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贏川這個人,真是無情。

兩眼一閉，雙臂還胸,頭部往後靠,開始閉目養神。

任憑林正義和邵煜銘為這次旅途的『偶遇』慶祝，他是一點反應沒有，既不阻止林正義，也沒有加入談話的意思,就好像他不認識旁邊的男人。

他的沉默里含著的都是不滿,林正義沒有察覺,但是與他隔著一個過道的邵煜銘,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到了。

飛機滑行到起飛線,襟翼放飛,逐漸升高。

聊得熱絡的兩個人閉了嘴,林正義把脖子縮回來,緊靠住椅背,整張臉皺在一起。

忽然，他一把握住贏川的手腕。

贏川睜開眼眸,轉頭看去,發現林正義死咬嘴唇，臉色有點白。

「四哥,怎麼了？」

邵煜銘的笑聲傳到了他的耳里：「還好，你還願意跟我說話。」

「邵總裁，」贏川斜一眼，多少沾點陰陽怪氣，「我坐過頭等艙，別以為我們是土包子，當然，還是比不上您老人家的私人飛機。」

「他是我哥，不用你管。」

贏川不經意間地轉頭，掃一眼隔著過道的男人，對方的眉頭微蹙，正在低頭看手機。

他剛說完，盥洗室的門被打開，林正義高高的個子堵在門口，可憐巴巴地點頭：「不吃了，吃得太多。」

贏川臉色微變，緩慢地轉頭看去。

「我有點難受。」

贏川收回視線，注意力挪回四哥的身上，怕他嘔吐，找出一個紙袋遞過去，「四哥，你要是想吐，就吐這裡。」

林正義搖搖頭：「先別跟我說話了,我怕吐出來。」

贏川是心疼又想笑，拉著人的手往回走。

「贏川，咱倆之間的事不要牽涉小義，」邵煜銘用一種頗為正經的口吻道，「升艙不是沖你，是為了小義，我看他是真的不舒服，你讓他過去好好睡一覺，那邊吃的喝的都比較齊全。」

問他要不要聽音樂，他還是搖頭。

飛機離地面越來越遠,大約五分鐘左右,達到安全的巡航高度，周圍的一切都平穩下來。

「.」邵煜銘無奈地捏捏眉心，無聲嘆口氣：「川，以前是我錯了，我不該把你想的那麼世俗，不管怎麼樣，給個機會。」

贏川在門口等著，廁所裡面偶爾傳出點動靜，他猜測林正義是吐了出來，想進去看看，但對方不肯。

邵煜銘自顧自地說：「這樣，帶他去頭等艙，安靜又舒適，那邊沒人，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贏川點開PYV，隨意滑了兩三下沒看見有用的信息，隨即低頭查手機，想找到緩解暈機的有效方法。

