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褚漾趕去高鐵站出差，臨關門前絮絮叮囑了一篇話，惹得姜未有些煩。
她失笑，打斷褚漾：「學妹，好歹我也是在國外一個人待過七年的，不至於照顧不好自己。」
褚漾聞言怔了怔，她似乎下意識地，就把姜未當成柔弱不能自理的人來擔心，但其實姜未遠比她想象的要堅強勇敢得多。
只不過，她不在也就罷了，既然她在……
褚漾眸色一暗，那她就要照顧好姜未的。
她執著地停留在防盜門門口，重複著最重要的一點：「我順利的話明晚就回來，家裡什麼都有，你盡量別出門，等我回來帶你去玩。」
褚漾頓了頓，又認真地說：「你要是睡不著，就打我視頻。」
姜未靈動的雙眸一轉，笑盈盈應道：「好啊。」
褚漾知道她不會乖乖聽自己話。
她晃了晃手機，提醒姜未：「我會注意你微信運動步數的。」
姜未正站在防盜門門口與她依依惜別，聞言吃驚地瞪圓了雙眼，踮起腳尖，手套背面覆蓋上她額頭。
褚漾一躲：「怎麼了？」
「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姜未沒好氣地耷拉著眼睫，話音里多了些敵對，「你這是……不讓我出門？」
說的難聽一點，就是□□她。
用詞沒那麼直白，褚漾卻從姜未本能退開的距離中感受到了她的害怕。
她自嘲地彎了下嘴角，是啊，誰會喜歡一個想要隨時隨地掌控對方的人呢？
只要是正常人，都會本能退避三舍的吧。
可是她沒有惡意，她只是……褚漾淡淡開口，語氣極盡安撫：「沒有，這裡人多眼雜，你又剛回國，我只是怕你跑丟了。」
姜未警惕地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感覺眼前的褚漾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彷彿是披著羊皮的灰狼，終於緩緩撕下臉上的面具，露出真實的爪牙和利齒。
只要她一個懈怠，下一秒就會將她吞吃入腹。
姜未輕輕哼了一聲，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她有些恐懼，卻又隱隱約約的，好像有些說不出的期待。
她似乎很想看褚漾被激怒的樣子，想看看這樣清冷寡淡的一個人，違拗她的命令之後，可以盛怒到什麼地步。
姜未嫣然一笑，打定主意之後，故作柔順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她主動揮了揮手，一臉依依不捨的神情：「你先走吧，記得早點回來！」
褚漾關上了防盜門，輕輕的一聲咔噠聲，危機警報解除，姜未鬆了一口氣，困意沉沉席捲上來，她突然感覺累得說不出話。
迷迷糊糊地去浴室洗了個澡，洗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沒帶什麼換洗衣物。
她發消息給褚漾，褚漾回得很快，還是一句語音。
或許是已經進入工作狀態了，她的語氣十分的簡潔利落，如同修改了數遍的新聞稿：「衣櫃里的衣服都是乾淨的，你自己挑幾件換上。內衣內褲抽屜里有新的。」
緊接著下一句，帶著濃濃的倦意，和不倦的溫柔，似乎是高鐵剛剛開動，伴隨著轟隆隆的雜音，襯得褚漾的話語格外模糊：「……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自己找，你就是家裡的女主人。」
姜未抿唇笑，有些訝異於褚漾毫不掩飾的直白，又有些感動於她的這份妥帖。
浴室門打開，霧氣蒸騰間，女人赤著雙足緩緩前行，身上只披了一條雪白的浴巾，裸背和雙腿肆無忌憚地暴露在外，深栗色捲髮鬆鬆散散地繞著脖頸，美目熏染了熱意，顧盼流光，櫻唇亦是水潤異常。
不施一絲粉黛，依然美到極致，嬌柔至極的漂亮，如冬日裡柔軟潔白的山茶花，邊緣泛著微微的粉紅色，風一吹就在枝頭搖搖欲墜，讓人心疼到極致，恨不得將她移栽回家去好好嬌養著。
姜未順手打開卧室衣櫃，裡面整整齊齊，都是褚漾的衣服，以顏色冷淡的職業套裝為主，偶爾幾件顏色鮮亮的衣服，也低調得不像話。
很符合褚漾的風格。
姜未饒有興趣地翻揀了一通，最後想起睡覺應該穿睡衣，她隨意挑了件棉質的柔軟長裙套身上，又找了一套內褲穿上，隨即換了個角度，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就著落地窗賞月。
懷裡抱著個毛茸茸的抱枕，暖黃色的小夜燈，熱乎乎的牛奶，困意頓時席捲上來，把姜未全身溫柔包裹。
姜未轉瞬間便沉沉墜入夢鄉，就連窗帘也忘了關。
她原本是抱膝坐著的，如今睡著了，雙腿自然而然滑落下來，轉為平躺的姿勢，肩帶和裙擺鬆鬆垮垮，隱約能瞥見大塊的旖旎風光。
