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里獨看了看日期,確定自己離開橫濱還不到一周。
這是變天了嗎?說好的港口黑手黨不能活著退出呢?
「你要不要脫離港口黑手黨啊,我一直覺得你不適合那裡誒。」電話那頭的太宰治翹著二郎腿,一臉淡定。
「我不適合?」一里獨哼笑,「我在那兒工作的時間都比你長,我哪裡不適合了?」
「哦~那你這麼多年攢下來的私房錢呢?」太宰治老神在在,「全拿去給那些可憐人還債,你自己不考慮自己的未來嗎?」
「還有你那個慈善基金會,現在還撐得下去嗎?」
「那是我的錢,用不著你管。」一里獨掛斷了電話。
現在他的經濟來源已經可以不靠收債了,那些之前辦的東西都已經能夠獨立運作,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錢。
但太宰治的話還是讓一里獨動了一些脫離港口黑手黨的心思。
畢竟已經有一個成功的例子和一個可能成功的例子擺在他的眼前。
現在的問題就是,該怎麼和自己的老闆兼老師說自己要跳槽這件事呢?
先等等吧,得找個機會。
沒想到機會還沒等出來,東京的異能特務課就先找上門了。
「啊?讓我去找妖怪談判?」
剛休息了一個星期的一里獨在得知對方的來意時,多少是有些懵的。
二人現在正坐在咖啡館里。
「可是我和妖怪那邊也不熟啊。」
「我們這邊的情報部門接到過您和一位開關東煮的狐狸妖怪關係很好的消息。」一副標準社畜打扮的工作人員推了推眼鏡,「而我們目前沒有人和妖怪打過交道。」
「因為之前異能特務課不分管這部分事物,是因為之前管理相關事物的特七科最近人員變動,騰不開手,才交給我們這邊的。」
「可是我之前碰上妖怪都是偶然事件。」一里獨有些無奈,「你們完全可以等人員變動完了再處理這些事嘛。」
「實不相瞞,我們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但從一周前開始,東京地區的妖怪傷人事故激增,我們這邊壓力也很大。」工作人員一副卑微的樣子,「請您務必幫我們這個忙,有什麼要求您都可以提。」
最近因為特殊材料手頭很緊的一里獨想了想,決定獅子大開口:「替你們去談判可以,三千萬日元。」不是他不想多要點,主要是這個任務它就值這麼多,況且他還想要一個錢買不來的東西。
男人鬆了一口氣,可以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問題:「我們會儘快把錢打到您的賬上。」
「以及,我準備脫離現在的組織單幹,希望你們能在異能者經營許可證這方面通融通融。」
「這個我做不了主,得和上級商量。」社畜抹了一把汗。
「啊,這個不急,可以慢慢來。」想起森鷗外當年為了這個證明忙前忙后、頭髮一掉一大把的樣子,一里獨並沒有急於求成。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這個道理他還是很明白的。
送走了異能特務課的人,一里獨嘆了口氣,嘬了一口被子里的檸檬水,被酸得臉都皺了起來。
「該怎麼再偶遇到野干老闆呢?」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一里獨發覺自己送給野干老闆的咒具,被使用了。
他從咒術高專一路狂奔,終於在野干老闆被重傷之前,將她從敵人面前救走。
「呀,孩子你怎麼來了?」
已經變回狐狸樣子的老闆驚訝地瞪大了細長的雙眼,對這個只是有過兩面之緣的人類的到來感到意外。
「我得來看看,能把我的商品打壞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一里獨放下手裡的狐狸,「還請您躲好。」
「哈,人類?」對面的妖怪輕蔑地一笑,「是來送死的嗎?」
一里獨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歪了歪頭,說了一句在場妖怪都沒理解的話:「我很好奇一件事。」
「你們妖怪,有沒有價值呢?」
他腳步堅定地走向帶著面具的妖怪:「以及,為什麼你們明明那麼弱,卻能夠破壞一級咒具。」
拿著大天狗大人給的武器錘了許久才錘爆那個奇怪防護罩的小妖怪打了個激靈,本能告訴它這個人類突然變得危險起來。
然而想要逃跑已經來不及了。
它彷彿是被什麼東西操控了一般,雙眼猩紅,舉著刀像一里獨砍去。
「哦?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向我走過來了嗎?」一里獨躲過那妖怪的一刀,「是什麼驅使你這麼做的呢?是勇氣嗎?」
他左手兩指捏住刀刃,端詳著想要抽刀卻做不到的妖怪:「啊,是被控制了嗎?」
「這把刀,可真有意思。」感受著從刀刃傳來的意識,「想要操控我嗎?你可以試試。」
妖刀的力量順著一里獨的左臂攀援而上,鑽進了咒術師的大腦里,下一刻就被對方布在大腦里的術式絞殺,術式的力量反噬了妖刀的意識,只用瞬間就將其重創。
「比想象中的要弱呢,不過這材料到是把好刀,現在你歸我了。」
恢復意識的小妖怪想要逃跑,卻被一里獨一把拽住。
「可不能讓你跑了。」
金色的光帶纏繞住模樣猙獰的妖怪,剎那間,妖怪變成鈔票,紛紛揚揚落在地上。
一里獨撿起地上的錢,點了點:「還行。」
「野干老闆,你沒事吧。」他回過頭問躲在一旁的狐狸。
「啊沒事。」關東煮小車憑空出現,狐狸老闆踩著凳子跳上餐桌,喝了幾口關東煮的湯,然後變回了類人的模樣,「得救了。」
