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明天的行動,考慮到有相當大風險,需要做個周密部署。」秦展表情上看不出什麼,不過語氣緩和很多,至少聽起來不帶冰渣子了。「以我對你的了解程度,你多半會帶著衛向晨兩個人獨闖。所以,從現在開始直到明天去花溪酒吧前這段時間,不準離開我的視線半步。」
「讓我熬夜做案件總結報告,還必須到你家,原來是存著囚|禁我想法。」蘇韞亭提步,轉身就走。
「去哪?」秦展閑閑操手。
「人有三急,上廁所。」蘇韞亭頭也沒回,直奔洗手間。
「我勸你安分點,汀香郡安保做的非常好,24小時不間斷巡邏,你如果準備從洗手間翻窗出去,摔死是小,被保安看到是大。他們會馬上控制住你,不出五分鐘區派出所出警抓人。那你這位公安局刑偵大隊長半夜爬牆潛入高端小區汀香郡的新聞,明天就會在深夏市鋪天蓋宣揚開。」
蘇韞亭呆住了,停步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秦展。
秦展垂下手,很自然的放進褲兜,誠懇道:「出於一個老師對學生的關心以及一個領導對下屬的關懷,你考慮考慮我的意見。」
「我謝謝你!」說完,蘇韞亭推開門,把秦展的叨逼叨關在外面,世界安靜。
托這套房佔了整個樓層的福,洗手間面積比正常戶型客廳還寬敞,浴室、衛生間和洗手區之間均有透明隔斷,他擰開水龍頭洗把手,開始端詳起整個房間布局。
一面寬大落地鏡正對著浴室里浴缸的位置,不偏不倚,洗澡的時候剛好能看到落地鏡里|全|裸|的自己。
蘇韞亭在心裡默默搖頭,覺得秦展這個人比水仙花還自戀,洗個澡也要攬鏡自照,簡直沒誰了。
他走進衛生間,拉起淺灰色月瓏紗簾,打開窗戶往外看了看,得出樸實的結論:翻窗是不可能翻窗的。生命誠可貴,沒有什麼比吃頓飽飯好好睡一覺更重要!
放棄『逃走』打算后,他又不緊不慢溜達進浴室。
掛在牆上的置物架里疊放著一套乾淨睡衣,兩條幹燥浴巾,蘇韞亭看看落地鏡又看看浴巾……
兩分鐘以後,通體潔白的浴巾便搭在了落地鏡上。
花洒水流聲嘩嘩響徹整間浴室,蘇韞亭簡單沖了個澡,然後抓起浴巾胡亂擦擦頭髮圍在腰上推開玻璃門。
一隻腳剛塞進拖鞋,衛生間門把手轉動了下,秦展推門而入。
蘇韞亭抬頭,嚇一跳:「卧槽,老秦,你怎麼不敲門?」他踩著拖鞋去扯衣服,鎖骨處掛著幾滴水珠,胸|部|肌|肉|線條緊緻有型,簡直行走的荷爾蒙。
秦展握著門把手,看向蘇韞亭的目光夾雜著些意味不明,他喉結微不可見的滑動了下,沒有馬上回答,片刻后才淡淡道:「自己家,沒有敲門習慣。」
蘇韞亭愣了幾秒,「哦。」抄起衣服,邊解浴巾邊似笑非笑揶揄:「老秦,你怎麼總看我洗澡啊?我好看嗎?」
秦展:「……」
他緩緩將目光從蘇韞亭身上移開,去看別處,清清冷冷地,「吃飯。」
蘇韞亭穿好衣服,頭髮往後耙兩把,美出天際的一張臉赫然湊到秦展眼前,「老秦,我好看嗎?」
「系花,」秦展盯著蘇韞亭,「如果你不餓,我不介意現在就聽你對案件進行總結彙報,就在這個衛生間里。」
聽到『系花』倆字,蘇韞亭雞皮疙瘩從頭起到腳背。
當年學院校慶的時候,他們刑偵系有位女同學趕巧負傷,他只能硬著頭皮頂上那位女同學的節目角色,表演結束校慶圓滿成功,但隨後他就在學院出了名,成了刑偵系系花。
這破頭銜,當初到底是誰惡作劇給他冠上的他不知道,也懶得查,不過是私底下打趣的稱呼,怎麼秦老師竟然也知道?
