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沐浴過後,葉漓將地圖鋪展開來,望著蜿蜒的路線陷入沉思。一直琢磨到了夜半,她才收好了地圖,回到床上打坐調整著氣息。
想來近幾日都需這樣度過了,想要去玄幺山,便必得先將自己的身體調理好。若運氣好,自己還能向那位前輩打聽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回到葯山的第五日,不歸終於將劍帶來了。
葉漓接過對方遞來的劍,發覺此劍格外輕巧。她抽出劍鞘,長劍已被不歸打磨好,清晰的紋路似是某種圖騰,葉漓好似有印象,卻全然叫不上名字。
「此劍何名?」
「聽教主說,名為漓青。」
「漓青…」
那抹記憶一閃而過,饒是葉漓怎的想都想不起,她似是敗下陣來,只能作罷。
「又麻煩師父和你了。」
不歸搖頭,「主上真要去玄幺山嗎?為何沒有告訴屬下?」
似是在鬧小脾氣,不歸垂下眼眸,「是怪屬下上一次沒有保護好主上嗎?」
葉漓被這不知所云的話氣笑,她用劍柄抵著不歸的肩。
「又在說什麼胡話?可是師父告知你的。」
不歸悶悶的點著頭。
「外界傳言長茗前輩性格怪異,若我帶你去,只會增添她的反感罷了。再者,我的武功已經恢復,你莫不是怕我還會被人用刀架著脖子?」
「當然不是!」
不歸否認,腦海里想起沈憶,他微蹙眉。上回的賬還沒算,但願她不要再次遇到自己。
「你莫要擔心,我只是想問清楚斷相思是否只有夜九笙能治。」
不歸一頓,「主上…」
「我非那等糊塗人,有些恨意是不能用時間抵去的。」
不歸臉色緩和,為方才的猜忌而羞愧。好在葉漓也不惱,只是讓不歸準備了一套素白的長衫,不歸雖有惑,但還是照做了。
從葯山回來的第七日,葉漓終於出動了。她身著一襲白衫,一塵不染的模樣彷彿是畫中人。她沒有佩戴漓青,只是握著那瓶葯上了玄幺山。
玄幺山地帶潮濕,樹蔭遮天蔽日,葉漓小心的環視四周,服下了一粒葯。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味,想來便是能讓人有去無回的毒物了。饒是吃下去了一粒葯,葉漓還是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發疼。
一路上不乏有蟒盤旋在枝頭,葉漓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只覺得有人在暗處打量著自己,她曉得自己猜對了。
對方既常年隱居於此,且師父上一回並未帶自己來道謝,便說明她不喜人打擾。葉漓思索半晌,隱隱想起長生當日對自己所說的話。
六邪非自己永遠的靠山。
一抹思緒被抽離出,前輩不喜自己依仗師父。所以葉漓此次前來並未穿六邪制服,更沒有拿佩劍。現如今她察覺到周圍有人在打量著自己,葉漓心中一喜,有戲。
繞著盤旋的山路,葉漓感受到周圍愈發的冷。一條紅斑蟒忽的衝出,葉漓向一側閃去,又快又準的抓起了那條紅斑蟒的尾部,順著一旁的枝幹砸去。
「……」
躲在暗處的人眼皮一跳,她本想多看一會兒,但照這架勢自己的那條小蛇會被活生生砸死的。
葉漓繼續將那條紅斑蟒甩出之時,手腕被人握住,那條蛇彷彿是看到了救星,趁機從葉漓手中逃脫,兩三下消失在了附近。
葉漓看向身側出現的人,愣了半拍。
女人宛如畫中仙,狹長的鳳眼冷嗖嗖的看著面前的小生,她身著白色長袍,長袍尾部綉著幾隻栩栩如生白鶴,映襯著女人宛如謫仙。
葉漓已經猜到了對方是誰,她忙著行禮,「晚輩葉漓,見過長茗前輩。」
長茗瞥了一眼葉漓,並未去回應,只是冷硬的轉身離開。
被忽視的葉漓也不惱,她保持著和對方的距離,默默跟在對方的身後,這一路果真沒有再碰到奇怪的蟒了。
等跟著長茗繼續往上走,總算看到了一座茅舍立於山腰,周圍是一股清澈的溪流,茅舍附近還種著兩棵梧桐樹。
「前輩。」
「你來作甚?莫不是以為身後有六邪便能為所欲為?」
長茗聲音也泛著陣陣寒意,葉漓卻並未露出膽怯之意。
「晚輩並非以六邪弟子的身份來見前輩。」
長茗冷哼一聲,「若不是江止提前打過招呼,你真以為你能活著上來?現如今倒是撇的乾淨。」
從葉漓來時起,長茗便沒留下過一句好話。但葉漓自始至終都未露出過不悅的神色,乖巧的讓人捨不得繼續訓下去。
「前輩教訓的是。」
「……」
長茗嘴唇翕動,還是冷下了臉,「你若是為了那株藥草來,我只留給你四個字。」
「絕無可能。」
葉漓早已做好了準備,她聽到后也不氣餒,面色仍舊恭敬,「晚輩不才,但自幼曉得天底下不會有平白無故受人恩惠的好事,所以若前輩有需,晚輩定當竭盡全力。」
長茗嘴角牽動,似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一陣冷風拂過,葉漓眼底閃過警覺,卻並未移步。果不其然,長茗收回了準備打在對方肩頭的手,「你走吧。」
「那晚輩離開前可斗膽一問。」
長茗冷哼一聲,心中腹誹我看你可沒有半點斗膽。葉漓見狀,帶著試探意味問到。
「前輩手握夜九笙,是為了什麼?」
話落下時,葉漓的心頓時懸了起來。如此冒犯的話,若是惹得長茗前輩不高興了,自己非得躺個十天半個月。
「為了什麼?為故人…」
長茗語氣難得放柔,那雙眸子也罕見的浮現出一抹柔情,她的視線飄向茅舍前的梧桐樹,似在懷念,似在悔恨…
葉漓眼皮一跳,怎的?還有一段往事?為何沒聽人說起過呢?
