氣不佳地問：「你的意思是，你不能繼續戰鬥了？」

直哉的隊友連忙否認：「不！直哉少爺，我可以克服！只是，我想在這兒稍微修整一會兒，因為現在腳還是很痛……」

「我給你兩個選擇。」直哉伸出手，比出兩根手指，「一，現在就跟著我繼續去下一個房間，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二，我現在就把你推到那個池子里去，然後名正言順地換一個能跟上我的搭檔。」

「我給過你機會了，你選哪一個？」

隊友的嘴唇顫抖起來，他垂下頭，低聲說：「我……我會跟上直哉少爺的。」

直哉笑起來：「這可是你自己選的，一會兒可別掉隊啊。」

沒有人對直哉的霸道提出異議，在他展現出強大的實力之後，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向他靠攏，以他為圓心，形成了一個緊密的小團體。

被這個小團體孤立在外的唯一一人，就是修也。

「走吧。」直哉說，「我看到前面有個通道，裡面一定還有很多咒靈，繼續向前走。」

「我不建議你繼續走下去。」

直哉停下了腳步，剩餘的選手們齊刷刷地回過頭，用驚異、懷疑，包括嘲笑的眼神看向開口的那人。

「前面的環境會很惡劣，而且咒靈的強度也不是這裡的咒靈可以比的，到時候只會有更多的人受傷。」

勸阻的是修也。他毫無閃避地對上直哉的雙眼，認真地重複了一遍：「不要繼續往前走了。就算走，至少也要讓受傷的人休整一下。」

直哉的面色扭曲起來。他扯起唇角，嘲諷地問：「修也少爺竟然發話了，真是少見。那我問問修也少爺，你的這些話有任何依據嗎？還是和你那些奇思妙想一樣，都只是白日夢呢？」

有些選手附和地笑了起來，但是那些受傷的人沒有笑。他們憂心忡忡地看向修也，沉默地等待他的解釋。

「因為這裡是[胃]。」修也說，「我們剛進來的地方是[口腔]，中間經過的通道是[食管]，所以前面你們即將要去的地方就是[腸]。」

「剛才我們見到的那些咒靈就是[胃]內的細菌，因為胃酸的存在那些細菌本就不強。[腸]的菌群數以億計，非常容易發生變異和紊亂，所以貿然前往[腸]是很不明智的。」

還有一點修也沒有說，不過他覺得在場的很多人都能懂，那就是腸子真的很臟。

他可不想踩著臭烘烘的排泄物戰鬥。

【修也好聰明啊，我都還沒想明白這個考核是怎麼回事，他竟然已經看穿本質了！】

【智性戀狂喜，好愛這種聰明冷靜說話一針見血的小美人啊啊啊】

【他真的很善良……其實修修明明可以一個人留在胃部修整的，但是為了其他受傷的人，他還是站出來和直哉對峙了】

【等一下，看修修直拍鏡頭視角的各位，你們有沒有看到入口處好像多出了一個人？】

面對修也的質疑，直哉的第一反應是否認。

「胡說八道，這個地方我聽老爸提起過好幾回，他從來沒有說過這裡有什麼胃和腸！我看你就是想拉更多人和你一起在這兒偷懶，最後一起成為墊底的吧？」

修也並沒有因為直哉的惡意質疑而有什麼額外的情緒波動，他輕輕搖搖頭，最後誠懇地又嘗試了一次：「你可以選擇不相信，但是我覺得，你應該給那些受傷的人一次選擇休息的機會。」

直哉冷冷地說：「我給過他們選擇了，是他們選擇和我繼續走下去的。」

修也平靜地反駁：「你那是脅迫，並不是真心給他們機會。」

直哉瀕臨怒氣爆發的邊緣，他咬著后槽牙，一字一頓地說：「好啊，那我乾脆把你的機會也斷了吧。」

黑髮小少年抽出木劍，雙眼之中殺意騰騰。修也後背的寒毛瞬間豎起，這一刻，他從自己的哥哥身上明確無誤地感受到了直白的恨意。

修也向後退了一步，而直哉步步逼近。

「老爸不會想看到我們兩個像這樣爭鬥的。」修也低聲道。

「沒關係，老爸現在可沒在看著。」直哉說。

修也的手在寬大的羽織袖中攥緊又鬆開，在他身後，他的影子微微扭曲，像是受到什麼東西的吸引，因興奮而戰慄起來。

一步，又一步，修也被逼到了胃酸池邊。他的影子忽然開始拉長，危險地向著直哉的方向延伸，露出了兇惡的獠牙。

「我說，做哥哥的可不能這麼欺負弟弟吧，家主的小少爺們？」

入口處的陰影中，一個高挑結實的身影慢慢地顯露出來，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是一個介於少年與青年間的男子。他有著禪院家標誌性的黑髮，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放在禪院家也無比出挑的外貌。

和他俊朗的外貌形成鮮明反差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淬了毒的眼睛，被這雙眼睛盯住的人就像是被猛獸鎖定，來自潛意識的本能會迫使身體心跳加速，口乾舌燥，冷汗迭出，直到那雙眼睛移開，才彷彿撿了條命一樣鬆弛下來。

直哉不由自主地放下木劍，他呆愣愣地望著迎面走來的男子，好像一隻被嚇傻了的狐獴定在原地。

男子來到修也身後，他絲毫沒有理會已經僵直的直哉，用拎小貓一樣的動作揪住修也的衣領，懶洋洋地將他向後拉：「你有隊友嗎？」

修也稍微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敵不過男子的力氣之後就放棄了掙扎：「……沒有。」

「正好，我也沒有。」男子咧開嘴，他嘴唇上那道豎直的疤痕也跟著扭曲起來，「那麼就是你啦，我正好缺一個腦袋聰明清楚的嚮導，走吧！」

「等……等等！」

直哉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帶，他用顫抖的聲音向那兩個人的背影喊道：「你是，甚爾嗎？那個沒有咒力的甚爾！」

甚爾轉過頭，沒有感情地落下一瞥：「小少爺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其實見過……」直哉語無倫次，「我的隊友受傷了，我也想找新的隊友，而且我比修也更強！」

「免啦。」甚爾抬起手招了招，「像我這樣沒有咒力的人，當然只適合跟你們眼裡同樣一無是處的小朋友組隊了，不是嗎？」

他輕輕彎下腰，對著用難以言喻表情看著他的修也，壓低聲音笑眯眯道：「又見面啦，小橘貓。」

【大帥哥大帥哥出現了大帥哥呃啊啊啊啊啊啊】

【剛才修也為什麼沒有和直哉打起來？我看修也的影子不對勁，他應該也覺醒了術式，不至於打不過直哉吧。】

【甚爾！甚爾！甚爾！我命運般的天與暴君！今夜，我要為了你買下全京都的苦茶子！】

【我去，修修什麼時候認識的甚爾？小橘貓這個稱呼好可愛啊！】

修也蹙起眉頭，認真地糾正：「我不是橘貓，橘貓都胖。」

「所以我說你是小橘貓，至少小奶貓不胖。」甚爾聳了一下肩膀，「好了，現在後面那些人應該都聽不見了，說說看吧。如果想要從這個地方出去，我們應該怎麼走？」

修也微微嘆了口氣。

「最顯而易見的一條路，自然就是穿過[腸]，從十二指腸進去，再從直腸出來。不過……」

「不過你受不了腸道裡面那些可愛的內容物，是嗎？」甚爾自然地接話，「沒人喜歡那些東西。說吧，另一條路要怎麼走？」

修也伸出手，指向他們面前那一潭澄清透明，卻隱藏著無盡兇險的胃酸。

「從這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