「你這關東煮還挺神奇的啊。」
「我是被稻荷神祝福的野干,能力就是這個。」老闆指了指自己煮關東煮的鍋,「除了救不了死掉的,其他的都能治。」
「就算沒有傷,吃了也能讓身體變得金剛不壞,但是有一定時效性。」
一里獨腦子裡被吵醒的劇本意識:「啊,難怪我當初沒把你砸死!」
「那群妖怪一開始是想把我帶去京都,發現帶不走我,就想殺掉我。」老闆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一群混蛋,在東京攪風攪雨,搞得我都沒法好好做生意了。」
「你知道東京的妖怪里誰說的算嗎?」一里獨坐在了老闆的旁邊。
「嗯?知道,怎麼了?」
「最近東京發生了很多起妖怪襲擊人的事件,我們這邊的政府想要問一問是怎麼回事。」
「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可以帶你去找奴良組。不過他們見不見你,就是你們之間的事了。」
站在這座古舊的宅院門口,一里獨暗自感嘆妖怪的有錢。
仔細一想,異能力者也好,咒術師也好,妖怪也好,好像都很有錢的樣子。
只有可憐的打工人,每天都在為生計奔波。
「有人在嗎?」一里獨敲了敲門。
「這個屋子裡,應該是沒有『人』的,孩子。」
準備出門買菜的奴良若菜聽到有人叫門,就答應了一聲:「有人的,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是代表政府來做人口普查的,方便開一下門嗎?」
狐狸老闆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奴良若菜沉默了一瞬,思考著自己家能不能應付得了人口普查。
「若菜,你去做要做的事情吧。」奴良滑瓢從她身後走來,「客人由老夫來接待。」
「好的,父親大人。」奴良若菜伸手推開門。
見到門裡走出來一個貨真價實的人,讓一里獨有些吃驚。
「客人先生。」奴良滑瓢看到跟在一里獨身邊的狐狸,猜到了對方的來意,「請進吧,有什麼事進來談。」
一里獨走進奴良組的宅邸,狐狸老闆也跟著走了進來。
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上。
「請問您來奴良組有什麼事呢?」奴良滑瓢眼神犀利。
「我是代表人類政府這邊,想來詢問您關於最近東京妖怪傷人事件的。」一里獨很有禮貌的開門見山。
「啊,你是說這件事啊。」
一人二妖在廊下就坐。
奴良滑瓢嘆了一口氣:「這是妖怪之間的舊怨。」
「其間種種老夫就不多說了,你大概也不感興趣。」
「最近這些傷人的妖怪,都是從京都來的。都是一個叫做『羽衣狐』的妖怪的手下。」
「羽衣狐?是傳說中安倍晴明的生身母親的那個大狐妖嗎?」
奴良滑瓢挑了挑自己已經不存在的眉毛:「知道這個說法的人可不多啊。」
「總有人能記載真相的。」一里獨聳了聳肩,「所以羽衣狐為什麼要派妖怪來東京襲擊人呢?」
「還是得講往事啊。」奴良滑瓢嘆了口氣,講述了五百年前的他與羽衣狐之間的恩恩怨怨。
「所以您能處理好這件事嗎?」一里獨吃了一肚子狗糧,但還是盡職盡責地詢問。
「我老啦,這次的事,交給我的孫子處理。」奴良滑瓢喝了一口茶,「放心,不會在東京搞出多大動靜的。」
「羽衣狐要在京都復活安倍晴明,不會有空再派手下來騷擾東京了。」
「至於是什麼時候,老夫就不清楚了。」
「妖怪這方面就交給奴良組吧。你們人類,也要做好準備啊。」
一里獨點了點頭:「非常感謝您能告訴我這些,我會把您所說的情報告訴我的委託人。」
「你,很有趣呢。不畏懼妖怪,也不憎恨妖怪。」奴良滑瓢看著眼前稱得上漂亮的黑髮男人,「真是少見啊。」
「因為有足夠的實力,所以不會畏懼;因為妖怪有價值,所以不會憎恨。」一里獨頷首,「今天打擾了。」
他站起來,緩步離開了這座妖怪的宅邸。
「那個孩子,很強的。」留下來的狐狸老闆看著一里獨遠去的背影,「被神眷顧的生靈,都會獲得恩賜。」
「即使是霉神也一樣。」
「噗!」奴良滑瓢一口茶水噴出來,「這個孩子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命硬啊。」
「滑瓢,你這樣也算是不敬神啊。」
「御千代,我又不是故意的。」奴良滑瓢恢復了年輕的模樣。
「真是懷念啊,你這幅意氣風發的樣子。」御千代扭頭看了一眼老友,「你這次是準備出手了嗎?」
「啊。」奴良滑瓢低垂著眼眸,「當年的恩怨,也該做個了結了。」
「我的心臟,就拜託你了,御千代。」
「還是老樣子,就會使喚人。」御千代從袖籠里掏出一個散發著酒香的瓶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滴。
酒液飛進了奴良滑瓢的口中,男人瞬間臉色蒼白。
「畢竟是陳年舊傷,多吃點苦頭吧。」
這邊彙報完情報的一里獨,被帶到了異能特務課高層的辦公室。
「聽說你想脫離港口黑手黨單幹?」種田長官正襟危坐,「你的要求我們可以答應,但你還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請把你這些年在港口黑手黨的非法所得交出來。」
基本沒有存款的一里獨算了算自己那些年扣下的錢,不禁眼前一黑。
「請不要謊報瞞報,您的收入狀況我們一清二楚。您什麼時候補足了罰款,我們這邊就能給您發營業許可。」
就在此時,一里獨的電話響起,看著屏幕上顯示的「老師」二字,他恨不得自己立刻昏過去。
不得不接電話的一里獨心中暗自感嘆:「我怎麼這麼倒霉啊!」