「別別,秦老師,秦局,我了怕你了。」蘇韞亭說完隨手把浴巾搭在置物架上,轉身走了出去。
秦展瞥一眼被他整個蓋住的落地鏡,輕輕帶上了衛生間的門。
「方姨呢?」
蘇韞亭出來,就沒再見到方姨人,桌上的飯菜很豐盛,簡直趕上過年吃大席,叫他有點受寵若驚。
秦展說:「方姨只有早晚過來幫忙做飯,已經回家了。」
蘇韞亭點頭,走到餐桌前扯椅子坐下,「她是你親戚?」
「她的丈夫兒子都是緝毒英雄,早些年死在緬北了,剩下她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就讓她搬過來住在樓下,方便照顧。」秦展似乎沒打算在方姨身份問題上和蘇韞亭做深入交流,點到即止,話鋒一轉,「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麼具體看法?」
「你是說,兇手是想干擾警方偵查方向這件事吧?」
「對。曹華搶銀行,動機是什麼?」
「缺錢。」蘇韞亭回道,「但這個理由說不通,他們非法走私販賣人體器官,有很多種方法搞黑錢,沒必要非得鋌而走險去搶銀行。」
秦展說,「如果,曹華和他們是一夥的,搶銀行動機就不成立,動機成立的一個重要條件是:他沒辦法搞到黑錢,但又急需一大筆錢,那他……」
聯想到阿金的話,蘇韞亭瞬間明白:「曹華很可能是中間人引薦的買方!」他馬上抄起手機打給衛向晨:「向晨,查曹華個人的身體健康情況,包括他家人、朋友、只要和他關係親密的人全部一起查!」
電話那頭,衛向晨連連答應,「馬上查。另外,蘇隊,我們有其他發現。」
「說。」
「交警大隊拖過來的那輛報廢本田,技偵在上面提取到一點指紋和DAN,通過指紋對照和DNA篩查,我們鎖定了七個嫌疑人,逐一排查過後,確定了該指紋屬於潘五。」
手機開著免提,秦展坐在旁邊聽得非常清楚。
蘇韞亭抬頭和秦展對視一眼,問衛向晨:「怎麼樣?查到潘五的基本信息沒有?」
「查到一些,但不具體。」衛向晨抖著手裡列印出來的潘五基本信息給蘇韞亭念:「潘季后,男性,抐(ne)西族人[標註:虛構地名不涉及現實],二十七歲,家境貧窮沒上過學,七歲幫邊境毒販偷運毒|品|被抓,當時因年齡小,不承擔刑事責任在少管所關了三年。出去后,憑空消失了十幾年,當中做過什麼、經歷過什麼全都無從所知。」
蘇韞亭聽完沉默了會兒,「向晨,挑幾個平時下班鬼混的外勤,讓他們去花溪酒吧蹲點。」
衛向晨:「……」
「蘇隊,這裡是深夏市公安局,一把手是個作風嚴謹不苟言笑端莊正經的領導,絕對不會像您一樣,一下班就夥同刑警隊弟兄們去酒吧喝酒KTV唱K,請你清醒一點。我跑外勤去,讓他們誰下班在娛樂場所鬼混的站出來,你覺得誰會站出來?整個公安局只有我能站出來,還都是因為沾了蘇隊你的萬丈榮光!」
蘇韞亭:「穿上制服人民公僕,脫下制服公眾普人。領導不管下班作風,只要不沾賭和毒,喝酒唱K不違反紀律。」說完,他還衝秦展抬下巴,「是吧,老秦?」
衛向晨:……
蘇隊,黃字您是半點都不提啊!
