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戒驕戒躁…」
「阿娘,這招叫什麼?」
「奉天。」
奉天…
月影似乎並沒有想當即了斷葉漓的想法,她只是緊盯著葉漓手中的劍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不會看錯,是漓青。
「你是江止的弟子?」
依舊是不咸不淡的語氣,月影對上那雙狐狸眼,輪廓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來了。
葉漓嗓中湧上一股腥甜,她臉色蒼白,眼神卻逐漸堅毅了起來。漓青被她緊握在手心,她擠出一抹笑,「前輩覺得呢?」
言罷,她再次沖向前,月影出劍看著極為輕巧,唯有葉漓知曉這一招一式的威力有多麼恐怖。
許是有了顧忌,月影只使了五成力,即便如此,葉漓接的仍舊吃力。在月影逐漸沒了耐心時,葉漓看準了機會,向著月影的腹部刺去。
月影那雙涼薄的眼看不出什麼情緒,和葉漓的打鬥也只是為了任務一般。她不慌不亂的去抵,誰知葉漓的劍卻猛的換了方向。
一股涼意襲來,月影忙著向後閃去,衣角卻還是被削下一截。
月影晃神,葉漓的眉目和記憶中的人重合在一起。不對,阿蓁的眉目更溫柔些,那孩子的眉目更多的是清澈,彷彿世間一切的污穢都無法靠近她。
即使她現在血淋淋的站在自己身前,也絲毫沒有要服輸的意思,反倒是越挫越勇,一招「奉天」也用的爐火純青。
葉漓身上的白衣早已沾染上了深深淺淺的血痕,這一刻她彷彿感受不到疼痛般只曉得向前刺去,月影接的遊刃有餘,絲毫沒察覺出周圍多了一個人。
最後一口氣也要被消耗盡,葉漓終於癱在了地上,那張沾染了血痕的臉愈發凄美,月影低頭打量著葉漓。
「你方才使的是奉天。」
平平淡淡的語氣敘述著事實,葉漓沒有否認,她的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丁點聲音。月影蹲下了身子,用手撩開了葉漓額間的碎發。
更像了…
月影的手停在那雙狐狸眼上,五官的輪廓是像的,只是眼睛不太像,阿蓁的眼眸總泛著一抹溫柔。
這孩子的眼眸清澈,又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魅色。
前幾日看到畫冊時還尚未察覺,如今倒是不得不將眼前的孩子往葉蓁身上引了。「你為何會使奉天?」
月影的語氣終於有了波瀾,葉漓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周圍風聲嘈雜,月影無奈的俯下身子,將耳朵貼近葉漓的唇,試圖聽清些。
葉漓不知從何處使來的力氣,緊摟著月影的脖子便將那人按向自己的肩頭。
自己是服過解藥的,便想出了這麼個法子,將藥粉一部分灑在衣服上,另一部分塗抹在劍刃上。她與月影實力懸殊,莫說刺中對方,就是近身也著實不易。
這招本是下下策,現如今卻成了唯一的機會了。
毫無防備的月影果真中計,一股好聞的木質香傳來,不對,又混雜著什麼。月影一掌打在葉漓的肩頭從對方懷中掙起身子,她晃了晃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些。
葉漓口中湧上一股銹味,她側過腦袋吐出一口黑血,視線逐漸模糊了起來。閉眼之前,她的視線中劃過一道白色衣角,她知道那是長茗,所以她放鬆下來,徹底昏了過去。
月影的氣息逐漸混亂,她跌跌撞撞的起身想要離開,方轉身便投入到一人的懷抱中。那人懷中有淡淡的桃木香,甚至好聞,甚是熟悉…
記憶中只有她身上才會有的…
果真被下藥了,意識也跟著不清醒了。月影既想推開那人,又想看清那人,可身子又軟綿綿的提不上力氣。她輕咬著舌尖,哪怕清醒了幾分也怎麼都推不開那人。
「阿月…」
隨著一聲呢喃,月影慢慢閉上了眼,身子也徹底癱在了長茗懷中。長茗眼眶發紅,下意識的將她摟緊了些,似是怕她會逃走,與夢境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確確實實的抱緊了那人。熟悉的清冷氣息瀰漫在自己身側,長茗的唇無意擦過那人的側容。
長茗看向地上的葉漓犯起了難,這丫頭也不知有沒有傷著經脈,看阿月剛才的那掌可沒有絲毫的留情,現在估計是不能受顛簸的。
來時想的少,連一副毫針都未帶。照這傷勢,比起回玄幺,或許去葯山要更行得通。
長茗將月影靠在樹旁,隨後向著葉漓走去。她的指尖停留在對方手腕的脈搏上,面色逐漸凝重起。
「閣下是準備將我們百花閣的人帶去哪裡呢?」