贏川猜測他是暈機了,不免有些驚訝，曾經帶林正義去海南玩也沒見他暈機。

邵煜銘那張俊臉離得很近，眼中的笑意擴展到了唇邊：「川，好巧。」

「與你無關。」說完，贏川低頭繼續看手機。

「好好好,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沒事了。」

贏川側目瞧一眼林正義，臉色微沉，沒有講話。

贏川問他想不想看電視，他搖頭。

「贏川。」邵煜銘即刻改口，瞅一眼半躺著的林正義，含著關切的語氣問：「小義怎麼了？」

回到座位后，林正義半躺著，合緊雙眼，捂著胃部。

「四哥，下次乘飛機可不能在吃油炸的食品了。」

贏川的眉宇間顯出些許的不耐煩：「你到底想幹嘛？」

「我在關心小義，」邵煜銘有點無辜，「我看他臉色不好。」

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地碰了一下贏川的胳膊。

他的嘴唇在抖，就像哭泣的孩子，但是堅強的沒有哭。

「我叫贏川。」贏川漸漸失去了耐心，「另外，我就是一俗人，別說的那麼另類。」

「不，我想上廁所。」

「是不是來之前吃了太多油膩的東西？」贏川安撫地去摸林正義的胳膊。

贏川眼眸微眯：「你叫我什麼？」

林正義塊頭大，即便是商務艙，一米九幾的個頭縮在位子里還是不夠寬敞，有種勉強塞進去的感覺。

林正義搖頭拒絕，難受的一句話都不想說。

返回商務艙的時候，他在林正義耳畔說：「你要是喜歡跟邵煜銘聊天，你就坐我的位置。」

問他要不要吃點水果，他搖頭。

「小川..」林正義難受的叫了一聲。

「我帶你去。」

最後贏川不問了，管空姐要了一個小毯子，蓋在了林正義身上。

「好好好，」邵煜銘笑著答應，「咱倆的事先放一邊，你先讓小義去休息。」

「唔」林正義適當地呻/吟一聲，睜開眼看看很快又閉上，臉色白煞煞的。

「四哥，還想吐嗎？」贏川低聲問。

林正義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呢喃道：「不用管我..」

贏川抿了下唇，一手輕撫林正義的頭髮，沒猶豫太長時間，他轉頭對邵煜銘說：「麻煩你了，我會把錢還給你。」

「行，」邵煜銘笑容滿面的點頭，「記住，你欠我錢。」

贏川懶得搭理他，伸手去扶林正義的胳膊。

邵煜銘叫來工作人員，很快有空姐帶他們轉移。

這件事在邵煜銘登機前就已經辦妥，過程一點也不麻煩。

就在一天前，邵煜銘還沒有出遊的打算，他本想留給贏川一點私人的空間，可當他得知贏川要離開時，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萬一過了十年八年都不回來怎麼辦，漸漸地，越想心越涼。

千鈞一髮之際邵煜銘做出決定，不能就這麼把人放走，他要把人追回來才行。

他有預感，如果不跟上贏川的腳步，他們之間就真的結束了。

當他見到贏川的剎那間，才發現這個決定有多重要，他對他的想念，像呼吸一樣自然了。

贏川把四哥帶到頭等艙，找到專屬的位置，讓人躺下來休息，幫忙蓋上被子，關了上方的射燈。

林正義在一片黑暗中蜷縮身體，很快就睡著了。

空姐上來兩份精緻的餐點，還有一瓶香檳。

邵煜銘適時地提出邀請：「還有好幾個小時降落，要不要喝一杯？」

贏川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確定四哥沒事，他轉過身來，視線定格在邵煜銘的眉宇間，聲音冷淡：「我會把差額補給你。」

「你還真跟我提錢啊。」邵煜銘心裡不是滋味，面對贏川，所有的不滿只能化為一聲嘆息。

贏川說：「這是應該的，只要一降落，我立刻轉給你。」

聽了這話邵煜銘反而開心的笑了：「真好，證明你沒有拉黑我。」

贏川的表情微凝，似笑非笑地點頭：「多謝提醒。」

邵煜銘：「.」

贏川最後再看一眼林正義，發覺對方的臉上恢復了點血色，心裡安慰不少。

他要離開，走到艙門的位置，毫無意外的被邵煜銘攔下了。

「贏川，留下來。」邵煜銘攤開手，那副架勢很像牛仔片里的江洋大盜，「這沒什麼，錢在我眼裡就是紙，在你眼裡是糞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們都不在乎，那何必在這種事上斤斤計較呢？」

贏川勾起一邊的唇角，一抹譏諷的笑在他臉上顯出：「邵煜銘，你沒必要這樣做。」

「你不是因為錢，你是因為人對嗎？」邵煜銘指著自己的胸口，「你不想見到我，是不是？」

贏川低頭沉思片刻，然後深深地注視邵煜銘幾秒后，才道：「是。」

邵煜銘感覺腦門上射來兩支冷箭，答案早有預料，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反而笑得更熱情：「好，我明白了，你留在這裡陪小義，我走。」

贏川一臉的不悅：「不需要，都說了，你沒必要這麼做，不管用。」

「別這麼絕情行不行，」邵煜銘想哭的心都有了，那熾熱的感情融入他的愛情中，在他眼裡躍動著，「你要給我一個挽回的機會，如果就這樣算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可惜什麼？」贏川無視他的真情流露，「錯過你這位什麼都不缺的大老闆，我應該感到可惜對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指的是咱倆之間產生的感情。」

