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姜未凝神間，思緒飄得太遠，以至於壓根沒聽見防盜門響。
而褚漾一進門，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身形嬌柔的女人赤著雙足立在冰箱前，冷意撲面間，她手上拿著一個保鮮碗細細端詳，絲毫沒感受到涼意。
她一眼瞥見姜未雪白的雙腳，剛剛被她抱在懷裡溫柔愛撫過的，如今卻被毫不憐惜地踩在地上，就連一雙拖鞋都沒得穿。
褚漾心口一疼，生出些惱意，氣姜未的不愛惜自己。
哪怕她明知地暖很熱，地板也被擦得乾乾淨淨，她還是本能地生起氣來：「怎麼不穿拖鞋？」
姜未適時轉頭，映入眼帘的就是褚漾薄怒的目光，雙唇緊抿著沒了笑意，視線死死盯著她的下半身看，就連手上的蟹黃湯包都忘了放下。
姜未順著往下，看見了自己雪白的腳面，她有些心虛地低了頭，眨眨眼睛：「我不冷，真的。」
她試圖在原地蹦躂兩下，又覺得對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來說太過幼稚，只能偏一偏頭，撒個嬌矇混過關：「哎呀，我真的不冷。再說，再說你也沒給我準備拖鞋，都怪你！」
姜未理直氣壯地哼了一聲，下巴揚起來，一副得意的模樣。
明明驕縱過分，卻依然讓人感覺可愛，心甘情願想寵著她。
褚漾靜靜看著她，微笑點頭：「嗯，我的錯。」
她把熱氣騰騰的蟹黃湯包放到餐桌上，眉眼間有些許疲憊神色，語氣卻波瀾不驚：「坐，趁熱吃。」
姜未在椅子上坐了，高度正正好好，能讓她的雙足在空中晃晃悠悠；角度也正正好好，褚漾蹲著找拖鞋的時候，一轉頭就能看見。
如同釣餌般來回晃蕩，勾得人心痒痒。
褚漾咽了咽唾沫，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狗的基因，甚至想湊過去舔一舔姜未白嫩的雙足。
姜未則是笑眯眯地拆開塑料袋，蟹黃湯包還是滾燙的，熱乎乎的水蒸氣撲面而來，她不住地輕輕吹著氣，又興奮又激動。
說來也奇怪，那麼大的人了，幾千幾萬一頓的飯菜也沒少吃過，卻總是忘不了大學時候，在美食街吃一頓十塊錢的小吃時候，那種等在攤位前望眼欲穿的心境。
再往後，面對美食誘惑總是自矜身份，糾結於皮膚和胖瘦，反而很少這麼想吃就吃了。
折騰了那麼一天，姜未早就餓了。她剛拿起一次性筷子想動口，驀地轉頭問褚漾：「你不吃嗎？」
「你吃。」褚漾微笑著看她。
姜未有些不好意思，扁扁嘴：「這麼多我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嘛，漾漾~」
褚漾正蹲在地上，低著頭，一手捉住她的腳踝，一手把一個毛茸茸的小兔子拖鞋往她腳上套，頭也不抬地答：「你先吃，吃不下的我吃。」
姜未索然無味，哼了一聲：「你這樣子，我怎麼下得了口，我不管，我要你陪我！」
她摔了筷子，故作惱怒模樣，一張漂亮的臉龐宜嗔宜喜，被桌上食物的熱意熏染，越發美麗動人。
褚漾怔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會給姜未帶來心理負擔。她手上不停，給姜未套上另一隻鞋子，起身坐在了她旁邊，支著下巴看她：「好，我陪你吃。」
姜未這才滿意，嫣然一笑，整個人如一朵初綻的春花，霎時有了顏色，滿室光輝。
褚漾的眼神逐漸溫柔起來，她偏愛姜未這驕縱明艷的模樣，也願意時時刻刻寵著她，看著她的笑意，她不管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姜未卻又把視線投向了餐桌下，腳上套著的拖鞋看起來嶄新，很是可愛的圖案，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又溫暖又柔軟。
挑不出什麼錯處，姜未卻是故意板起臉，敲著筷子問褚漾：「這拖鞋……你給誰備著的？」
姜未偏了頭，委屈地噘了嘴，櫻紅雙唇嘟起來，沾著些許奶漬，越發水潤：「你是不是給別人備著，捨不得給我拆？」
明明那麼嬌軟的語氣，甜嫩的嗓音，說出來卻是口口聲聲控訴的話，褚漾霎時間哭笑不得。
她靜靜地解釋：「我以為你會穿我的。」
只是私心罷了，想讓那雙白嫩小腳踩在自己的拖鞋裡，讓她也感受到姜未的餘溫。
被褚漾這麼一提，姜未才意識到床頭擺了褚漾的拖鞋，而她緊接著又想起方才的窘迫情狀，面色一紅，輕輕偏轉頭去，小聲罵她：「呸，幹嘛穿你的。」
明明是嗔怪，但卻聽著跟撒嬌一樣，甚至身體還不自覺往褚漾旁邊靠，兩個人之間越挨越近，都快蹭到了。