「那我去問問。」
衛向晨掛斷電話,剛要往外走,馬輝把他叫住了。
「向晨,算上我一個,花溪酒吧我熟……」
衛向晨:「不是,你們說好的深夏市局在秦局帶領下,一花一草都發著聖光呢??」
馬輝嘿嘿一笑:「上班的時候不發聖光不行啊,下班回家見到女朋友,總不能發著聖光滾|床|單|吧?」
衛向晨表示確實,那畫面太美,不敢想象。
*
吃過飯,蘇韞亭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
秦展收拾完碗筷,也沒理他,直接鑽進書房再也沒動靜了。
房間空曠曠的,電視里播放著晚間八點檔狗血愛情劇,男女主糾|纏|在一起,在蘇韞亭看來吻|的|過於油膩,沒什麼意思了,他起來,到處晃悠,不知不覺晃悠到秦展的書房,輕輕推了下門。
秦展端正坐在書桌前,面前放了本超厚的《刑|事|案|件審查逮捕指引配套典型案例》,翻開幾頁平鋪著,目光卻沒停留在書頁上,而是看著擺在不遠處的白色相框。
蘇韞亭輕輕帶上門,輕手輕腳走過去,靜靜站在他身後,想看看相框里的人是誰。
結果,他看到了相框里自己的盛世美顏。
那是五年前,他被同系女學生偷拍的側顏,當時秦展把偷拍他的人喊進教室,沒收了這張照片,還以為秦展隨手扔了,沒想到竟然裱起來放在了書房。
不過,肯定不是因為他這張照片側顏殺。
「這麼一看,當年那個女生還挺會拍。角度、光線、構圖都堪稱完美啊。」矜持不過兩秒,某些人開始原形畢露。
秦展說:「法醫系的,拍照方面有天然優勢。」
蘇韞亭抽嘴角,「法……法醫系的?」
他重新看了看照片,腦子裡回放著下鄒明拍攝的被害人上半身解剖圖,果然構圖角度光線如出一轍……問被法醫系女粉絲偷拍后,有什麼心理波動?謝邀,波動就是陰森恐怖不吉利,甚至有點心裡發慌,照片上的畫面再美,都覺得頭上懸著把解剖刀。
「老秦……」
「嗯?」
「要不……」蘇韞亭欲言又止。
秦展:「有話說話,猶猶豫豫。」
「那,你讓我說的啊!」蘇韞亭迎著秦展的目光,笑,「今晚咱倆一起睡吧。」
秦展:……
「你、說、什、么。」
蘇韞亭想說,剛才看八點檔看的起了點反應。
不是他想和秦老師干點什麼,就是單純睡個覺,身邊有人方便克制。
但說是肯定不能這麼說的。
「房間太大,我一個人睡害怕。」蘇韞亭脫口而出,現編現用。
他以為秦展可能且有很大可能會拒絕他,甚至會捲起鋪蓋把他打包當場扔出門去。
當然,這對他來說也沒什麼損失,正好可以借口光明正□□溜地滾出秦展家,帶著衛向晨去花溪酒吧浪——不是,去花溪酒吧出外勤。
蘇韞亭滿懷期待的看著秦展。
但他這個乾淨純潔的期待,落在秦展眼裡,這輩子他就說不明白解釋不清了!
秦展起身,淡淡看他一眼,微不可聞嘆了口氣:「我去添床涼被。」
蘇韞亭震驚,「老秦,你真願意和我一起睡?」
秦展看著他,滿臉:不是你說害怕要一起睡?有什麼問題?的表情。
「我是說,你堂堂局長,被我睡了,傳出去不太好聽。」
「……睡我也不是很好聽。」
越描越黑——
「好吧好吧,給你睡給你睡。」
蘇韞亭喪氣。
秦展眼梢微不可見的挑了下,繞過蘇韞亭往外走,「我喜歡裸|睡|。」
蘇韞亭猛抬頭:「什麼?!你都變態到這種地步了……」
秦展背對著他彎了彎嘴角,走進卧室,從櫥櫃里取出一床新被子扔到床上,拿了本書坐在旁邊的沙發里,讓蘇韞亭先睡。
蘇韞亭往那一躺,枕著胳膊問他,「那你呢?」
秦展說:「我不困。」
蘇韞亭看著他手中捧著的紅色封皮上三個大字,不由感慨:「我們這些在黑暗洞穴中向光踽踽獨行的人,就是彼此的理想國了。」
「蘇……」
蘇韞亭三個字像忽然塞進他嘴裡的麻椒,在舌尖上滾過一遭,愣生生壓在舌頭底下沒叫出口。
「蘇隊。」秦展把書本放下,表情鄭重,「明天的行動,你什麼打算?」
蘇韞亭微微一笑:「憋了這麼久,憋不住了吧?大尾巴狼總算露出狼尾巴了。」他乾脆坐起來,和秦展面對面,「阿金只是中間人,只要通過他和幕後的人搭上線,肯定能拔出蘿蔔帶出泥。」
秦展把《理想國》隨手放在床頭柜上,「詳細說說。」
「周德義微信里的那個多啦胖次,有沒有可能就是這個潘五?」蘇韞亭摸下巴,「現在,我們手裡掌握的證據里,至少兩條線索都直指多啦胖次。周德義是在和他約好見面時間地點,當晚遇害,在酒吧冰庫發現屍體。朱新苗遇害前,最後一通電話,應該也是和潘五聯繫的。」
蘇韞亭分析到一半,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