長茗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忍不住看向葉漓,這長得乖巧的小東西在套路自己。
得知了長茗的秘密,葉漓不似方才那樣拘謹了,她目光鄭重的承諾,「我不知前輩的故人是何人,也從未調查過前輩。但…若前輩需要我,我定會給前輩一個滿意的答覆。」
「你?」
滿滿的嫌棄之意,長得細胳膊細腿的,瞧那弱不禁風的樣子怎麼會是個習武之人。
「我故人,是你六邪也不敢冒犯之人。」
談及口中的故人,長茗聲音柔和了下來,有些事悶得太久,找個人訴說也好。
「她絕代風華,武功蓋世,世間人都不敵她。」
武功蓋世天下第一…
「於我心中。」
長茗輕咳一聲補上了最後一句。
思緒徹底混亂的葉漓:……
「我故人混跡江湖,最是容易受傷,所以我一直留著夜九笙希望有朝一日能幫到她。但我故人…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長茗眼底是一抹淡淡的悲傷,「我想見她。」
我想見她,很想見她。
壓下眼底的失落,話語未經思考便由長茗口中說了出去。
「你若為我辦成三件事,夜九笙我自然會給你。」
「前輩請講。」
葉漓心裡也沒譜,眼前女人對六邪都是不冷不熱的態度,她那故人怕更是和師父平分春秋,自己如何能尋到她…再將她帶來呢?
「第一件事,我要你…」
*
黃昏之時,六邪山腳下的集市已冷清了下來。葉漓換上一襲銀白的便服遊盪在街上,桂花糕…溫崇…桂花糕…溫崇…
裝著一路的心事,葉漓總算找到了長茗指給自己的地址,只是眼前這景象未免有點…過於破敗?
屋舍雜草橫生,木門早已破敗不堪,怎的都不像是長茗口中百年傳承的老字號。壓下心頭的疑慮,葉漓還是上前敲了敲門,半晌都無人應答,大抵是主人不在家,亦或是,這裡早已經不住人了。
葉漓耐下性子等待著,偶爾身側會有幾個孩童經過,好奇的望著自己又怯生生的不敢說話。方才路過集市她沒有買解饞的吃食,這會兒倒是為難起。
但一想到自己還有「要務在身」,葉漓盡量放柔的語氣,主動向一直看向她的孩童說話,「你認識這戶人家嗎?」
孩童見眼前的姐姐同自己講話了,臉頰微微泛紅,用稚嫩的聲音回答著:「這是溫爺爺的家,但溫爺爺早就搬走了。」
「搬走了?你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孩童搖了搖頭。
葉漓面色一頓,倒也沒有過於灰心,依照長茗前輩的性子,出了這種事倒也正常,只是眼下這桂花糕卻成了一難點。
葉漓準備從錢袋中拿出些碎銀遞給那孩童,指尖卻摸到一枚光滑的珠子,她拿出,色澤溫潤的一顆應明珠躺在葉漓的手心。
葉漓不認識那珠子,卻曉得這絕非凡物。她默默收回珠子,拿出碎銀遞給了眼前的孩童后便轉身離去。
沈憶…
*
回到六邪時天色已經晚了下來,葉漓先是去了趟藏書閣。
長茗既然一開始就知道此事,那桂花糕定然只是個幌子,她想做什麼?試探自己的誠意嗎?葉漓揣著心事踏進了藏書閣中。
一樓的書較雜,二樓便都是些秘籍了。葉漓曾經聽師父提起過,六邪的第一代教主…嗯…對廚藝頗有些研究,也不知是否能碰運氣找到幾本食譜。
書香氣息瀰漫著,葉漓穿梭在書閣中,密密麻麻的字眼看的她眼花繚亂,直到過去了大半個時辰葉漓也是一無所獲。
她疲憊的靠在了書閣旁,罷了罷了,明日再託人去買本,大不了自己去學個半月。葉漓起身,只瞧見自己的手中沾染了許些灰塵,她忙著拍去。
奇怪,藏書閣每日都有來打掃的人,何來如此多的灰塵?
她彎下腰,瞧見最底層有一隻木箱,甚是不起眼,難怪會落滿灰。
葉漓拿出了木箱,鬼使神差的打開。
有時候…氣運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木盒裡裝著的書籍全是食譜,物主還貼心的分了類,一邊是北漠甜點,一邊是澤安糕點。葉漓挑出了兩本,又將木箱合起,放回了原位。
待夜裡沐浴過後,葉漓趴在床上拿起了一本翻閱著。上面竟有圈點的痕迹,幾乎每隔幾頁就有鐵畫銀鉤的一行字跡。
小丫頭喜甜,喜糯。
小丫頭不喜吃辣,喜清淡食物。
小丫頭不肯好好吃飯,需學些開胃菜。
……
很多人都跟自己講述過這第一代教主的「豐功偉績」。說的簡單點就是身為皇室南陽王卻混跡江湖,一手創立六邪且祖上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雖說最後娶了個女人但也是風光無限,畢竟對方可是北漠攝政王。
可看了這一行又一行的字跡,葉漓腦子裡竟生出了「妻奴」二字,她大抵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