把姜未從夢中喚醒的是窗帘輕微的機械運轉聲，夜幕四合，小夜燈不知道什麼時候熄了，房間里一片沉寂，四下黑暗中，落地窗外夜幕逐漸縮小，最終徹底消失在了姜未面前。
姜未下意識以為自己瞎了，手機自動識別到了她的注視，發出幽暗的光，提醒她還能看得見。
雙手撐在床上，姜未半天才反應過來，只是智能窗帘自動關上了而已。
有點驚悚，尤其是在一個人的房間里，姜未頓時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本能地抱緊了懷中的抱枕。
看一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了。
姜未驀地想起來，褚漾從不熬夜，想來窗帘和燈什麼的都設置了定時關閉的按鈕，她鬆了一口氣，看見褚漾給她發的幾條消息。
其中果然有一條提及了這一點，全屋智能家居，會根據主人的身體狀態來自動進行模式的切換，貼心又省電，當然也有設置定時功能，到點就會定時關閉。
姜未放下了心，只是隱約覺得，這家居未免也太智能了些。
再然後是一個突如其來的視頻電話，姜未手一抖接了起來。
果然跟褚漾所說的一樣，隨著手機畫面亮起，床頭小夜燈也徐徐發出暖黃色的光源，映照著她嬌美的臉龐，顯得格外柔婉。
視頻對面的褚漾背景是一個賓館，一邊放著手機，另一邊還在對著電腦敲敲打打。
姜未從她茶褐色眼鏡的反光中看見複雜的修圖界面，而褚漾的速度也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哪怕學過同樣的專業課，改行這些年，姜未也看得有些吃力，遲遲跟不上進度。
只能眼睜睜看著褚漾信手點擊間，一張張攝影圖片被修得盡善盡美，有了榆城晚報的典型風格。
她一邊看，一邊想起來今天還沒有做手部護理，嘆了一口氣，從隨身的包里找出來若干瓶瓶罐罐。
先塗一層手膜，再細細敷上精華液、保濕霜和一系列有的沒的，再然後又是一層更持久的手膜，可以直接過夜的那種。
一套護理下來，起碼要半個小時，而她每天都要把嬌貴的手好好保養兩次，沾不得任何粗糙的東西，也幹不了什麼活，除了拍攝，幾乎都戴著手套。
她就算沒帶內褲，也得帶著這些價值不菲的護膚品。
姜未耐著性子，仔細護理著自己的手部，褚漾也不是多話的人，一時間視頻雙方都頗為安靜，只聽得見鍵盤和滑鼠的咔噠聲。
半晌，褚漾似乎工作告一段落，有些倦意地嘆了口氣，定定地看向姜未，雙眼泛著血絲：「一個人睡害怕嗎？」
姜未搖搖頭：「沒事，就是窗帘自動關上把我嚇了一跳。」
「嚇到你了，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褚漾滿是歉意，哪怕出差半天很累，第一時間關心的也只是姜未。
「後來你說了，我就不怕了。」姜未嫣然一笑，她低頭抹著護手霜，睡裙的肩帶斜斜滑落，露出胸口大片雪白風光，而自己卻渾然不覺。
這是褚漾第一次看見她的手，手模的手自然是極品，手指修長白皙，皮膚幾乎是半透明的，沒有任何皺紋，也幾乎看不見關節，柔若無骨，只是自然地垂落在半空中，就已經是一張極美的照片。
褚漾呼吸一窒，一時間沒忍住截了圖。
姜未看見褚漾的臉忽然湊近，本能地問：「怎麼了？」
褚漾淡聲：「沒什麼。」
她緊盯著屏幕里的姜未，女人生就一副天然嫵媚模樣，長裙鬆散套在身上，微濕的長發落在肩頭，不施粉黛的一張臉依然出落得清新動人，更別提低頭認真護理雙手的模樣，簡直像是勾引。
「你穿的是我的睡裙？」褚漾壓低聲音，剋制著心中的慾念問。
「是啊。」姜未無辜地抬眼，濕漉漉的雙眸如同出水芙蓉，清透見底，純潔無瑕，讓褚漾不敢對視。
可姜未根本不知道，她穿上自己的舊睡裙，屈膝坐在床上，宛然一副女為悅己者容的模樣。
這副小女兒情態有多動人。
褚漾平靜道：「很適合你，早點睡，晚安。」
「晚安。」姜未渾然不覺褚漾灼熱的心思，信口答道。
視頻掛斷，姜未又慢悠悠做完了所有的護膚步驟，這才閉上眼睛安睡。
她特意等了一會兒，果然小夜燈緩緩熄滅了，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這麼靈敏的感應度。
夜色沉沉，只有房間的一處閃著暗淡的藍色光點，十分微小，不細看根本不會被發現。
褚漾盯著電腦里的高清監控畫面，在心裡一遍遍重複，她不是變態的偷窺狂。
她只是為了防盜，早就在家裡安裝了監控，無意間點開看一眼而已。
於法律和道德而言，她在自己家裡裝，並沒有任何的問題。
她就看這一次，就一次。
她實在太害怕，她一回來，姜未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