褚漾憋著笑道歉：「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姜未緊接著又哼了一聲，幽幽道：「你可別轉移話題，說，給誰備的？」
褚漾笑意漸斂，看向她的目光逐漸認了真：「給你備的，你信嗎？」
姜未一時間沒想到褚漾這麼直白，她下一句話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噎的難受。
她匆匆拿起筷子戳進一個蟹黃湯包里，眼睜睜看著滾熱的湯汁流出，香氣越發誘人。
姜未咽了一下口水，匆匆轉移了話題：「你冰箱里不是有那麼多吃的，怎麼還特意下去買？」
褚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些不新鮮了，當然要給你買新鮮的。」
她又補充一句：「出門有點久了，恰好上一籠只剩下幾個了，又等著給你新蒸了一籠。」
姜未覺得眼前的蟹黃湯包有些燙手起來。
明明只是一份幾十塊的小吃，被褚漾這麼鄭重其事地買來，讓她覺得沉甸甸的，自覺無福消受。
但從褚漾口中說出來，卻是那樣輕飄飄的，彷彿理所當然一般。
姜未心神不寧地問：「那冰箱里那些怎麼辦？」
「我吃。」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很愛吃這些吧？」
褚漾對答如流：「工作了，就開始想念大學的味道了，每周都會特意去買來在冰箱里備著，嘴饞的時候熱一熱，就好像回到了大學一樣。」
話說得滴水不漏，毫無破綻，只是姜未卻隱隱覺得，這麼大的陣仗，只是為了饞嘴，顯然與褚漾的風格不符。
但褚漾的神情卻是毫無波動，那麼理所當然的模樣。
姜未輕啟丹唇，把一個蟹黃湯包戳到褚漾嘴邊，眼波溫柔：「那你先吃？」
褚漾想要推拒，姜未的眼神登時變得嚴肅起來，一副她再拒絕就要生氣的模樣。
褚漾卻之不恭，就著她的手將滾熱的蟹黃湯包吞進肚裡，入口咸鮮香甜，不愧是十幾年的老店，依然好吃到無懈可擊。
她笑笑，舔了舔唇示意：「吃完了，你快吃吧。」
姜未這才滿意，興高采烈地低頭認真吃包子，眼神孩童一樣的天真純潔，無憂無慮。
褚漾支著下巴，假裝在喝水，實則喝了半天，水位線沒下去半點。
她出神地看著姜未吃東西的模樣，那樣柔軟的唇瓣沾上了蟹黃，貝齒輕盈地咀嚼著，粉嫩的舌頭間或一閃，而長睫也是撲閃著，眼瞳盈盈，對眼前的食物極其認真。
讓人看了忍不住要嫉妒那籠蟹黃湯包，羨慕它們有被姜未吞進肚中的好運氣。
她真願意頂替那籠蟹黃湯包，或者這樣一直看著姜未就好。
只是可惜，褚漾瞥了一眼手機，距離出發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再拖延一會，主編就要去派出所報警了。
她有些遺憾地起身，依依不捨地看向姜未：「我要走了。」
「啊？」姜未吃東西的動作立刻停頓，看向她的眼神中滿是眷戀，「我送你？」
褚漾搖頭，知道她只是客氣客氣：「我自己走就好。」
果然，下一秒姜未又重新看向了食物，話語中不無遺憾：「好吧，那我會想你的~」
話聲嬌柔，只是人卻實在是沒心沒肺，看得人牙痒痒。
褚漾不答，兩三分鐘收拾出一個小行李箱，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突兀地問：「喜歡外面的風景嗎？」
姜未不解其意：「喜歡啊。」
褚漾鬆了一口氣，笑了笑：「喜歡就好。」
喜歡是喜歡，但並沒有驚喜的感覺。
七年太久，姜未甚至忘了，大學時候她是怎麼隨口跟褚漾開玩笑，說要在翡翠湖旁買個房子。
她滿是憧憬地描繪著日後的景象：「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就可以聞見梅花的幽香，房間里呢要有落地窗，這樣就好像不是生活在高樓大廈裡面，而是就生活在湖邊一樣了。」
褚漾只是安靜地聆聽著，一點點記在了心裡，然後慢慢地，以自己的努力去實現。
林池吐槽她，為什麼要剛工作那麼兩年就掏空家產買了房，還是那麼偏遠的位置，雖然風景很好，但風景也不能當飯吃。
褚漾只是笑而不答，姜未喜歡的，她就想拼盡全力給她留著。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讓姜未來到這間房子里，在落地窗前看見那一片湖水，聞見那一縷梅香，她的所作所為就有了意義。
就算姜未不在，她一個人住在這個房子里，裝修成姜未喜歡的風格，也好像就真的金屋藏嬌了一樣。
那買下這套房子，就簡直再值得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