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沈憶總算止住了眼淚,她輕抱著老太太的肩,「祖母別信他們的話,憶兒在…」
老太太輕拍著沈憶的背,如兒時一樣。
「你自小就是一副不爭不搶的性子,功課卻比你兄長還要強上幾分。祖母那時就發愁,因為祖母放眼整個京城也沒找到能配得上憶兒的人。」
「你阿爹有心撮合你和小將軍,聖上也總有意無意的問起你,大抵是想讓你入宮的。」
沈憶將臉埋進老太太的肩頭不敢哭出聲,她悶聲說道:「憶兒不願聽父親的,憶兒要聽祖母的。」
「傻憶兒,婚姻豈能是兒戲?」
老太太見沈憶的肩頭又在輕顫,她柔聲開口:「你放心,哪怕祖母不在了,你蘇城的外公也能護得住你。你兒時去過蘇城的,還總喜歡要你外公抱呢…」
「祖母不許說這樣的話。」
沈憶的眼淚浸濕了老太太肩頭的衣料,她抬頭為老太太掖好了被角,「祖母放心,憶兒有法子的。憶兒還要帶祖母去蘇城遊玩,這是祖母曾經答應過憶兒的,不許反悔…」
「憶兒,莫要太過執著。」
沈不知有沒有聽進去老太太的話,她僅是默默端起了放於一旁的葯,「葯涼了,憶兒去熱一熱。」
趁著這功夫沈憶垂下腦袋離開了房中,關門之時她聽到了老太太一陣輕微的嘆息聲。
沈仲在不遠處候著她,聽到沈憶的腳步聲後轉身,一旁的丫鬟示意端走了沈憶手中的東西。沈仲對上沈憶的那張冷臉心裡不免窩了団火,這丫頭兒時不親自己也就罷了,長大了竟還忤逆自己。
「怎麼又回來了?幾日前不還說永遠不回來了嗎?」
沈憶面無表情的望著沈仲,並不因為對方是自己的父親而畏懼。二人在亭下沉默良久,周圍侍從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大小姐每次回來總要和家主吵一次的,上一回二人也不知說了什麼,大小姐紅著眼出了府,家主氣得砸了李尚書送的瓷器。
這一回二人又開始說他們聽不懂的話來,估計又要有玉器遭殃了,真是可惜了主殿的飾物…
「若父親肯允我將祖母接走,我自然不會再回來。」
聞言周圍的侍從默默將腦袋壓低,饒是如此也無法忽視二人的氣場。
「這就是你這麼些年來學到的東西嗎!當真連最基本的教養都不顧了嗎?當年就不該聽你祖母的,如今真是讓外面給我養了個逆女!」
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沈憶已經猜到那人接下來要說些什麼了。
「虧得你阿母還念叨著你,若是知道現如今的你成了這樣一副不三不四的模樣心中不知會有多...」
「父親不妨說說我成了怎樣一副模樣?」
沈仲話未說罷便被沈憶打斷,那雙桃花眼此刻並無什麼感情。她今日身著一襲鳶尾色長袍,夜幕籠罩,沈憶立於長亭中宛如星空中唯一的月兒,不容任何人靠近。
見沈仲氣得說不出話,沈憶並未想就此了解這個話題,她輕笑一聲問道:「不知父親這頂不三不四的帽子,是因為我不願依仗父親的官位卻獨獨選擇了一條父親最不屑的路,還是我於京城中銷聲匿跡,讓父親覺得女兒無法為你爭光?」
未等沈仲反駁,沈憶繼續不咸不淡的說出:「又或是父親的官路需要犧牲品,作為你的女兒,我卻置身事外,甚至一次次的躲在祖母身後讓你為難了?」
沈仲氣得面色發紅,他微顫的手指著沈憶:「若無我,若無你的祖母,你當真以為自己能在江湖間混下去?」
「父親說得對,若無祖母,我的確無法在江湖中活下去。時候不早了,女兒該離開了。」
沈憶對著沈仲面無表情的行完禮后便穿過長廊離開,她聽到拂袖聲,卻沒有駐足。府中的人無人敢攔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剛來沒多久的大小姐又離開府邸。
*
葉漓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睜眼后全身像是散架似的疼,她忍不住嘶了一聲,有些茫然的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
裊裊的龍涎香升起,葉漓緩了許久后才試著兩手撐床起身。腳挨到地面的那一瞬葉漓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使不上半點力氣來。
她有些狼狽的跌落在地上,這一震讓好不容易忽視下去的疼痛感再次傳來。葉漓忍不住蹙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諒誰見了都忍不住心疼。
房門被人推開,刺眼的光照進房中,葉漓下意識的用手去擋。一陣月麟香的氣息飄來,有些好聞,有些熟悉。
來人看到葉漓的反應后便關上了房門,葉漓這才將手放下,有些無措的抬眸看向走到自己身側的人。
那人身穿一襲紅衣,三千墨發披在身後,一雙攝人心魄的眼正瞧著自己,一旁還有顆不易察覺的小痣,甚是好看。
視線向下,是一張妖孽的臉,葉漓愈發覺得熟悉,絲毫沒察覺出自己抬眸緊盯著對方的動作有多曖昧。
對方的紅唇翕動:「看夠了嗎?」
熟悉的聲音傳來,葉漓瞳孔輕顫,像是受驚的小鹿一樣讓人想去疼愛。葉漓想起當日接待自己的人來,那應該是百花閣的右使?葉漓思索著,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去稱呼對方。
離音默默欣賞著地上的女人的反應,葉漓沖著離音眨了眨眼,心中念道若不像上次一樣喚一聲「大人」?也不妥,若是露餡了該如何辯解…
對了,自己怎的會在百花閣?那月影呢,莫非也在此?不對,自己在昏睡前分明見到了長茗前輩的身影。若月影去了玄幺山,那長茗前輩可否將夜九笙送去了沈憶手中?
