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可有殺過人?」

離音也知自己待得夠久了,故一句話就這樣飄飄落落的回蕩在房中。

小狐狸似乎被自己的話怔住了,掌心也不自覺的握起,臉上的血色更是不比先前。她搖了搖頭,又覺得不妥當,思索再三還是說出了口。

「我沒有。」

離音見此並不意外,如果自己這隻雪白的小狐狸殺過人才會讓自己震驚。

再者江止那老狐狸的心思大抵就在這了,畢竟自己這百花閣還真有些自知之明,曉得對方能讓愛徒留下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能讓外人無法得知她的身份,又能讓她順利歷練,自己的百花閣無疑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在江湖歷練,什麼最重要?

不再局限於紙上談兵,她百花閣能給的是實打實的刀尖舔血。

「那你倒真要做好準備了,今夜亥時,來我房中尋我。」

餘光打量到那小傢伙的不自然,離音笑著安慰,「初次可能是會緊張,但這種事古來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

葉漓臉色並未好轉,只是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與平日里一般無二。離音不會在這時心軟,這不是她的性子。

她僅是起身抽出自己別在腰間的扇子,隨後用合起的扇子輕拍了拍那小傢伙的額頭,「有我在,無人能傷你。」

葉漓沒有回應對方,只是目送著她離開。

對於離音這樣的請求葉漓起身是有準備的,畢竟曾跟隨在師父身側時動劍就是自己的一處心疾。

師父疼自己,從未脅迫過自己做不喜之事,故這件事便隨著時間翻了篇。

葉漓非讀死書之人,對於江湖上的一些門派也看的通透的多。尤其是和六邪歷來交好的百花閣,此地做的什麼買賣的怕是無需離音親自向自己解釋。

本以為提前有預感會讓自己好受些,閉上眼卻全然是一副血流成河的模樣。逃離不開的血腥味縈繞在自己周側,她僅能跪在地上望向那早已沒有呼吸的男人。

是哭鬧聲,緊隨其後的廝殺聲,最後是振聾發聵的沉默聲。無論哪個階段,那血腥味都緊緊的尾隨著自己,無法逃離,無法忽視。

從師父讓自己想清楚的那刻起,自己便想到會有拔劍四顧的一幕了,只是未曾想會來的如此之快。

該笑是六邪將自己保護的太好,還是笑自己自始至終都是個只會躲在旁人身後逃避的人呢?

唯一能確定的,無疑的,無非是自己今日不會退讓。自己不會讓離音為難,更不會讓師父失望。

她早已不是七年前那渾身是血跡的孩子了。

*

百花閣的侍從皆佩戴面具,默默打量著眼前有些消瘦的女人。

那人眉眼間缺少了常年混跡江湖的狠色,雖帶著一份狡黠,但仍不像是自己百花閣的人。

好在那女人也懂這個淺顯的道理,她只是默默徘徊在百花閣附近沒有逾越。

沈憶後悔自己穿了百花閣制服,買時忘了這茬,若是裝作僱主倒未必不能混入。只是如今自己誤打誤撞的成了可疑之人,該慶幸門口的二位還未找自己麻煩嗎?

沈憶哭笑不得。

思念的心緒在這一刻達到巔峰,她的手覆在城牆上,眼中似是貪念。

阿瑾,莫名的有些想你,近月皆是如此。

一時竟無人傾訴,只能告知祖母。她說或許是愧疚,我想也是如此,我對你的確是該愧疚的。

我不奢望你不記恨我,我只求你萬不要躲著我。

待我找的時機,定會與你相見。

等我,阿瑾。

殊不知她所擔心的那位此刻正默默於房中擦拭著一柄上好的長劍。

葉漓許久未用漓青了,自從與月影前輩交手后便再沒拿出了。說起來自己還沒有上玄幺,也不知長茗與她所謂的故人如何了。

那日一戰自己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加之所受的傷有些難忍,劍便一直擱置在離音那,直到自己快要康復她才送來。

某些時刻葉漓真覺得那女人很會體諒人,可她身邊的鶯鶯燕燕又太過招搖,讓自己無法將她與「體貼」結合起來。

在她之前,也有一人被自己視作溫婉體貼的化身的。

說來可笑,自己想起沈憶時腦中總會回蕩著阿娘多年前對自己所說的話。

「澤安的女子都柔情如水,知書達理。」

自己出門頗少,也鮮少會主動結交,可對沈憶的印象卻從未變過。

自己深信她是阿娘口中的那類人,只是事與願違,自己非她肯信任的人。

說的好聽些是她給了自己錢,自己為她辦了事,這叫做互不相欠。

說的難聽些從始至終都是自己貼上前去求取她的信任,迫切的證明這世間是有人不帶任何目的靠近自己的。只是故事的結局不大討喜,對方厭倦了自己的糾纏,選擇了一刀兩斷。

自己若是換個性別,說不準也能成為戲文中那等痴情不成慘遭拒絕的男子。

漓青的光澤映射在葉漓眼中,她的指尖劃過劍刃,總算讓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消散的一乾二淨。

