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姜未迷迷糊糊地在褚漾懷裡哼了一聲，初初睡醒，長軟睫毛上沾了細小的淚滴，嗓音帶著慵懶：「誰啊？」
「林池。」褚漾剛想簡單介紹一下，就聽見姜未悶悶點頭：「哦，你同學。」
她說得極其自然，過去了那麼多年，還記得那麼清楚，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一下。
褚漾心頭一動，補上一句：「嗯，現在是我同事，很厲害的金牌情感專欄記者。」
姜未敷衍地點了一下頭，若有所思：「那我們豈不是被她看見了？」
「看見就看見。」褚漾瘦削的身形輕晃一下，面部表情卻還是平靜，「我們又沒有做什麼。」
「是嗎？」姜未的雙眼忽然狡黠地閃了閃，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笑眯眯道，「那我剛剛好像聽見什麼……你們繼續？」
褚漾的謊言一下子被戳破，她有些尷尬：「林池腦補的有點多，回頭跟她解釋清楚就好了。」
姜未微笑，漫不經心評價：「果然，這麼多年還是跟以前一樣，咋咋呼呼的。」
「你說林池？」
姜未無辜點頭：「對啊。」
褚漾沒說什麼，只是瞥了一眼手機屏幕。
上面是一大堆未讀消息和未接電話，最新的消息來自林池：「我什麼都沒看見哦漾漾~【捂眼睛】【捂眼睛】」
「不過呢褚漾同志最好你還是快一點，主編大人讓我催你出差，五小時后的高鐵票，別忘了~」
褚漾有些頭疼地看了一眼日曆，確認還在元旦假期，報社就開始壓榨人了。
她先回復了主編催命一樣的電話和消息，保證自己會準時到，隨後有些不舍地鬆開姜未的腰，平靜開口：「我一會兒要去出差，先送你回家。」
姜未愣了愣，瞟了她一眼，很不相信的模樣：「真的？」
褚漾把林池和主編的消息給她看，有些抱歉：「我這工作性質，哪裡有新聞就要去哪裡，沒辦法保證陪在你身邊。」
她苦笑，就連法定假期都不一定保證，剛剛說好的……洞房，也只是泡影罷了。
等出差結束回來，早就沒這個氣氛了。
說不失落是假的，但褚漾心裡也同時暗暗鬆了口氣，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
就好像一場即將到來的大考，但她卻臨陣脫逃一般快慰，雖然失去了考第一名可能帶來的獎勵，卻也不用面對考砸了帶來的痛苦。
而褚漾從小到大，收穫的最多的評價就是沉著冷靜，和想一出是一出的林池截然相反。
「手不抖，拍照才會穩。」她牢牢記著大學時候老師說的話，要在恰到好處的一瞬間，快准狠地摁下快門，急不得。
而姜未對她來說亦如此。
沒有萬全的準備確認姜未的心意，她不會冒進。
要麼不動……一出手，姜未這輩子都要是她的。
褚漾薄唇緊抿，眸色晦暗不明，又立刻恢復平常的清明神色，再次說道：「抱歉，陪不了你了。」
都是新傳學院的，姜未自然知道，她隨便應了一聲，注意力卻被別的吸引了。
她指著褚漾的手機屏幕，饒有興趣道：「她叫你……漾漾？」
這兩個字從姜未口中說出來，柔軟Q彈，讓褚漾想到再嫩滑不過的豆腐，手一碰就要碎掉。
姜未翻來覆去在口中念了兩遍，輕快柔軟，口齒留芳。
褚漾聽得心痒痒的。
姜未卻噌的一下站起來，淡淡吩咐：「送我回去吧。」
方才的旖旎氣氛彷彿一下子就不存在了，周遭殘餘的曖昧也霎時間蕩然無存。
但看姜未神情，依然是一貫的高貴優雅姿態，溫柔親切的神情，可望而不可即。
只有褚漾能清晰感知到，姜未好像是有點……生氣了？
是因為什麼呢？她一路翻來覆去地想，直到上了車才恍然間意識到自己喝了酒，不能開車。
而且她來的時候是帶著林池來的，如果自己把車開走了，那林池怎麼回去？
看出了褚漾的猶豫，姜未冰雪聰明，猜出了她遲遲不肯點火的原因，朱唇輕啟：「喝酒了？」
「嗯。」褚漾心神不寧地應了一聲，琢磨著或許是剛剛林池的冒失讓姜未不開心了。
任是誰，只是抱著睡一覺就被誤會成這樣也不會開心的吧，更何況林池那麼突兀地推門而入，姜未這樣注重隱私的人一定很不高興。
而林池恰恰和她從大學到單位，都是最好的朋友。
俗話說交友不慎，她交的朋友如此，遷怒於她褚漾也是很正常的。
想起姜未對林池「咋咋呼呼」的評價，褚漾心頭突地沉了沉。
她思索著，等回頭讓林池好好跟姜未道個歉，卻聽見姜未聲音曼妙：「你跟林池一起來的？」
褚漾又「嗯」了一聲。
姜未清脆一笑：「那讓她來開車吧，也算是將功補過。」
褚漾：「？」