思緒鋪天蓋地的壓來,葉漓越理越亂,直到月麟香離自己越來越近,離音的手穿過自己的腋下,將自己打橫抱起時葉漓才回過神來。
又是那副受驚的模樣,葉漓彆扭的轉過了腦袋,手卻乖巧的攬著離音的脖子,怕是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離音將她抱在了床上,葉漓這才悻悻地放開了手,「多謝…」
微微沙啞的聲音傳來,葉漓向後挪了挪。
只見離音向著她緩緩靠近,直到將葉漓逼到了牆邊才輕笑出聲,「現在知道怕了?當日哄騙我時你可不是這副模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葉漓裝傻,好在對方也沒有為難自己,只是轉身為自己到了一杯水,「潤潤嗓子。」
葉漓接過,有些拘謹的蜷著腿,指尖摩挲著杯口,時不時還偷瞄幾眼坐在床邊的女人。
許是察覺到了葉漓的小動作,女人嘴角噙笑轉過身對上她那雙慌亂的狐狸眼,葉漓生硬的將視線移開。
「這幾日多謝小姐的照看,來日我定登門拜訪。」
「無需來日,你我有緣,我不介意養你。」
「……」
我介意。
葉漓抿了抿杯中的水強裝鎮定,「我醒后便察覺自己身在此處,猜得定是哪位善人將我撿了回來。只是實在不巧,我有要務在身,不方便久留…」
天知道葉漓是怎麼將這羞人的話說出來的,她耳根紅了個遍而不自知,反倒是讓離音盡收眼底。
離音原本窩在心中的火早已散盡,她湊前身子,葉漓下意識的向後退去,背卻靠在了牆上。一陣涼意襲來,葉漓定在原地不動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女人離自己越來越近。
平心而論葉漓是不反感眼前女人的,但她此刻必須要回去了。葉漓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不知月影的去向,不知那天發生了些什麼。
唯一能猜到的是這長相妖孽的女人接回了自己,並且將自己扣在了百花閣中。為何師父沒有找來…為何也不見長茗前輩的身影…
疑慮一個接一個在葉漓腦中回蕩,擾的方才清醒的她又陷入混亂。
是離音的手指勾起了自己的下巴,葉漓被迫不去理會那些疑慮,對上了對方的眼眸。
「我可不是什麼善人,撿你回來只是想將你栓在我身邊。有沒有想做的事?當我的侍從?亦或是…」
「通房丫鬟…」
面前女人的臉頓時冷了下來,離音倒是覺得好玩。
葉漓欲要將這瘋言瘋語的女人推開,奈何剛醒過來的她沒什麼力氣,手抵在她的肩頭也軟綿綿的像是撩撥。
葉漓眼底的惱怒取悅到了離音,她總算停止了挑逗行為收回了手。
「別裝愣,你與長茗拐走我左護法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如今是看你傷勢未愈才沒有追究。莫要耍什麼小心思,百花閣可不似六邪。」
葉漓心一顫,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是不是好奇六邪怎麼沒來人?」
葉漓愣愣的點頭,和剛才相比倒是溫順了不少,離音瞧著也順眼了許多。
「因為這事你師父也有責任,平白無故就想要人,我百花閣可不做這等虧本生意。」
她怎知自己與師父的關係…
葉漓理了理女人的話,月影已經被長茗前輩帶走了,師父也知道自己在百花閣了,夜九笙大抵也已經送去葯山了。
想到此處葉漓鬆了口氣,那便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