「咱倆之間有感情嗎？」

「當然有。」

聞言，贏川沉默下來，目光沉得宛若一潭深水，波瀾不驚。

邵煜銘多想擁抱贏川，直到這一刻，他才體會到了什麼叫失去。

本可以熱烈親吻的人，現在只能看著，碰都不能碰。

「贏川，我對你的感情，我相信你能感受到。」邵煜銘一臉情深義重，這種表情在他臉上很少見。

「真遺憾，我感受不到，」贏川擠出一個冷笑，「別在跟我提感情，太假了，尤其是從你嘴裡說出來。」

邵煜銘不慌不忙地說：「感情從不是廉價的東西，它是從無聊的小事開始萌芽，比如看一個人做蛋糕。」

贏川打了個大哈欠，好像根本就沒認真聽，眼睛都有點濕了，「不好意思，我困了。」

「那就留下來休息，還回去做什麼，噯，川，你真的要走啊」邵煜銘想伸手去拽贏川的衣服，一瞬間，記起臉被揍的感覺，手又縮回去了。

後來他說了什麼，贏川壓根不想聽，就像躲瘟神一樣從他身邊離開。

由於飛機晚點，夜裡12點才落地香港。

下了飛機后，贏川就沒再見到邵煜銘，他領著恢復精神氣的林正義走出機場，兩人邊走邊聊著。

林正義說的都是頭等艙的餐點和飲料，還提到了邵煜銘。

「小川，真是太巧了，邵哥也出來玩。」

「嗯。」

贏川心不在焉地答應一聲，他想，邵煜銘應該不是專門為了他才來香港，一個事物纏身的老總，不至於做出這種戀愛腦的舉動，大概率是出差。

「小川，要不要聯繫邵哥，問問他住哪啊？」林正義扯了扯贏川的袖子，一臉期待與好奇。

贏川用稀疏平常的語氣說：「別了，邵總很忙，瑞升在香港有分公司，他不愁住的地方，最次也是總統套房。」

「哦，」林正義獃獃點頭，「你對他的公司還蠻了解的。」

贏川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嘴邊浮現無奈的苦笑：「我背過企業簡介。」

「那就不會忘了？」

贏川思忖片刻，眸子掀起情緒的漣漪，在林正義都已經忘記自己剛剛問了什麼，他才低聲回道：「沒那麼容易忘記，需要點時間。」

折騰到後半夜一點鐘，兩人才入住下榻酒店。

林正義在飛機上睡了好幾個小時，沒有絲毫困意，他在酒店客房裡轉一圈，拉開窗帘看香港的夜景，以前總看港片，倒是第一次來，很快陶醉於這絢麗的暮色中。

「小川，這是哪裡啊？」林正義興緻勃勃地問。

贏川剛好沖完澡出來，拿著毛巾擦頭髮，不免被四哥歡快的情緒感染了，笑道：「灣仔碼頭。」

「咱倆住這裡貴嗎？」林正義回過頭，細算自己帶的盤纏。

贏川做到床上，用手扒拉著濕乎乎的碎發，說：「在這裡不算貴，一晚上兩千。」

林正義興沖沖地撲過來，「小川，如果錢花沒了，是不是可以賣藝啊。」

「哈哈哈」贏川忍不住被逗笑，「四哥，咱有錢，隨便花。」

林正義沒那麼擔心了，坐回自己的床上開始玩遊戲。

贏川找到自己的手機，本想跟林正義組隊玩一局，好巧不巧，齊天打來了電話。

「這麼晚還打電話，有事嗎？」他盤起腿，拿過酒店供應的特色小吃，邊吃邊問。

齊天說：「我一猜你倆就沒睡，問問你們怎麼樣。」

「唔挺好的。」

「操，每次打電話你都在吃。」

「有啥事就說，不說掛了。」贏川氣呼呼的往嘴裡塞東西。

齊天清了清嗓子，「也沒什麼，就是跟你說一聲，那個蔡律師，今天又來找你了。」

「找我什麼事？」

「沒事找事。」齊天說完翻個白眼，「這還用問嘛，八成是看上你了，我說你還挺招風，走了一個邵總，又來一個律師。」

贏川撇嘴：「兩個人也能叫招風。」

對於一個人都沒有的齊天來說，這話就是往嘴裡灌硫酸：「你還想要幾個啊！」

贏川吃吃地笑起來：「開玩笑，蔡律人挺好，他讓我對律師的印象有所改觀，我對他還真硬不起來。」

「嗯，」齊天意味深長地哼哼，「你對邵煜銘能硬的起來。」

贏川砸吧嘴，嘀咕道：「他是真的欠收拾。」

說完才發覺不對勁，他對著電話『呸』一口，「老不正經，沒正事我就掛了。」

齊天哈哈笑，用那富有感染力的東北話，盡情地煽動贏川的情緒：「我就是告訴你，我跟蔡律師白活著你的事兒，侃了大半天，當然，啥也沒多說，他就是問問你的興趣愛好，他看著真斯文，小眼鏡一戴，竟聽我嘚啵了。川兒，說真的，這個人挺好，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看著身子骨也挺棒。」

「就沖他是邵煜銘的好朋友，」贏川咽下嘴裡的東西，平靜又絕情地說，「我倆就不可能。」

「為啥啊？」

贏川低眸，思考了一下說：「彆扭。」

「屁！」齊天毫不留情地點破他的心思，「找那麼多借口，就說不喜歡不就完事了，跟邵煜銘有什麼關係，我看你心裡還是.」

不等對方說完，贏川就把電話掛了。

他把手機扔在一邊，不滿的吐槽：「老爺們兒怎麼這麼八卦。」

手機安靜了不到兩分鐘，又來了一條簡訊。

贏川慢悠悠地點開，眸中閃過一絲意外。

竟然是蔡辰柯發來的信息：【贏川，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發一條簡訊，我知道你出去旅行，祝你一切順利，無論你心裡怎麼想的，我的心不會變，我會等你回來。】

贏川盯著這條簡訊看半晌，本不想回復的，出於禮貌，他還是回了一條：【別等我，我不會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