突兀的聲音是從不遠處傳來的,離音手握一把摺扇緩緩走出。她身著一襲玄衣,張揚的金色紋路做著點綴。妖孽的臉上並無什麼表情,只是將視線停留在了不遠處的月影身上,隨後又默默打量著地上的女人。
「閣下當年既做出了與她一刀兩斷的事,現如今就不該動再將她帶走的念頭,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長茗放下了葉漓的手腕,面對這不請自來的後輩,她竟找不出反駁的話來。那把摺扇她認識,百花閣閣主的信物——春庭月。對方的身份已昭然若揭。
長茗是不擅武功,但那是和昔日好友相比。眼前的後輩攔不住自己,長茗清楚,離音也清楚。
離音對長茗並無多少好感,也清楚自己今日怕是不能將月影帶回百花閣了。但該說的話還需得講出,免得那女人再一次做令自己噁心的事來。
「怎的不說話了?是想起閣下的葯山當年是如何待她的了嗎?還是說想起了閣下的師父當年是如何警示天下人的?」
長茗的手指微微蜷起,那雙鳳眼此刻正泛著寒意,她卻並沒有勇氣去打斷離音的話,這是自己所造的因…
「我知敵不過你,但今日我總要帶一人回去的。不知在你心中,是月影重要,還是江止的徒弟重要?」
離音笑著問到,卻難掩眼底的寒意,「或者說閣下覺得自己能將這二人都帶回去?」
長茗此刻無趁手的武器,周圍也不知是否蟄伏著百花閣的人,若真和離音打起來,她未必能討到什麼甜頭。而對方若不帶一人走,定不會善罷甘休。
一股卑劣的想法湧上心頭,長茗下意識的看向身後的月影,而後她眼眸低垂,藏於袖中的手忍不住發顫。
那丫頭受了重傷,若不及時治療恐會留下隱患,江止這老狐狸怎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可阿月呢…阿月若回去了,便是真的要躲自己一輩子的,自己甘心嗎…
百花閣與六邪素來交好,眼前的女人不可能傷害這孩子的,自己可否能信她?
長茗不清楚,長茗只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她不能失去月影。對於那孩子,她只能心懷愧疚,如數年前一樣卑劣。
離音看出了她的猶豫,便默默走到了葉漓身側,準備拉起那人。:
長茗終於有了反應,她先離音一步來到葉漓身側,蹲下身子握住了那人的手腕為她渡了些真氣。
葉漓蒼白無力的面色無疑刺痛了長茗,長茗輕顫的手擦去了葉漓臉上的血痕,「抱歉…」
長茗輕聲呢喃,「抱歉…」
*
盆中的熱水已不知換了幾次,葉漓仍沒有醒來的跡象,臉色甚至愈發蒼白。
「閣主,這些事交給婢子吧。」
「無妨,你們先下去吧。」
「是。」
葉漓已被上好了葯,離音的指尖劃過女人身上的血痕一路向上,最終停留在了女人的眼睛上。
離音拿起床頭旁放著的狐狸面具,猶豫片刻后遮在了葉漓的臉上。當熟悉感撲面而來,離音忍不住笑,不知是不是被氣的。
「阿娘…阿娘…」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女人忽的落淚,灼熱的淚滴燙到了離音的指尖。離音指尖微微蜷起,片刻后又返回拂去了葉漓的淚滴。
「我真是欠你們六邪的。」
*
府邸內燈火通明,下人們面色凝重的穿過長廊,她們手中托著各式各類的藥物,紛紛向著後殿走去。
房內稀稀落落的站著幾人,孤寂而倔強的背影刺痛著沈仲的眼眸,他望著一向與自己不大親近的女兒跪在床下握著老太太的手垂淚。
「憶兒來看你了…」
床上老者的鬢髮早已被歲月染白,她無奈又心疼的抽出手擦去了沈憶臉上的淚水,「憶兒都這麼大了,怎的還是難改愛哭的毛病…」
沈憶垂眸,淚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下落著。
沈仲怕沈憶在這裡影響老太太的心情,輕咳一聲想要趕人。老太太豈能看不出自己的兒子想做什麼?她瞥了眼沈仲和他身後站得整整齊齊的侍從,冷冷吐出一句話:「老東西一時半會死不了。」
「阿娘你又在亂說什麼…」
沈仲頭疼,小的不親自己,老的不疼自己,自己這些年裡也不知道混成了什麼樣子。
「不想聽就帶著你的人退下,我要和憶兒說會兒話。」
沈仲自知拗不過她,只能讓房內的醫師們退下。見老太太還冷眼看著自己,沈仲無奈,離開前還不忘警示一番:「你祖母需要休息,你莫要久留。」
又怕老太太訓自己,沈仲說罷便忙退出去關好了們。老太太果然變了臉,後來還是怕惹得沈憶不開心才收回了自己的情緒。
「憶兒不喜歡的人都讓祖母攆走了,憶兒不哭了。」
沈憶吸了吸鼻子輕搖頭,「是憶兒不懂事…」
「別聽你阿爹胡說,也別聽那群庸醫的話。祖母的身子祖母自己清楚,我還沒看憶兒出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