亥時一到,敲門聲便傳入至離音耳中。那小傢伙規矩的很,自己早就察覺到她在門外了,就這樣靜靜地等,看她能忍到何時。

還是低估了她,葉漓還真傻傻的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敲門,讓離音又想笑又無奈。

房門被推開,葉漓向後退去一步。

她穿戴整齊,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抹澄澈的氣質。那雙狐狸眼在月色里竟平白無故的添了些魅色,好在都被她一塵不染的氣質壓了下去。

應是知道自己百花閣的規矩,葉漓帶著二人初次見面時的白玉面具,更為其增添了些許溫潤的氣質。

離音倒是一如往常的穿著一襲紅衣,紋路也儘是張揚的金絲,生怕旁人瞧不出她非富即貴。

唯一意外的是那人沒有佩劍,而是握著一柄摺扇,正是春庭月。葉漓薄唇翕動,半晌也沒發出聲音。罷了,不多問了。

離音怎會白白放過這一打趣葉漓的機會,她指尖勾著葉漓垂下的一縷青絲,眼中的笑意並不惹人煩:「怎麼?小狐狸擔心我啊?」

葉漓後退一步躲去了與對方的接觸,只留下離音懸在空中的手。對方也不覺得尷尬,甚至得寸進尺的上前一步勾住了葉漓的脖子,當真是,親密極了。

葉漓蹙眉,離音全當看不見。

「走吧,小狐狸。」

掙脫無效后的葉漓選擇了妥協,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女人也只是喜歡打趣自己罷了,她待自己還是好的,自己沒有理由記恨。

給自己一通洗腦後的葉漓無奈平視前方,分散出自己的注意力。

許是百花閣在此的原因,山下的小鎮也明顯比自己六邪山下的冷清的多,再者是夜裡,鮮少能看到行人。

周遭起了一股妖風,塵沙拂過,葉漓下意識的用手去擋。此刻已到了山腳下,不時有野獸的哀嚎聲響起。

妖風一過,葉漓這才將手放了下來,肩膀處忽若間輕鬆了不少,葉漓卻來不及慶幸。

離音呢?!

她忙著向四周看去,哪裡有那抹紅色的身影。怎可能?就這一瞬的時間那人又能去哪裡呢?

順著原路返回也不見離音的聲音,葉漓的手撫上劍鞘,身後的陰風再次刮來。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葉漓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在夜間仍能與白日一般。

肩膀被人微微撫上,略涼的觸感讓葉漓當即拔劍出鞘。

身後的女人忙著向後閃去半拍,顯然是被葉漓的反應力驚到。漓青險些劃過女人的衣袖,葉漓借著月光看清了來者。

見小狐狸的臉色有些冷硬,離音思索著該用個什麼借口將這事忽悠過去。

葉漓向著自己步步緊逼,離音從未見過對方如此冷冽的神色。罷了罷了,無非是被呵斥一通,小丫頭應該不會那麼記仇。

長劍入鞘,自己的臂膀被人一把抓起,月光下那人的怒意淡了幾分,轉眼間竟是幾分擔憂。

「可有受傷?」

拆開看,這些字自己都認得。仔細聽,這些字倒也都清楚。可放在此情此景下,這些字眼怎的都讓人匪夷所思。

見自己不說話,小狐狸臉上竟出現了一抹自責。她的手拂過自己的肩膀,繼而是腰肢,欲要繼續摩挲時終於被耳根微紅的離音攔了下來。

「幹什麼?想輕薄我?」

葉漓無措的抬眸,搖了搖頭解釋:「我以為你受傷了?」

又好氣又好笑的話,怕自己受傷?自己怎麼可能被她這小丫頭傷著?

可那丫頭臉上的擔憂意不減,自己打趣的話硬生生被憋在了嗓子眼。

「我無礙,你莫不是以為自己傷到我了?嗯?」

也不知她的腦迴路是如何的,尋常人不該先氣惱自己被戲耍嗎?怎的她,竟呆呆傻傻的以為自己會受傷。

得知自己無礙後葉漓鬆了口氣,方才出於本性,根本沒反應過來此地僅有自己與對方二人,那必然是對方的戲耍罷了。多年的防範心讓自己第一時間出了手,萬幸她沒有受傷。

因為這一小插曲葉漓也沒有追究對方戲耍自己的心,許是已經習以為常,又許是在得知對方沒有受傷后其餘的一切情緒都被淹沒。

小狐狸一路上都格外安靜的跟隨在自己身側,不喜不怒,卻讓離音沒膽子再做出格的事。她開始感慨,感慨這樣呆愣的小狐狸為何是江止撿回來的,而不是自己先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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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卿長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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