被誤會不可描述這麼大的事，被姜未就這麼輕輕翻篇也就罷了，但讓剛剛的誤會對象來開車……卻讓褚漾捉摸不透姜未的心思。
她遲疑著問：「你確定？」
姜未輕飄飄地笑：「不行嗎？」
她坐在副駕上，已經扣好了安全帶，漂亮的白色緞面手套輕輕撫摩著車頭的小擺件，絲毫沒有把剛剛那件事放在心上的模樣。
褚漾沉吟了一下：「行，那我給她發個消息。」
姜未語氣不變，笑吟吟地提醒她：「那你去後排坐吧。」
「等她來了再說吧。」褚漾私心想跟姜未多靠近一些，能這麼近地看著她，聞聞她身上的甜香也是好的。
不料姜未卻是輕輕哼了一聲，偏過頭去欣賞自己車窗上的倒影，故意賭氣一般只留給褚漾一個後腦勺。
褚漾有些捉摸不準姜未的脾氣，她自認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對於洞察世事人心已經再熟練不過，但在姜未面前，她卻好像成了沒見過女人的直男一般，總是對姜未的暗示判斷錯誤。
但此刻想後悔也晚了，林池的動作前所未有地迅速，拉開駕駛座車門就探進個腦袋，急急忙忙地開口：「漾漾，你這也太快了，不像平時的風格啊，還有五個鐘頭呢，不急……」
話說到一半，看清了副駕上的姜未，林池後半句話噎在嗓子里，半晌才訕訕叫了一聲：「姜未……學姐。」
姜未閑閑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林池笑：「她平常什麼風格？」
語氣平淡如同閑聊，卻讓人莫名嗅出危險密布的氛圍來。
林池好歹是金牌情感編輯，腦子轉得快，立刻笑嘻嘻地打圓場：「沒，開玩笑呢，漾漾她啊，從來都封心鎖愛的，男朋友女朋友都沒談過，就連曖昧對象都沒半個，沒想到對象是學姐你，眼光可真好……」
姜未臉色稍霽，褚漾卻一下子開口打斷：「林池，你誤會了，我們沒有……也不是……」
她本想解釋剛剛休息室里什麼也沒有發生，但卻順便把「對象是姜未」這件事也給否定掉了。
林池「啊」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只能訕笑了一聲：「呵呵，我來開車吧，漾漾你先坐後面。」
她本來該問問姜未要不要一起去坐後排的，但褚漾這麼否認，姜未又已經扣好了安全帶，好像一點也沒有想去後座的意思。
林池硬著頭皮坐在了駕駛座上。
趁和褚漾擦肩而過的瞬間，無聲地和她交換了一下眼神，意思是：「怎麼勾搭上了姜未學姐？」
拜託，這可是皎皎明月一般的姜未誒，而且那麼多年不見，怎麼就不聲不響，被褚漾勾搭上了……
而且一來就那麼刺激。
虧她打聽了半天，打聽到褚漾就在附近，結果一拉開休息室的門，竟然入目是如此勁爆的場景……
雖然事後意識到可能是錯位，並沒有真的做什麼，但那畫面，委實是活色生香。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褚漾對一個人有這麼溫柔的神情，以及姜未對一個人那麼依賴。
但現在……好像事情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褚漾方才的眼神如冰雪，用目光威脅她不要亂說。
林池一邊開車一邊心緒不寧地想，莫非兩個人其實不是那種關係？
只是見色起意？還是褚漾其實看不上姜未？或者兩個人吵架了？
胡思亂想間，她一腳急剎車，褚漾在後座「嘶」了一聲，埋怨她：「怎麼這麼急？」
林池剛要說對不起，卻聽見副駕的姜未幽幽開口：「她也不是有意的。」
有意無意間，竟然是在維護自己。
林池當場傻了。
這是什麼情況？
雖然大學時候她也見過姜未學姐，不過僅僅算是「認識」而已，更多的是在褚漾身邊偶遇到，和姜未說話的機會不超過十句。
而且她很確定，姜未學姐並不太喜歡自己這樣一驚一乍的性格。
更何況她剛剛還得罪了人……
林池心驚膽戰地想，姜未學姐有那麼大度嗎？
隨即就聽見褚漾平靜地說：「她開那麼多年了，這急剎車還是改不過來，偶爾批評一下是應該的。」
姜未輕聲嬌笑：「是嗎，到底還是你跟她熟，是我誤會了，還以為你不高興呢。」
褚漾：「……」
她深吸一口氣，重複道：「我是怕……」
姜未卻是不搭理她了，扭過頭去，自顧自撫著車頭上的小擺件，唇角笑意勾人。
林池懵了半天，漸漸解過味來。
這兩位……好像在吵一種很新的架。
只是為什麼要把她牽扯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